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一個,很可怕的夢

  「棠棠?棠棠?」沈秀容一連喚了好幾聲蘇棠才回過神。

  「伯母!」

  「吃葡萄吧?我洗好了,早點睡,沈昭他走後,屋裡的布置我都沒有動過,他可寶貝著,其他人都不讓動,早點歇著吧,我給你點盤蚊香,夜裡怕蚊子。」

  「謝謝伯母。」

  夜晚,和染了墨一樣。

  沉悶,壓抑,烏雲蔽月。

  「要下雨了?」

  蘇棠有些擔心,若是明天下雨,恐怕是回不去了。

  嘩啦啦,嘩啦啦……

  夢境中,蘇棠的心被緊緊揪住,眼前場景如同老電影般緩緩展開,卻又帶著刺骨的寒意。

  昏暗的倉庫內,幾束昏黃的光線勉強穿透厚重的鐵門縫隙,映照出一張張驚恐萬分的臉龐——父親蘇愛國、兄長蘇峰,還有母親陳香,他們的身影在光影交錯中顯得格外無助。

  一群人堵在他們面前威脅。

  「趕緊給你們家裡人打電話,不然……有你們好果子吃!」

  蘇愛國本就風燭殘年,一電棍下來,整個人趴在地上壓根直不起腰。

  鐵棍落下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迴蕩,沉悶而決絕,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骨肉撕裂的慘痛。

  蘇峰奮力護住母親陳香,自己卻難以抵擋那如雨點般落下的重擊。

  他的背脊上,一道道血痕迅速浮現,衣襟被鮮血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陳香絕望地哭喊著,雙手徒勞地想要推開那些冷酷無情的身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和丈夫遭受無妄之災。

  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與倉庫內的霉濕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氛圍。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蘇棠不安地睜開眼,房間裡很溫馨,只有蚊香的味道,窗外狂風驟雨,連堤壩下的葡萄架子也搖搖欲墜。

  大雨侵蝕,一大顆一大顆的葡萄往下墜。

  壩子裡散落一地,高高的玉米也在頃刻之間全軍覆沒。

  就連稻穀也難以倖免……

  毀了。

  都毀了……

  蘇棠覺得是自己懷孕了心緒不寧。

  可剛閉上眼重新躺回床上,腦子還是那些畫面。

  啪嗒——

  蘇棠起身,準備去找些書看看轉移注意力。

  不由地,又開始翻起了那本泛黃的日記。

  十六歲*

  日記的最後一頁。

  「我要入伍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我想忘記她,可,又無法忘記她。我希望,她能過得好好的……再見,棠棠……」

  日記的尾頁似乎被打濕過,留下一灘發黑的污漬。

  「沈昭?」蘇棠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

  合上日記本,將它放回原位。

  哐當。

  一個盒子一不小心便從裡面的書櫃滾了出來。

  裡面有不少小玩意。

  有小蛐蛐、小蜻蜓……還有髮夾,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東西。

  不過,都是壞的。

  也有修好的。

  上面有標記。

  「和妹妹一起折的千紙鶴」字跡歪歪扭扭的,很潦草。

  咚咚咚,咚咚咚。

  「棠棠,外面下雨了,你沒事吧?」

  蘇棠回應,「沒事,伯母。」

  「沈昭說你怕打雷,你要是害怕,就喊伯母,知道嗎?我就在隔壁,壩上曬的玉米估計都被雨沖濕了,這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好久都不下雨了,一下午,地里的活都得旱了!」沈秀容抱怨了幾句便離開了。

  最怕的,就是豐收季節下雨了。

  這一夜,蘇棠不知道怎麼才睡著的。

  只覺得迷迷糊糊的,怎麼樣都有些睡不著……

  「咕咕咕,咕咕咕——」

  「不好了,不好了,發大水了,發大水了,路衝垮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村里通外面有個橋,是用石頭堆的,應該是昨天雨下得太大衝垮了。

