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珊這個復讀生,跟學校里灰頭土臉一心學習的學生不一樣,也不是說穿著貧富差距不一樣,而是精神跟氣質方面不一樣,別人因為學習緊張都像是繃著一根弦,而她呢,竟有種閒庭信步的感覺。
下個學期才插班進來,而且還不回校上課,這得是多大的底氣。
不由地,在她身上的關注就多了起來,雖然大家幾乎都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八卦也是壓不住的。
這會兒看到雲珊回來參加月考,大家不由多看了兩眼,順便也議論了幾句。
關義江聽了兩句就眉頭直皺,請家教?真是資本家做派。
考完就放學了,走讀的就往家裡趕,或在學校飯堂對付一頓就接著上晚自習。而關義江呢,他在等媳婦給他送飯,飯堂的菜沒什麼油水,他吃了沒兩小時就肚子餓了,他每天這樣高強度費腦的,就得要吃得有營養一些,要不然思路都跟不上。
當然他也不想讓老師同學看到他媳婦那個不上了台面的模樣,沒在學校裡面等,而是出了校外。
他媳婦一露面,他就馬上把飯盒接了過來,不過還是打開飯盒看了看,看到裡面是小魚乾和青菜,那小魚乾還沒有拇指大,還挺碎,沒有一條是完整的,頓時就沉了臉,「這是什麼?人吃的還是狗吃的?」
他媳婦哄著背後要哭的孩子,邊跟他解釋,「中午孩子發燒,上吐下瀉,我帶孩子去衛生院看了看,回來路過菜市場,看到豬肉都賣完了,恰好有一家自己曬的小魚乾,剩最好一點了,不貴,我聽人說,這吃魚挺好的,我就買了一點……」
「你要是不喜歡吃,我下回就不買了。」
「你有沒有腦子?這些魚乾還要花錢買,裡面除了刺還能有肉?」
「咋、說還有點肉味……」
「還肉味?我看是一股腥味吧,你該不會把買肉錢昧下來,補貼娘家了吧?」
「沒、沒有。」女人一下紅了眼眶,搖著頭,「我、我已經很省著用了,這兩天房東催著交房租,我還沒有給,孩子今天看病……」
關義江嫌她丟人,「你哭什麼哭?沒錢不會找家裡要?孩子沒多大事就自己熬點草藥得了,竟還去醫院,你是錢多燒著了?」
「我、我……」女人想跟他說,家裡也難,快拿不出錢了,但背後的孩子還在哭,也不知道是不是餓了,她趕著出來送飯,孩子都還沒有餵呢。
關義江已經不耐煩跟她說話了,「別杵在這裡丟人了,帶孩子回去。」說完拿了飯盒就回了學校。
……
喬三妹下定了決心之後,在雲珊走了的第二天,就去了市區。
她的老家在西南農村,那邊經濟還很落後,還有一些人還沒吃飽飯,她沒隨軍前,去的最後的地方就是鎮上了,鎮上有個供銷社,裡面的東西都讓她覺得眼花繚亂了。
她那邊的人基本都是種田,不種田就是打點零工,掙不上什麼錢,要是有本手藝就好一點。
但手藝的基本都是男人,很多手藝是傳男不傳女,捨得送孩子去學手藝的,也都是送男孩過去,基本沒有女孩的。
喬三妹在娘家那邊排行第三,是家裡的第三個女孩子,她底下有兩個弟弟,家裡窮,爸爸又不愛做事,家裡大大小小的活,不管是地里的,還是家務活,都是母親帶著她們姐妹操持的。
家裡的錢是母親管的,她常常跟她們姐妹說,這女人就得把家管起來,自己立起來,也不用看男人的臉色了。
喬三妹聽母親的話,她不怕辛苦,不怕幹活,但李家並沒有像母親說的那樣,讓她管著,以前沒隨軍時候,李紅勝寄回來的錢都經不過她手,都是寄到她公公手上的。
在婆家,她做多少活都是應該的,但多吃兩口你就不應該了,就是不懂事。
她沒有妯娌那樣會來事,會哄人,婆婆對她有偏見,看不得她這個沒生孩子的媳婦在自己面前晃。
李紅勝給她申請了隨軍,人人都說她命好,要去大城市生活了,不用侍候公婆,可以過上自己的小日子了,連她自己都是滿懷憧憬的。
哪成想,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雖然比起老家那邊少幹活了,但李紅勝的錢不會到她手上,每個月也只給那幾塊錢的買菜錢,她連每個月要用的衛生紙都是靠一點一點的零錢攢起來的。
身體上受苦不要緊,少吃兩口也不要緊,但喬三妹不能接受的是,精神上的侮辱。
一早等李紅勝去了訓練,她就坐車出了市區。
這怎麼坐車,她是做好了功課的,問了很多人,自己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又一遍,連把車名都抄在字條上,看到車來了,她確認了幾遍字才敢上車,一上車也是要問清楚司機是不是到她要到的那個目的地。
又緊張又擔心,怕坐錯了車,怕被人偷東西,更怕被人騙。
終於到了開發區,城區到處都是施工,建廠建高樓,路上行人很多都是穿著工服的,好像每個人都很忙,又帶著滿懷的希望。
她操著一口帶口音的普通話去問人,好在雖然很多人是本地人聽不懂,但還是有挺多外地人的,問了好幾個人找到了招工的地方。
紡織廠招女工,招大量的女工,對,只要婦女,沒有多大要求,只要勤快肯吃苦身體健康不是黑戶就行。
喬三妹很激動,排著隊報名時候都覺得自己像是做夢。
喬三妹有老家帶過來的介紹信,還是軍人家屬,她把結婚證都帶過來了,她本人看著又是樸實利落的樣子,這個簡單的面試,一下就過了。
「行了,你明天就過來上班,廠里有提供住宿跟兩餐伙食,早上八點到下午七點,中午有午休,趕貨時候要加班,過來先熟悉工種,到時候會有人教你的。」
喬三妹連工資都沒問,就連連地點頭,說明天一定會過來。
做了登記,就可以回去了,明天再過來。
喬三妹吃著從家裡帶過來的乾糧,嘴角是止不住地往上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