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與其被欺騙著苟活,還不如清醒地死去

  從外面望進去,辦公室的燈光微微昏暗。

  相反,裡面望出去的視線將外面的人看得清楚,還有一層光暈剪影。

  華一龍看著闊別二十多年,卻變化甚微的臉,眼底有濃厚的呆滯。

  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風衣,隨意披散的落肩發,優雅幹練,氣質超群。

  當年那個活潑開朗的小太陽,沉澱成了幽靜清雅的皎月。

  沈妙芝剛好坐在桌燈照射的位置,曹安琴一眼就看到了她。

  燈光朦朧間,她仿佛看到了年輕時代的自己。

  這一瞬湧上心間的念頭讓她被負罪感籠罩。

  眼前的人可是害得心逸進拘留所的罪魁禍首!

  曹安琴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臉上的表情踏進了辦公室,「沈姑娘。」Πéw

  沈妙芝下意識站了起來,眼神落在曹安琴的臉上,心裡一時間千頭萬緒。

  她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麼?

  這樣優雅得體,這樣美麗大方,看一眼就覺得像是在做夢。

  她沒有漏掉曹安琴眼裡難掩的敵意,心口間抽疼了一下。

  面上卻雲淡風輕的禮貌微笑,「曹女士。」

  又望向馬思逸,笑得燦爛真切,「小吃貨!」

  馬思逸回以最溫暖的笑,「妙芝姐姐。」

  兒子對沈妙芝流露的真摯讓曹安琴莫名的不舒服。

  小逸對心逸都沒有過這樣的熱情。

  「小明,請客人坐。」

  微微沙啞的男聲讓曹安琴心頭一跳,下意識尋聲望過去。

  華一龍恰從老闆椅上望過來,不,他的視線一直在曹安琴身上沒有挪開。

  四目相對。

  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的凝視。

  不可置信,震驚狂喜,在曹安琴眼底猶如先後炸開的煙花。

  她恍若夢間的試探開口,「阿龍?」

  這一聲,像是等待許久的鑰匙,吱呀打開了華一龍心裡那把塵封生鏽的門鎖。

  華一龍按捺住激動,徐徐起身,「阿琴,是我。」

  曹安琴腦袋嗡的一片空白,「阿阿龍,你不是」死了嗎?

  她眼神仔細地在多年未見的故人身上搜尋,想要看出一絲說謊的痕跡。

  可是除了面色微含滄桑,曹安琴很肯定他就是以前那個羞澀內斂的男人!

  如果他一直真切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那爸爸為什麼要騙自己說他已經死了?

  馬思逸和沈妙芝對視一眼,顯然對眼前一幕各有各的不解。

  沈妙芝心情有些複雜。

  她心裡已經演練了很多次和曹安琴見面的情景,也對她會恨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設,但是曹安琴剛剛對自己敵視的眼神,還是猶如魔咒一樣在腦海揮之不去。

  良久,華一龍把眼神從曹安琴眼底抽回來一些,邁腿繞過辦公桌,走向恍如夢間的曹安琴。

  熟悉的臉越來越近,曹安琴胸口一窒,眼前一黑就直直朝後栽倒。

  「阿琴!」

  「媽!」

  「」

  華一龍眼疾手快地在曹安琴落地之前把她摟抱入懷,剛毅的臉上都是驚慌失措,「阿琴!」

  馬思逸快速地拿起曹安琴的包,從裡面搜出一個藥瓶,麻利的倒出一顆藥塞到曹安琴的舌根處。

  隨後他急急地朝小明喊,「快叫120!」

  華一龍眼神跟過去,小明一陣旋風似的跑向辦公桌,拿起座機電話。

  沈妙芝看著燈光下曹安琴慘白的臉,手足無措間呼吸都感覺有些不暢。

  沒有說成什麼話,一群人都聚集在了康安市人民醫院搶救室的過道上,或坐或站或踱步。

  「阿你媽媽的心臟病厲害到這個程度了嗎?」

  緊張的空氣靜逸了好久,華一龍出聲打破。

  馬思逸圓臉上都是緊張,「以前只會偶爾心律不齊,心慌之類的,吃了藥就會緩解,昏倒還是頭一回。」

  華一龍鬆了一口氣,但是眉頭卻鎖得更緊了。

  沈妙芝沉默地盯著搶救室的紅燈,心口籠罩著一團迷霧,究竟是什麼情緒,自己也琢磨不清楚。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陶長義氣喘吁吁地來到了醫院。

  他是從攤子輾轉到娛樂城,才知道曹安琴找上了妙芝,還出了意外被送到了醫院。

  看著沈妙芝盯著搶救室的紅燈,像沒有靈魂的木偶,他的心口微疼,在妙芝的身邊坐下,拉過了她的手。

  熟悉的溫暖讓沈妙芝回神,扭頭看向陶長義,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她的眼眶微微有些發酸,張了張嘴但是卻說不出話來。

  「會沒事的。」陶長義眼神溫柔而堅定。

  眼淚漲溢出眶時,沈妙芝飛快地用袖角抹去。

  搶救室的燈滅了。

  所有人都齊齊朝大門圍攏。

  大門打開,打著吊瓶的曹安琴被推了出來,後面跟著主治醫生。

  病床上的曹安琴臉色有些蒼白,呼吸卻平順。

  華一龍下意識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大夫,病人情況怎麼樣?」

  馬思逸趕緊湊上前問。

  主治醫生取下面上的口罩,「病人是因為情緒激動引起的心肌缺血性休克,好在你給藥即使,經過搶救生命體徵已經完全穩定。

  以後一定要注意不要讓病人過度悲喜,這是心臟病的大忌。」

  馬思逸連連點頭,「好的我們一定會注意的。」

  沈妙芝不遠不近地跟著移動的病床,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

  但是想到明天的候審,她的心裡又像是壓上了一塊巨石。

  馬思逸和華一龍跟著移動病床進了病房。

  沈妙芝在病房門口駐足,遠遠地看著醫護人員把曹安琴挪到了病床上。

  轉身,她踉蹌著在病房外的長凳上坐下。

  陶長義陪著坐在了沈妙芝身邊,伸手把她的肩摟了過來,「你在擔心明天,對嗎?」

  沈妙芝點點頭,腦子裡一片紊亂。

  曹安琴的身體這麼脆弱,真的能承受得住真相嗎?

  「妙芝,不要動搖。」

  陶長義手一下一下地輕拍著沈妙芝的肩,像是在安慰一個迷茫的孩子,「與其被欺騙著苟活,還不如清醒地死去。

  曹安琴苦苦尋女十幾年,就這樣被小人蒙在鼓裡,對她,對你都不公平。

  她有權利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