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著的人,正是江家的代家主江容華。
她看著男人臉上的疤,記憶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十幾年前。
那一天,她難得等到江家人都在家,江家家主夫婦,他們的獨子江慕禮,還有正懷著孕的,江慕禮的妻子顧言卿。
她以為她計劃了那麼久,一定可以順利成為江家家主,可沒想到,那麼多人還是讓人跑了。
滇南密林遍布,她帶人一路追過去,最後把家主一家逼進了從來沒人敢進去的地方,又讓人在密林入口處足足守了好幾個月,都沒有見到任何人出來。
這麼多年過去,南洋和a國的江家人,一直堅持江家家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或者找到家主繼承人,否則,她就永遠只能是代家主。 ✶
就是這一個「代」字,讓江容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一遍一遍回憶那天的事。
所以她記得很清楚,那一行人全都受了傷,但傷在臉上的,唯有為了護著懷孕的妻子,留在最後的江家家主獨子江慕禮。
她甚至還記得,那傷是她打的,當時江慕禮臉上流了很多血,沒想到時隔多年,他竟然帶著猙獰的傷疤出現在這裡!
江容華下意識要張口,可很快她就反應過來。
不對,她雖然親自出馬,對家主一脈下了手,但她動手的時候臉上是做了偽裝的,並沒有用原本的容貌出現在江家家主面前。
這也是南洋和a國江家得到消息之後,卻依舊不能拿她怎麼樣的原因,因為明面上,在江家家主失蹤的時候,她江容華並沒在江家。
江容華到底心理強大,很快收斂心神,看著對面的男人,一臉又驚又喜道
「慕禮?你是慕禮對不對?這些年你去哪了,你的臉怎麼回事?對了,大哥大嫂呢,還有言卿呢,他們在哪兒?」
男人本來是想從窗戶離開。
可是看見江容華這個反應,他反而轉身,一步步朝著門口走過來。
直到江容華說完,甚至看著她仿佛激動得眼眶都紅了,男人才輕笑道
「看到你這樣,我忽然覺得當年我們一家被你矇騙,也能理解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江容華這樣,做了虧心事還能這樣心安理得。」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江容華聽到這話,表情力持鎮定,手卻下意識攥緊了門把手。
她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人,好一會兒才變了臉色,語氣懷疑道,
「你不是慕禮對不對?如果是慕禮,怎麼會這樣跟我說話?慕禮向來尊敬我這個姑姑的,你到底是誰,不要再裝神弄鬼冒充慕禮了。」
借著這個理由,江容華迅速出手。
可男人顯然有所防備,忽然抬手,手裡出現了一把玉石材質的鑰匙。
江容華看著這把鑰匙,表情空白了一瞬。
反應過來,眼裡猛地冒出貪婪的光,剛要去搶,男人卻趁機伸手用力一拍。
江容華一時沒防備,差點撞在門上,等她反應過來,猛地從袖中抽出東西轉身追出去。
可走廊里空無一人。
仿佛剛才出現的江慕禮,只是江容華一個人的想像。
不,絕對不只是想像。
想到剛才男人手裡拿著的那把玉石鑰匙,江容華激動得在門口站了好久。
這麼多年了,江家家主一脈的的人終於現身了。
也好,她這個代家主也當得夠久了。
用力閉了閉眼,江容華才回身走到薛寶珠床前,一眼就看出來,薛寶珠是讓人弄暈過去了。
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放在薛寶珠鼻子下嗅了嗅。
薛寶珠這才悠悠醒來。
看清大半夜站在她床前的人,竟然是江家代家主江容華,薛寶珠嚇得差點尖叫一聲。
好在她想到現在已經回國了,而且這個招待所除了她之外,還住了那麼多跟江家有關係的人,她立刻捂住嘴。
急忙爬下床,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薛寶珠才小心又恭敬道
「姑奶奶,您怎麼來了?」
江容華早已恢復平靜,淡淡瞥了她一眼,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屋內安靜了好一會兒,直到薛寶珠緊張得額頭都有了汗,江容華才淡淡道
「剛才有人來過你房間。」
