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瞧自己緊張的,必然是因為忘記給他們介紹彼此了。
「林一成,你大舅舅的親孫子,直系。」
「顧非寒,你姑祖母的小兒子,他上邊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
兩個男人的鼻子裡,不約而同地、輕飄飄地哼了一聲,算是——打過了招呼。
蘇小漓:「……」
連打招呼的方式都一樣,不愧是血脈連接的一家人。
顧非寒挑了挑眉。
連句小舅舅都不叫,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野孩子。
是不是林家的種還不好說,林家哪有這麼沒規矩的人。
凌義成嘴角噙著笑,眼底也露出些不屑。
這男的也就那麼回事兒吧。
不過仗著先認識蘇小漓,從小又被捧著長大,實則不過如此。
「忘了和你介紹了,」顧非寒搶先發話,他順手攬過蘇小漓的肩膀。
「她是你沒過門的小舅媽,我的未婚妻——蘇小漓,過些天我們訂婚,禮物記得送到,人來不來無所謂。」
凌義成眼神暗了下去。
眼底,像是要躥火。
昨晚好不容易融化出來的濕潤,頓時又要結冰。
「額……」蘇小漓渾身不自在。
總覺得今天的見面會崩。
她掙脫開顧非寒的錮制,「今天是你們親人相見,你說這個幹嘛。」
凌義成心裡早已狂風暴雨,可見到蘇小漓臉上泛起難堪,他心裡又不由地揪了一下,終歸於心不忍。
「我訂了飯店,坐下邊吃邊聊。」他看向蘇小漓,眼神溫柔了幾分。
「我沒有和陌生人共餐的習慣。」顧非寒語氣平平,聽不出喜怒。
蘇小漓拽他衣角,扯什麼陌生人,明明剛才你還打了招呼。
「巧了,我也沒有這習慣。蘇小漓,我請你吃飯。」凌義成眼角眉梢的桀驁也濃了幾分。
「蘇小漓」三個字,被刻意咬重。
「小舅媽」?
誰他媽愛叫誰叫。
「一起去,一起去,吃著吃著,大家就不陌生了。」蘇小漓腦細胞已然不太夠用。
活該自己衝動,攬下這倒霉催的差事。
豁出去被林雅茹女神疏遠厭惡,以後再也不坑自己了。
懊惱。
想原地消失。
飯店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走路需要20分鐘,凌義成沒打算開車過去。
他不想看到兩個人坐在車子后座,手拉著手卿卿我我,蘇小漓還要刻意去哄顧非寒開心。
而顧非寒跟他又是「陌生人」,兩個男人也不可能並駕齊驅一起坐在前頭。
至於讓蘇小漓坐副駕駛……
算了,副駕駛坐著不舒服,也不安全,沒準小漓心裡,還有上次被他強行拖上副駕駛的陰影。
凌義成在前邊帶路,蘇小漓得小跑著才能跟上,再後邊跟著死死看住自家女孩的顧非寒。
三人如同沉默的夾心餅乾。
各懷心思,誰也沒開口說第一句話。
蘇小漓相當後悔來這一遭,凌義成並不像他昨晚說的那樣,有了親人會很開心。
顧非寒也並沒有調整到最佳狀態,準備好迎接這個陌生的親人。
自己真的大錯特錯了。
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進了包間,凌義成相當紳士地拉開一把椅子,眼睛看向蘇小漓,示意她坐下。
一頭薄汗的蘇小漓剛想邁腿,一個身影從身後掠過,大長腿搶先一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蘇小漓:「……!」
凌義成:「……!」
蘇小漓強撐著笑臉,坐到顧非寒的另一側。
凌義成嗤笑一聲,伸手招來服務員,順口問道:「你有什麼想吃的?」
這話明顯是對蘇小漓說的。
蘇小漓張口,「都行,感覺這家店做出的東西應該都不錯。」
趕鴨子上架般的打圓場。
凌義成點了一桌子特色菜,剛把菜單遞還給服務員,顧非寒發話,語調平靜無波,「加個魚丸湯。小漓喜歡吃魚丸,對吧?」
明明問的是蘇小漓,他卻神色冷冷地看向凌義成。
「對、對,清州的魚丸很好吃,上次吃過之後,再也忘不了。」蘇小漓趕緊狗腿地接話。
這裡頭您老人家輩分最高。
尊老愛幼。
傳統美德。
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服個情真意切的大軟。
凌義成不露聲色,示意服務員加上一道魚丸湯。
屋子裡只剩下三人,又回歸了尷尬的安靜。
蘇小漓硬著頭皮,開始完成林雅茹女士的任務。
她儘量撿林女士想了解、凌義成又方便回答的問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凌義成聊天。
凌義成對她則是有問必答,尺度也都把握在剛好可以說的範圍內。
他自然明白蘇小漓的擔憂,看向她的眼神更親切了幾分。
顧非寒的眼神卻越來越冷。
漫長的一個世紀之後,菜終於上齊。
大大一盆魚丸湯擺在蘇小漓面前。
她起身盛了一碗。
第一碗……
兩人直勾勾地盯著她手中的碗。
蘇小漓決定……哎,決定不了。
媽的。
畢竟她才是這次畫風堪憂的雙方會談的「大!功!臣!」
絕對需要犒勞。
以及一萬點安慰。
碗擺在了自己面前。
第二碗……
算了,她接著盛了第三碗。
剩下兩碗擺在桌上,誰愛喝誰喝。
顧非寒惜筷子如金子,碰都不碰凌義成點的那些菜,只將勺子伸向眼前的魚丸湯。
男人吹了吹自己嘴邊的小魚丸,剛想送進口中,突然又收了回去。
手中的勺子直愣愣地戳到蘇小漓嘴邊,「乖,張嘴,這個不燙了。」
蘇小漓:「……!!」
凌義成:「……!!」
「我……我、我的更涼。」蘇小漓一個哆嗦,驚恐地把頭扎進滾燙的碗裡。
臉呢?!
凌義成的臉已經綠了。
上頭。
不過沒一會兒,他像是想通了什麼,不怒反笑。
妖孽的、得意的笑。
姓顧的這麼喜歡秀恩愛,不是剛好說明——他還沒有完全得到蘇小漓?
婚都還沒訂,就故意宣誓主權,屬實不自信。
凌義成哼了一聲。
管你什麼親人不親人,舅舅不舅舅的。
還「小舅媽」?
這稱呼簡直糟透了。
去他媽的狗屁「小舅媽」吧。
她,就是她。
一頓飯,畫風歪得烏煙瘴氣。
炮灰本灰——蘇小漓紅著臉,眼觀鼻鼻觀心,吃得心累累。
凌義成陪著兩人回到酒店,找前台要來紙和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