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賓主盡歡的晚飯過後。
飄了一天的小雨終於停了,但溫度卻不降反升。
以至於晚飯後的四合院籠罩在一片氤氳的霧氣之中,宛若仙境一般。
這一幕讓初來乍到的葉芸,格外的驚為天人。
連連稱呼吳遠和楊落雁為神仙眷侶,居住在這神仙般的四合院中。
一番乍乍呼呼的驚艷之後。
倆女人進了葉芸的客房,不時傳來歡笑聲。
吳遠坐在茶座邊上,對外也看不真切。
但也知道,這倆人又在那兒試穿各種時尚前衛的進口女裝了。
這樣的機會,對於做女裝的媳婦,不會錯過。
對於搞時尚的葉芸,同樣不會錯過。
只是等到吳遠把白天沒看完的報紙,都翻了個遍之後,倆人還是沒有結束的意思。
可吳遠這邊報紙看完了,茶也喝飽了。
無趣之下,只好起身穿上外套,跟馬明朝打個招呼,信手出門地溜達。
胡同里,薄霧稀疏。
能見度並不高。
只能聽到影影綽綽的說話聲。
吳遠循著說話聲走過去,於是就摸到了花娘的臨時小賣部前。
那爺、關爺和金大媽一眾老胡同都在。
可一聽到吳遠的腳步聲,全都回過頭來警惕性地看著他。
待到看清了是吳遠後,眾人這才大氣一松。
那爺更是當先從吳遠手裡接煙道:「聽說了沒,現如今咱四九城裡開始開展四合院搬遷騰退工作了。」
不等吳遠回應,金大媽當即憂心忡忡地追問:「也不知道咱這胡同會不會搬?要是搬了,我這院裡剛翻的修、改的造,不就全白忙活了嗎?」
花娘依舊是那幅置身事外的神態,卻又饒有興致的樣子。
吳遠撒完一圈煙道:「哎呀,我說老幾位,你們就把心全放肚子裡頭去。四合院大雜院拆遷,再怎麼搞,也不會搞到咱們這一片的。」
金大媽心下略松:「吳師傅這麼說,是不是從黃老那邊聽到什麼風聲了?」
這是大傢伙的下意識猜忖。
他們自然想不到,吳遠對本胡同不會涉及拆遷的篤定,竟然是來自於前世的記憶。
當然,大傢伙都這麼猜。
吳遠自然不會明著否認,否則另行解釋費腦子不說,還不一定能有這個理由有說服力。
只是那爺這人,在潘家園玩慣了,甭管真假,相不相信的,總喜歡炸一炸呼。
「真的假的呀?小吳,咱們都是街里街坊的,你可別哄我們幾個老傢伙。」
吳遠失笑道:「那爺,我哄誰也不能哄你們哪。」
旋即直接加碼道:「你要是不信,真怕被拆遷的話,你那院賣給我得了,您盡可以高枕無憂。」
那爺卻也不傻。
被這麼一激,思維當即開始逆轉起來:「你小子總想沾那爺咱的便宜!」
接著不等大傢伙追問,就自作聰明地解釋道:「等其他地兒的大雜院、四合院全都騰退拆掉,咱們這胡同的院子,自然就會物以稀為貴,跟著價格飛漲。」
「你把咱那二進院低價收在手裡,到時候高價拋出,一倒手掙他個三五番,輕輕鬆鬆。」
「完事,你還得一邊數錢,一邊笑話咱玩了一輩子古董,臨了卻在這事上打了眼……」
不得不說,那爺這腦子是真夠用的。
可即便夠用,卻依然低估了四合院在未來的升值潛力。
三五番?
那是少加了個零!
不過眼下的老街坊們的想像力,卻只能止於此。
誰能想像道十年後、二十年後的發展大潮呢?
倒是花娘看得夠開道:「那爺,您這麼說,可也不盡然對。」
那爺哦了一聲道:「老闆娘你說說,那爺我聽聽。」
花娘便端著說道:「你是有可能低價賣給吳老闆不假,但四合院這價,拿出去隨隨便便在四九城買個樓房住著,那不舒坦多了?」
「吳老闆不是正在搞那個亞運村的公寓麼?」
「我跟你們說,老外都喜歡住公寓!公寓那玩意在國外,可時髦著呢!」
「那爺你往亞運村那公寓一般,早一天搬過去,就早一天享受時髦的養老生活。」
「至於這邊的四合院能翻幾番,您老管它去呢!」
花娘這一番理論,說得老幾位一陣沉默。
沒錯,花娘就是個看中眼下的人。
否則當初,她也不會明知樑上的金絲楠木未來更值錢,仍舊義無反顧地抵給了自己做工程款。
花娘主打就是一個活在當下。
這也是吳遠頗為欣賞她的地方。
說話間,花娘見吳遠手裡的煙盒見底了。
隨手從櫃面上抽了包新的,塞過來。
那嫻熟的勁兒,就跟媳婦塞給自家男人似的。
吳遠微微推了一下,沒推動。
便順勢接下,拆開,給老幾位續上。
那爺若有所悟,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性格,卻不會讓他輕易服輸。
即便是嘴上也不行。
所以接了吳遠從花娘手裡拿過來的華子,依舊毫不客氣地回懟花娘道:「好嘛,照老闆娘你這麼一說,我這一賣一買,全都落他小子手裡去了。」
「糊塗一次還不夠,糊塗雙份的,買一送一哪?」
老傢伙們皆笑。
笑過之後,關爺開始打岔老夥計那爺道:「你個老傢伙,跟不上小輩們的觀點也就罷了。嘴上還這麼不饒人,你就等著帶你那滿屋的老古董進棺材吧!」
眼看著老倆位要日常互懟起來。
吳遠插了句話打斷道:「不過話說回來,那爺,關爺,即便你們這邊院子不賣,也不耽誤你們到我那亞運村公寓買一套放著。等回頭翻個三五番之後,轉手一賣,週遊世界的錢都有了。」
那爺不屑地擺擺手道:「週遊世界?沒興趣!」
「想當年咱們祖上那風光,不比西方蠻夷強多了。這才多少年,就讓咱去看他們住的地方,不感興趣!」
「早幾百年的時候,倫敦城的屎尿滿大街流呢!咱們祖上那會,哪有這等污糟事……」
一聽這話,吳遠知道,用週遊世界這個由頭,卻引導老幾位去買房升值是錯了。
大錯特錯。
好在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吳遠這一番提議,倒也沒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