薛寶珠瞬間瞪大眼睛,左右看了看
「誰?我怎麼不知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你親爸,江慕禮。」
薛寶珠四下張望的動作猛地頓住。
轉頭震驚地看著江容華
「您說誰?我親爸?姑奶奶您剛才說,他半夜來看我了?」
江容華一直盯著薛寶珠的反應。
見她臉上表情先是震驚,隨後變成夾雜著驚喜的複雜神色,忽然笑了。
伸手給自己倒了缸熱水,她拿在手裡卻沒喝,只慢慢開口道
「怎麼?是不是覺得,你親爸既然大半夜來看你,那應該是對你有感情的,而你身為他的親生女兒,就是名正言順的江家繼承人,到時候誰都不能跟你爭?」
「可是薛寶珠,你別忘了,當年你跟江易是雙生姐妹,江家有獨門手法,可以看出來後輩血脈中是不是有傳承,為什麼會捨棄你留下江易,自然是因為你沒有傳承,所以你對她們來說,是無用之人。」
「愧疚感情或許都有一點,但他們當年既然能狠心把你扔去國外,你以為跟江家的傳承比起來,你的父母會選擇江易還是你?」
薛寶珠臉色一白。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不是養父母的親生女兒,可她不明白,薛家夫妻有自己的親生子,為什麼領養了她又不愛她。
直到稍微長大一些,江容華的人聯繫上她,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是沒有懷疑過江容華是騙她的,畢竟江容華現在是代家主,是取代了原家主一脈才坐上這個位置的。
可這麼多年,只有江容華聯繫她,而且回國之後又看到了江易。
想到江易那張越來越漂亮的臉,薛寶珠有些搖擺的心頓時又堅定了。
江容華說得對,一切都跟傳承有關。
因為她沒有傳承,所以被捨棄,而江易有傳承,就能被父母留下,那張臉也能越來越漂亮。
明明是雙胞姐妹,憑什麼她就是被捨棄的一個?
嘴唇咬得發白,薛寶珠眼底浮現又恨又嫉的神色
「姑奶奶,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知道沒有您,我現在還不知道過著什麼日子,所以就算、就算我的親生父母找來,我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江容華這才放下茶缸。
裡面的熱水濺出來,打濕了那塊繡著牡丹花的桌布。
讓她想起當年江家的家主夫人趙禮君,那一手堪比大師的刺繡手藝。
畢竟是大家小姐出身,從小千嬌萬寵地長大,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甚至還會刺繡,婚後江家家主的衣服,也都是趙禮君這個妻子親手做的。
所以他們夫妻感情才那麼和睦!
可是感情再好又能怎麼樣呢,她江容華出身樣貌婚姻,樣樣不如趙禮君,但那又如何,她如今是江家的代家主,當年輕視她的人,如今誰不高看她一眼?
江容華低頭一笑,掩去眼底的冰冷,再抬頭,語氣溫和了不少
「寶珠,你能明白就好,還有,不要再跟羅文凱吵了,訂婚宴真的很重要,不管他們來不來,我都要讓世人知道,你薛寶珠,才是江家家主唯一的繼承人。」
薛寶珠聽得心一緊。
江容華怎麼會知道,她跟羅文凱吵過架?
不,江容華雖然不經常出現,但她一直以來都這樣,好像什麼都知道。
可她現在顧不上那些,想到江容華的話,想到成為江家繼承人能得到的好處,她用力點頭
「姑奶奶您放心,訂婚宴一定會順利進行。」
江容華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江容華突然轉頭。目光定定地盯著薛寶珠的臉。
真像啊,薛寶珠這張臉,跟年輕時候的趙禮君真的很像。
可再像,也比不過江易。
江容華離開,薛寶珠激動得幾乎一夜沒睡。
江易倒是睡得很好,可等第二天去「婚房」,一看見周君擎,小臉頓時唰地又紅了。
眼看江易拿手背貼著臉,害羞得不敢看他的樣子,周君擎忍不住心頭一軟。
趕緊提起手裡的菜,溫柔道
「小易,我剛才去買了些你愛吃的菜,待會兒我做飯好不好?」
江易順勢抬頭,正好看見周君擎拎著菜的手。
那手很好看,手指修長有力,因為常年訓練的緣故,指肚有些繭。
江易還記得,周君擎帶著些糙意的手指划過她的肌膚,引起的一陣陣顫慄。
「小易?」周君擎見她走神,疑惑地又叫了一聲。
江易迅速回神。
想到剛才僅僅是看著周君擎的手,她竟然就想到了那麼多,頓時忍不住捂著臉嗚咽了一聲。
她到底是什麼品種的女流氓啊!
