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出發區空無一人的畫面已經切走了,幕布上出現的是一個全新的角度。
或者說,也不算全新,因為就在不久之前,鄒威剛看過一眼。
就是那個從橫向拍攝滑雪坡的角度。
而畫面上只有兩個人。
正是鄒威和羅浩!
羅兆豐倒是不覺得稀奇,他沒滑過雪,所以也不知道在這個角度建立監控有多令人震驚。
倒是羅浩,看到這個畫面後,眼睛都睜大了些。
從畫面的銜接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人知道,這個就是羅浩出事前,最後一次往下滑的情景。
鄒威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怎麼回事?
怎麼可能!
怎麼會有這個監控?!
畫面沒有加速地播放著,很快鄒威就領先在了前面,隨即後面的羅浩滑了十幾米後,突然就出了事,連板帶人滾到了雪坡的另一邊。
正是出事的位置。
因為監控是在移動的,所以畫面中很快就沒有了羅浩,只有繼續向下滑的鄒威。
沒多久,畫面里的鄒威突然就停了下來,像是聽到什麼一樣在往後望。
然後畫面像是被減掉了很多一樣,下一幕就是鄒威拿著雪板在往雪坡上走。
秦陽『好心』解釋道:「因為這個角度的監控都是保持持續移動的狀態,所以只能將監控畫面里有鄒威和羅浩的部分單獨找出來,因此看起來就不是特別連貫。」
羅兆豐嘴抿得極緊,臉上的溝壑都繃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但沒說話,一雙渾濁的眼,冒著精光地盯著幕布。
連不連貫,容不容易懂,他都沒所謂。
他就是想看看,這次的事情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鄒威只覺得自己呼吸越來越急促。
不應該的。
這怎麼會拍到的呢?
他明明都看了!
明明沒有監控的!
不可能拍到的!
秦陽一定是在詐他!在恐嚇他!
鄒威在心裡不斷吶喊,但註定無人聽得到他的『祈求』。
畫面還在繼續播放,很快就切到了讓鄒威再也無法辯解的一幕——
那是鄒威蹲在受傷的羅浩面前的場景。
之前鄒威說了那麼多話,最中心的思想就是,他不知道羅浩受了傷。
但這一個畫面,卻將這些話,全都推翻了。
鄒威不僅僅知道,甚至還和當時的羅浩見了面。
不僅僅見了面,甚至兩人說了幾句話後,鄒威就重新穿上板,滑下了雪坡。
視頻仍舊在繼續播放,很快就看到了鄒威一個人下了陡坡,遇到了李教練,然後又坐纜車下了滑雪場,往酒店走的畫面。
在鄒威走出監控的那一剎那,視頻也結束了,整個病房重新回歸到了黑暗。
最後一段仍舊沒有人說話,但這種安靜,和之前的安靜,有些不同了。
『啪』
病房裡突然亮了起來,所有人都朝門口看去。
「怎麼了?都看我幹嘛?還想看啊?沒了。」
秦陽雙手插兜,從門口走回了小青梅的身邊,看著鄒威道,「還有什麼要說的麼?比如,這監控是假的?」
此刻的鄒威已經幾乎是面如死灰,面對秦陽刻意的嘲諷,他連反駁或者叫罵的想法都沒有。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而此時之前推電腦進來的工作人員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說:「後面的監控中,沒有再看到鄒先生往滑雪場去的畫面了,所以就沒有再進行剪輯。」
董實還故意問:「滑雪場的人或者酒店的人,有沒有接到鄒先生關於羅先生情況的上報?」
「沒有的,我們都查過了,鄒先生離開滑雪場後就直接回了房間,房間裡的電話也沒有外撥的記錄。」
這一問一答基本上就是將鄒威能走的路都堵死了。
秦陽挑眉看了董實一眼,看來這人終於發現他是沒打算放過鄒威的,所以決定選擇加入了。
羅兆豐在沉默了這麼久後,說出了第一句話:「鄒威,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鄒威臉還是變得很快的,像是知道無法狡辯後,立馬開始求原諒:「羅爺爺,我是一時間鬼迷心竅,我不是真的想害羅浩的,他是我朋友啊。」
「得了吧,」
方英俊直接一口『呸』了出來,「你說這話,真是占污了朋友這兩個字!」
眾人都愣了一下,蔣新月沒聽明白直接問:「什…什麼污?」
「占污啊!」
方英俊說得理直氣壯,弄得蔣新月和童婉畫都以為是自己文化水平不夠,不知道這個詞。
只有秦陽無語地看了胖子一眼,手搭他肩上道:「胖子,有沒有種可能,那個詞其實讀『玷污』呢?」
「啊?是嗎?」方英俊一臉震驚。
蔣新月和童婉畫這才終於明白這是哪個詞,蔣新月沒好氣地道:「不是每個字都只讀半邊的!」
方英俊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行,那就玷污,聽到了嗎——」
他看向鄒威,「你就是在玷污這個詞!」
鄒威心裡罵了方英俊一通,但臉上卻只能保持著知道錯了的表情:「是我不好,當時我和羅浩在吵架,所以我才這樣的。但我發誓,我絕對沒想過害死他,我就是想讓他在那裡多躺一下,」
「多躺一下?」
羅兆豐瞪著鄒威,「你知道受傷的人在雪地上多躺一秒,危險就多一分嗎?從滑雪服到手機,鄒威,你覺得我和浩浩一樣嗎?」
羅兆豐見過了太多世面,所以說話也不習慣說得太明白。
但病房裡的人,基本上都聽出來了,這話就是在說鄒威那些騙傻子的話,別想著他會信。
鄒威見羅兆豐這裡走不通,又去找羅浩:「羅浩,你難道還不知道我嗎?我怎麼可能會害你呢?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秦陽聽到這話不由嘖了一聲,這鄒威反覆提及『朋友』二字,是想幹嘛?讓羅浩念舊情麼?他就不擔心這反而會刺激了羅浩?
「朋友?」
羅浩像是壓抑到了極致,終於忍不住了一樣,一股腦地將心裡的話吼了出來,
「朋友會把我一個人丟纜車下面自己上去嗎?」
「朋友會說同意你教我滑雪才讓我穿小烏龜嗎?」
「朋友會在我腿斷了的時候,說還想繼續滑雪,讓我一個人在那等嗎?會說我那裡比滑雪的地方更安全嗎?」
監控是沒有聲音的,所以即便大家看了監控,也不知道當時鄒威跟羅浩到底說了些什麼。
而此時羅浩雖然沒將當時的話都複述出來,但也是足以看出鄒威不拿別人的命當命的。
鄒威一時間啞口無言,半晌才為自己辯解:「我,我這也不知道你腿斷了啊。」
羅浩吼完後就沒看鄒威了,此時對於這句明晃晃的開脫,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樣。
董實倒是適時出來控制了下流程:「羅先生,既然事情已經明白了,我們就也不打擾您孫子休息了。您放心,該有的賠償我們肯定會賠的。」
羅兆豐半晌沒開口,董實一時間不知道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同意還是不行?
按理說這事其實和滑雪場幾乎沒什麼關係,但畢竟他們沒及時發現問題,總得擔些責任,既是出於人道主義,也是給蔣氏企業漲點好的名聲。
董實覺得這事要是辦好了,說不定今年的獎金他都能多拿一些。
只是看羅兆豐的表情,他又有些拿不準了。
他試探性開口:「羅先生,您看……」
羅兆豐像是終於下定了主意,沉著臉開口,
「麻煩董副經理幫個忙,報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