蘇小漓輕嗤,回眸,轉身。
「陸斯年,上車。」
她直接坐進了959的主駕,慢條斯理地系好安全帶。
即便陸斯年隱忍功夫一流,此刻也沒能壓住眼角的笑意,他投給鄺嘉銘一個諷刺弧度的嘴角,俯身坐進了副駕駛。
車門碰上。
車內兩人一臉無謂,一致望向呆立在外邊,狠狠被噎到的鄺嘉銘。
一路上,959行雲流水、漂移加速、左突右閃,身後288緊追不捨,卻始終無法超越。
959轟鳴的引擎像是低沉的炮聲,更像是車內兩人心底不屑的笑聲。
鄺嘉銘的面色並不善,心裡卻又有些莫名痛快。
「果然好鬼勁!」他哼出一聲。
也不知他是說自己沒能買到的959,還是前頭開車的那個女孩。
副駕上緊緊抓住扶手的林曼蓉面色更不善,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好在她也沒真將這位紈絝放在眼裡。
不過是因著前些日子兩人瘋狂了幾次,他帶著自己進了陸宅的舞會晚宴,現在兩個人也差不多到了互相玩膩的邊緣。
倒是前頭車中的那位「陸氏小小姐」,未來真要再碰上,怕是個勁敵。
舞會上好好的一個局,居然說破就破,死妹釘命硬到一點事沒有,真是見了鬼。
白白費了自己和陸家少爺的約定。
不管過程如何,自己倒是因此局心想事成,甚至超額達成,成了林家最受爺爺倚重的人。
內地的娛樂中心也發展得不錯……
想必能和那個顧非寒進一步「深入交流」了。
話說,娛樂中心費盡周折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顧非寒怎麼這麼按捺得住,完全不見他找上門來和自己談和?
難道要換個策略?
林曼蓉再次動起了腦筋。
959徑直開進了陸宅車庫,288卻只能停在陸宅門外的私家道路上。
並未被邀請。
陸家老爺子也在,斷沒有進門卻不拜訪的道理。
鄺嘉銘這點子規矩還是懂的。
他恨恨地看了陸斯年和蘇小漓的背影一眼,調頭離去。
陸斯年跟隨著蘇小漓的輕快腳步,除了因她恢復精神感到喜悅以外,也頗有些意外。
方才小漓的淡定與強勢,和昨晚的複雜與脆弱,反差太大。
小漓心中又多了些什麼,再次成了他碰不到夠不著的地方。
陸斯年說不上來。
他疑惑探究的眼神被蘇小漓逮到,女孩像在解釋,又像自言自語。
「還有兩句古詩,我也很喜歡。」
陸斯年一愣。
蘇小漓看著他開口,依舊清澈的眼底沒有任何保留,語氣自然放鬆、無甚起伏,就連冷靜也不多不少。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陸斯年怔在原地——心臟被狠狠撞了一下。
女孩又走遠了些。
她沒有投降。
她更有力了。
她更美了。
哪怕自己曾在暗夜心許的一輩子守護她,此刻似乎都變成了不值一提的事。
陸斯年瞬間更為小心翼翼,又或者說,虔誠。
他的心,砰砰亂跳。
說不上是激動,還是甜蜜衝動。
這是僅他一人窺探到的蘇小漓的變化,以及被這變化裹挾而來的、更高層級的躍躍欲試。
居然是陸斯年先接到了顧非寒的電話。
跨著整整一個大洋,一個即將白天,一個面臨黑夜。
陸斯年拿著話筒,掃了一眼腕錶,對面怕是天還沒亮透。
顧非寒自然是問蘇小漓手上的傷。
早有準備的陸斯年,不慌不忙地幫蘇小漓完善謊言細節。
羚羊掛角,無跡可求。
陸斯年沒期待對方會信,可也絲毫沒打算說實話。
顧非寒掛斷電話,心裡更堵了。
導致他擔心自己一旦給蘇小漓打電話,會忍不住立刻飛回到她身邊,牢牢守著她。
憂疑與恐懼,與時俱增。
他看了一眼表,還有三個小時和實驗室的人碰面。
又望向擺在床頭的照片,是笑靨中帶著對未來無限期許的蘇小漓。
小漓,她更希望自己做什麼?
顧非寒問自己。
一支煙後,他去沖澡。
一身清爽的顧非寒坐到書桌旁,拿起了昨天收集來的資料,開始一張張仔細閱讀。
強迫精神集中到資料上頭。
爭分奪秒。
陸斯年來到蘇小漓房間,見她依舊坐在沙發上安靜讀一本《管子》。
讀書是心性固本培元之術,很能助人心平氣和,以應付不測巨變,看來在這點上自己還得多向小漓學習。
他微微一笑,坐到她面前。
溫潤清雋的嗓音:「小漓,明天姜室長會帶人來,我們在家了解些董事局閉門會議的文件。」
蘇小漓聞言抬頭,「姜室長都回來了嗎?」
據她了解,姜室長帶著秘書天團的一隊人馬,全權負責內地業務的推進。
爺爺這次動靜搞得這麼大的嗎?
居然把在內地的人都招了回來。
陸斯年笑笑沒說話,順手拿起那本沒讀完的《港島情-/色史》,陪她看了起來。
不怪陸老爺子的動靜大。
這段時間,陸斯年和蘇小漓的所有行為,無論在外還是在家,自然被陸老爺子和鄭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也安排進了未來里。
既無後顧之憂,陸老爺子更放心去蜜月了,順便幫兩個小的出去鋪一鋪路。
第二天一早,姜室長帶著核心團隊成員們上門。
他自是先去了陸老爺子的書房,一個小時後出來,他原本的不可置信,現在成了變本加厲的震驚。
比起老爺子之前的說法,這是……要徹底交權?
然而,姜室長何許人也。
這些年的歷練,早就練就了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技能。
當他帶著人馬出現在陸斯年和蘇小漓眼前時,已經神色如常,絲毫不見驚亂。
緊接著,是整整四天沒有盡頭的說明和文件。
饒是姜室長和秘書天團訓練有素,大量的工作也讓所有人忙到人仰馬翻。
蘇小漓再也無暇想其他的,只專注於眼前一切。
好歹她這一個月來粵語練了個七七八八,又有陸斯年的貼心解釋,倒也能跟上節奏。
陸斯年早先已經得了消息,心中有底。
呼吸間偶爾抬頭看向女孩,兵荒馬亂中,她身上依舊帶著沉寂的專注美態。
陸斯年心中更為踏實了。
只要有一個女人向自身的解放邁進一小步,定有一個男人發現自己也更接近自由之路。——南希·史密斯《只要有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