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
良辰吉日,莞嬪、淳貴人和福貴人在太廟行完冊封禮,而後一道前往景仁宮,聆聽皇后的教導。
教導完畢,自然禮成。
這一日,安陵容安安靜靜待在自個兒的宮裡,她月份漸漸大了,近來哪怕是生絹束腹似乎也不頂用了。
溫實初那兒也說,偶爾束腹有益,現在她到了這個月份了,倒也不必再一直束下去了。
安陵容便借著夏日天氣熱為由,有好些日子不出門了。
「小主。」
安陵容正坐在窗戶邊上做刺繡呢,杏兒從外頭回來,手裡捧著幾碗酸梅湯,嘀咕道:「都這個時辰了,莞嬪和惠貴人也該過來了吧?」
她們約好了。
冊封禮以後,一塊兒來延禧宮的。
「是呢。」
安陵容偏頭看了看太陽,剛回答完,外頭水蘇急匆匆跑了進來,喘著氣,道:「小主。」
「景仁宮,景仁宮出事了,剪秋姑姑過來了,請您過去一趟呢。」
剪秋?
話音才落。
剪秋倒像是生怕安陵容跑了似的,已經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屋子,走到安陵容跟前來,對著安陵容服了服身。
「奴婢給柔貴人請安。」
剪秋語氣客氣,但氣勢凌厲。
安陵容略微抬眸,順手就將手裡拿著的針線筐放到了一邊,看向剪秋,淡淡道:「剪秋姑姑要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呢?」
「這樣急,我都沒來得及出來迎一迎呢。」
剪秋可不就是在端著架子麼?
皇后的貼身宮女又如何?
貿貿然走進來,果真是一點兒禮數都不講了,安陵容自然是要揶揄她兩句的。
「……」
剪秋一默,還欲說話,安陵容起身時,隆起的小腹頓時就讓剪秋愣住了。
「小主,你這是?」
剪秋一時之間瞪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
看著安陵容這肚子,竟然好像比甄嬛四個多月的還要大一些!?
「不曾告訴皇后娘娘,我已經有孕六個月了呢。」
安陵容莞爾一笑,心裡已經篤定,今日剪秋這麼來勢洶洶的模樣,必然是到了「某件事」要發生的時候了。
這不。
恰好,她也該告訴所有人,她有喜了。
剪秋大驚。
她結結巴巴,仍是不肯相信,問道:「這麼大的事情,小主為何一直瞞著?皇上那兒知道了麼?」
嬪妃有孕,那可都是要查「彤史」的!
那要是皇上不知道,再一查彤史對不上……
安陵容自然知道剪秋打得是什麼主意,唇角的笑容愈發深邃了,緩緩道:「皇上自然是知道的。」
「春日裡就知道了呢。剪秋姑姑莫不是忘了,皇上先前賞賜了我不少東西麼?還不都是為了孩子麼。」
原來如此!
這些日子,安陵容都很少被皇上翻牌子,雖說皇上隔三差五會來延禧宮小坐片刻,但看起來,安陵容仿佛沒有以前那麼得寵了。
皇后還以為是皇上新鮮勁兒過去了呢。
實際上,卻是這樣!
安陵容眼看著剪秋臉上的神色不停地變換著,這才問道:「剪秋姑姑來延禧宮,有什麼事兒?」
直到這時候,剪秋才回過神來,她盯了盯安陵容的肚子,才道:「福貴人在景仁宮裡小產了。」
「太醫已經來了。柔貴人,還是先隨奴婢過去吧,到時候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福貴人小產?
安陵容有些驚訝。
她本來以為,會是淳貴人那兒出什麼事情呢。
原來是福貴人。
不過……
咦?
她怎麼感覺這事兒似曾相識?
安陵容依稀記得,從前皇后也是要她,借著「小產」的事情,來陷害甄嬛的吧?
這回輪到福貴人來做這件事了?
「知道了。」
安陵容心中自然是無比鎮定的,略微拾掇了一下,就往景仁宮去了。
景仁宮裡。
偏殿中,隱隱有些哭聲傳了出來,撕心裂肺的,顯然正是福貴人在哭呢。
景仁宮裡的宮人們也十分忙碌,來去匆匆,偶有幾個路過她身邊停下行禮的,皆是用複雜神色看向安陵容。
安陵容不以為意,直直往正殿去。
正殿中,只見皇后坐在上頭,底下是莞嬪和淳貴人,皇后臉色哀傷,正嘆息道:「真是可惜了。」
「本來是她行冊封禮的好日子。誰知道冊禮剛回來就嚷嚷著不舒服,一轉眼還說小產了,唉……」
「是呀,真可憐。」淳貴人也跟著應和了一聲。
而這時,剪秋與安陵容一塊兒到了,屋子裡的繪春就道:「皇后娘娘,柔貴人來了呢。」
話音一落,在座的幾個人,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不知皇后娘娘叫臣妾過來,所為何事?」
安陵容略扶著腰,恭恭敬敬行完禮,不等皇后喊起身,已經抬頭去看她了。
皇后與剪秋一般無二的愣怔模樣,視線停留在她的肚子上,仿佛回不過神來。
「皇后娘娘。」
還是走到皇后身邊的剪秋,給皇后奉了一杯熱茶,皇后這才露出一個「賢惠」的微笑來。
「肚子都這樣大了啊。」
她笑著,看向安陵容,問道:「柔貴人這肚子,都有六個月了吧?本宮真是糊塗呢,到今日才看出來。」
她說完,又去看甄嬛。
甄嬛臉上卻是一點兒驚訝的神色都沒有,顯然她也知道,皇后看她,是不懷好意的,想必是想挑撥一句「你看你的好姐妹,肚子這麼大了都瞞著你呢!」
「陵容有喜時,宮裡時疫橫行,心中有所顧忌,便沒說。後來富察貴人又小產了,她膽子小,想再瞞。」
「誰知一不留神的,便到今日了呢,臣妾也是前不久才曉得的。」
甄嬛含笑解釋完,轉身對著安陵容招了招手,柔聲道:「快過來坐吧,身子都這樣重了,更得仔細一些。」
言語溫柔,無不都是關切之意。
皇后收斂笑容,示意剪秋再去拿一個軟墊過來給安陵容墊著,安陵容這才跟著甄嬛,一塊兒坐下了。
也是這時。
另一頭,給福貴人看診的太醫,太醫院的院判章彌過來了。
他表情肅穆,進屋時,手裡還捧著一隻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