  「棠棠,起床沒?」

  「起了伯母。我聽到外面說什麼大水?」

  沈秀容點頭,「昨天大水,跟之前那會一樣,地里的莊稼全都沒了,今年啊,估計沒收成了。那橋都是之前搶修的,那麼寬一條河,現在雨還在下,估計要等政府來修了。」

  「這樣啊?」

  修橋倒不需要很多時間。

  村里時常要往外運菜啊、運糧食出去,怕就怕這雨越來越大,恐怕,一時半會這橋也沒辦法修好。

  「你說說也真是的,以前都不下這麼大雨,這幾天突然就下這麼大,棠棠,你快吃啊,我就煮了點玉米糊糊。」沈秀容催促著,臨下雨就什麼也都幹不了。

  蘇棠的心猛地一緊,思緒瞬間飄向了遠方。她匆匆扒了幾口碗中的玉米糊糊,眼神不時望向窗外滂沱的大雨,心中焦急萬分。

  雨簾如織,模糊了遠處的景致,也似乎模糊了通往臨江的路。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任憑雨點打濕了窗欞,也打濕了她的臉頰。

  「臨江……現在也在下雨嗎?」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脖子上掛著的小小吊墜。

  親子鑑定的頭髮樣本還靜靜躺在她的褲兜里,原本計劃今日寄出,卻因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而擱置。

  三天……

  如果三天之內沒有將樣本送出去,那是不是,正好如了謝芸的意了。

  「嘩啦,嘩啦……」

  醫院也一樣下起了大雨,林嘉樹得了林俊傑的要求在醫院照顧謝芸。

  「吃飯。」

  「我現在是病人,林嘉樹。」謝芸掃了一眼不耐煩的林嘉樹。

  「你是不是病人,你自己清楚。」林嘉樹留下一句,將剛剛打的飯菜甩在旁邊的柜子前,「四個月了,謝芸,我還以為你被他們綁架了呢!你說吧,為什麼又要把這個孩子留下?」

  謝芸眼神有些心虛。

  「我只是不捨得,而已。」

  「就這樣?他們傻,你也當我傻?」林嘉樹冷哼一聲,「謝芸,你就是活該。」

  「……」

  謝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雙眸子在昏暗的病房內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她緩緩坐起身,儘管身體虛弱,但那份堅定卻不容置疑。

  林嘉樹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她的動作,眼中滿是複雜與不屑。

  謝芸伸手,輕輕撫摸著腹部,那裡孕育著新的生命,也是她手中最有力的籌碼。

  她無視林嘉樹投來的冰冷目光,嘴角勾勒出一抹得意的笑,仿佛是在對全世界宣告她的勝利。

  「林嘉樹,你以為你真的了解我嗎?」她輕聲開口,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我想要的,從來不是別人施捨的同情或憐憫,而是靠我自己去爭取。」

  「爭取?爭取你就是靠著你肚子裡這個野種?讓我猜猜,你們該不會要收買醫院改親子鑑定吧?」

  謝芸似被戳穿了一般。

  「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改親子鑑定,我說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是宋從的。」

  林嘉樹眼神冷冽,仿佛能穿透謝芸的偽裝,直抵她心底的秘密。

  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病房門口,停下,背對著謝芸,聲音低沉而堅決:「老爺子已經知道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他老人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不僅僅關乎你的未來,更是宋家的顏面。所以,這次親子鑑定,我會親自盯著,找最權威的醫院,最嚴格的程序,確保萬無一失。」

  說完,他猛地拉開病房門,一股冷風夾雜著雨絲呼嘯而入,吹散了室內沉悶的空氣,也似乎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林嘉樹的身影在門外走廊的燈光下拉長,顯得格外孤獨而決絕。

  他回頭,最後一眼看向謝芸,眼中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隨即門被重重關上,將一切隔絕在了那扇冰冷的門後。

  「你什麼意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訴爺爺的?不,不……不行!」謝芸臉色煞白,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這樣能減緩內心的恐慌。

  她瞪大雙眼,目光如炬,緊盯著林嘉樹離去的方向,聲音顫抖:「你不能……你不能這樣對我……這是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猛地掀開被子,不顧身體虛弱,掙扎著想要下床,卻因長時間臥床而雙腿發軟,踉蹌幾步,幾乎摔倒在地。

  她用力抓住床沿,指尖因用力過度而泛白,疼痛讓她暫時找回了些許理智。

  窗外雷鳴電閃,雨勢更猛,仿佛是天空也在為她的絕望哭泣。

  謝芸的目光掃過桌上那份未開封的親子鑑定申請單,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她突然轉身,一步步蹣跚走向那張決定命運的紙張,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失去這個孩子,這是她翻盤的唯一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