之前還覺得是周君擎逼著結婚,她現在懷疑,等結婚了之後,她跟周君擎到底誰更迫不及待!
「怎麼了?是不是不愛吃這些菜?想吃什麼你說,我去買。」周君擎一看她這樣,頓時又緊張起來。
江易心虛得不行,趕緊抬頭
「沒有,你做的我都愛吃,走走走,快進去,不是說你要做菜嗎,我餓了。」
周君擎特別賢惠,說了做菜,就讓江易當個甩手掌柜的,他自己勤勤懇懇做了四菜一湯,才叫江易過來吃飯。
看江易吃得很香,周君擎一邊也跟著伸筷子夾菜,一邊偷瞄了江易一眼。
從昨天跟江易分開之後,周君擎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直到今天看見江易臉上還有羞澀,而這羞澀以前是沒有的,他覺得他似乎有些懂了。
但他覺得,不能光他自己想,還得問問江易才行,於是努力忍住緊張,仿佛很是隨意地開口道
「小易,你覺得、覺得我還行嗎?」
「嗯?什麼行不行的?」
江易吃飯向來專心,又給自己盛了碗湯,隨口問了一句就接著喝湯。
「就是、就是你不是說幫我弄出來了嗎,那、那你幫我的時候,肯定、肯定有感受,你、你滿意嗎?」
「咳咳咳。」
要不是江易反應快,湯碗都差點打了,就算這樣,她也被周君擎的驚人之語嚇得嗆到了。
周君擎嚇一跳,連忙跑過來給她拍背
「怎麼了?好好的怎麼還嗆到了?」
江易說不出話來,沖他擺擺手,嗆得滿眼淚花。
周君擎急得冒汗,趕緊倒了杯溫水過來
「喝一口,快喝一口。」
就著周君擎的手,江易慢慢喝了大半杯水,咳得通紅的臉才慢慢恢復過來。
周君擎鬆了口氣,一邊輕輕給江易撫著背,一邊還小聲嘀咕
「喝那麼急幹什麼,我知道我做的湯好喝,愛喝都留給你,我才不會跟你搶。」
江易聽見這話,絲毫沒有感動,氣得眼睛瞪得溜圓
「你對自己廚藝可真夠自信的,還搶著喝你做的湯?我是急著喝湯嗎,我那是因為你問了不能問的,你懂不懂?」
周君擎被江易瞪得有些怕,拍背的動作都頓住了。
忍不住回想了下,江易嗆到之前他問了什麼。
確實想起來了,他問江易對他滿意不?
可是他還是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覺得有些委屈,就直接問道
「為什麼不能問?我之前出任務,聽到有個結了婚的搭檔說過,夫妻之間,夫妻生活很重要,他有個朋友和媳婦本來感情很好,就是因為男人不行,後來離婚了。」
「所以我就想,如果你覺得我很行的話,那你說不定也能早點喜歡我,這樣不對嗎?」
江易「……」
對上周君擎一臉真誠的疑惑,她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有時候覺得周君擎純情得牽個小手就臉紅,有時候又覺得,誰都比不上他更開放,畢竟這年月,有幾個男人能像他這樣直白地問滿不滿意的?
江易不說話,周君擎伺候媳婦整理好,也不敢再隨意開口。
可跟媳婦坐在一起,讓他不說話他也不願意。
努力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個說了江易應該不會生氣的,周君擎頓時喜滋滋地抬頭說道
「對了小易,那玉石鑰匙你沒再看看嗎?」
哪想到江易比之前反應還大,猛地抬頭,瞪大眼睛看著周君擎
「你怎麼會知道我有一把鑰匙?」
周君擎懵了。
他難得表情呆呆地看著江易,先乖巧地把筷子放下,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
「就上次咱們去你種菜那裡,我看到你那個長命鎖里,不是放著一把鑰匙嗎?」
江易比周君擎還要懵。
就連她都是在賀老銀匠說了之後,才知道長命鎖里有把鑰匙。
但她也僅僅是知道而已。
從拿到鑰匙到現在,她根本就不知道那鑰匙到底能做什麼,所以只能好好放在長命鎖里,長命鎖也放在了空間裡。
可周君擎為什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