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那頭。
安陵容未至之前,甄嬛卻是到了。
皇后與她閒話幾句,問起與淳常在住在一塊兒是否習慣,甄嬛一一答了,二人聊得倒是十分融洽。
不多時,皇后便叫剪秋抱了松子過來。
那貓兒乖巧依偎在皇后懷裡,一雙亮晶晶幽深的眸子卻是注視著甄嬛。
「莞貴人,可要抱一抱麼?」
皇后滿面含笑,問完才想起來甄嬛怕貓,又含笑道:「我雖然很喜歡它,卻也要小心它傷到自己。」
「畢竟,越是親近溫馴就越容易不留神哪!」
「更何況這貓兒可愛,還不光是本宮喜歡呢,旁人也是喜歡得緊,就好比齊妃吧。瞧見這松子了,只顧著抱著松子玩,都忘記本宮還在一旁了呢。」
……
甄嬛唇角的笑意漸漸凝固住了。
皇后這話,仿佛意有所指呢。
原本麼,甄嬛是得皇上喜歡的,偏偏有了安陵容,安陵容在,仿佛皇上對她的喜歡也不如以前了。
正如,被松子吸引的齊妃。
「松子可愛,齊妃娘娘喜歡也是有的。」
甄嬛默默,只是看著那貓兒,淡淡道:「也是臣妾自己不好,幼年被貓抓傷過,便有些怕。」
她仿佛就事論事。
而皇后,好似察覺到了甄嬛心裡一直藏著的心結似的,莞爾一笑,道:「你既是怕,那便小心著就是了。」
「畜生麼,哪有這麼容易通人性呢。」
甄嬛心頭一沉。
她抿了抿唇,到底沒說什麼。
景仁宮外。
甄嬛離開的時候,安陵容正好與她遇上。
「莞姐姐?」
看見甄嬛出入景仁宮,安陵容頗為意外,又見甄嬛臉色不好,便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
「陵容,你也來和皇后娘娘請安?」
甄嬛也是意外。
「是。」
安陵容頷首,瞧著甄嬛身側站著,臉上帶著一貫常有的假笑,也知道此刻不是說話的時候。
不過……
安陵容想起了另一件事,本來她也是想提前告訴甄嬛的。
眼下,安陵容視線掃過剪秋,還是柔聲道:「姐姐瞧著面色不好,莫不是小日子來了吧?」
「快些回去休息,喝點熱乎的東西暖暖身子。」
驟然提到小日子,甄嬛臉一紅,雖然覺得安陵容這話稍微有一點點唐突,但她的小日子……
似乎是遲了快一個月了。
「是有些不舒服。」
甄嬛含含糊糊搪塞過去,心知安陵容這也是關心她,想起剛剛皇后說的那些話,句句說到她的心坎上。
她要說毫不在意,那是假的,但理智告訴她,皇后想挑撥!
「陵容,你也照顧好自己。」
甄嬛再叮囑一句,漸漸心中也堅定了下來。
無論皇后的話說得怎樣天花亂墜,她甄嬛,相信的還是她自己看到的東西。
她認識的安陵容,哪怕漂亮如松子,令得不少人都喜歡,那也終究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什麼難以馴服的牲畜。
「嗯。」
安陵容對著甄嬛點點頭,她面上雖含笑,不過瞧著剪秋深深注視著甄嬛的模樣,還是令安陵容的心裡稍稍有些嘀咕。
皇后,到底想幹什麼?
景仁宮內。
皇后端然坐著,瞧見安陵容進來了,親厚地對著她笑笑,柔聲問道:「聽說你這陣子身子總是不好,今日瞧著氣色還算不錯,是大好了麼?」
「比先前好些了。」
安陵容點點頭,也和皇后客套了起來,回答道:「都是臣妾自己身子弱的緣故,令娘娘擔心了。」
「無妨。」
皇后擺手,二人閒談幾句後,皇后忽然瞧了一眼剪秋,剪秋就從後頭端出來了一個錦盒,呈送到了安陵容的面前。
「這是皇上令內務府特製的香粉。早晨才送了些給富察貴人,本宮瞧著極好,也想借花獻佛,送你兩盒。」
香粉!?
安陵容依稀記起,富察貴人手裡拿著香粉,得意洋洋塗抹在臉上,又說是皇上特意賞賜時候的模樣了。
後來……
「既是皇上命人特製給富察貴人的,臣妾怎麼好收下呢?」
安陵容露出惶恐姿態,忙推辭著。
「你別先急著推辭。」
皇后仍保持著端莊溫柔的姿態,又看一眼剪秋,剪秋會意直接就把那香粉的盒子給打開了來。
一下子,香粉的甜膩香味,充斥著安陵容的鼻腔。
!?
幾乎只是一剎。
從前鍛鍊出來的「手藝」告訴安陵容,這香粉裡頭含有很重的麝香!
皇后是什麼意思?
安陵容一顆心跳得快了許多,抬眸去看皇后,便見皇后還是保持著那副樣子,又道:「本宮知道,你時常做了香包送給太后。」
「想來,你也是懂香之人。不知你覺得,這香粉的氣味聞著如何?富察貴人,會喜歡嗎?」
皇后問完,又摸了摸抱在懷裡的松子。
松子恰如其分的「喵~」了一聲,一雙幽深的眸子也在這個時候看向了安陵容來。
或者……
松子看的,是那一盒香粉。
「……」
安陵容不明白。
皇后是在試探她能不能聞得出麝香的味道?
還是,皇后知曉她能聞得出來,故意這麼說,想要拉她下水做什麼嗎?
就在這時。
福常在從一旁出來,手裡拿著果盤,裡頭裝著新鮮洗乾淨了的蔬果,她端到皇后跟前,服侍著皇后吃水果,又笑著看向安陵容。
「還是柔貴人好福氣呢。這樣好的東西,皇后娘娘第一個惦記的就是貴人你,嬪妾在邊上,也只有看一看的份兒。」
福常在笑得真切,仿佛真的只是喜歡這香粉,羨慕安陵容能得到皇后的賞賜似的。
只有安陵容自己明白。
皇后,這是威脅!
她們早該是一路人了。
福常在的事,是她們共同的秘密,而現在,會多一件事,那就是富察貴人所用的香粉裡頭有麝香的事兒!
安陵容也別想著告訴皇上,或是偷偷告訴富察貴人。
誰知道她說了,到時候去查的時候,那香粉還是不是有問題的呢,說不準皇后早有別的準備!
她告狀,那就是污衊一國之母!
前後都沒有路了。
安陵容心中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那香粉,盈盈起身,道:「如此,就多謝皇后娘娘了。」
「不必客氣。」
皇后會心一笑。
這回,她的笑,仿佛真切了那麼一點點。
一刻鐘後。
安陵容走出景仁宮時,仍感覺自己手心裡滿滿的都是汗水。
「皇后!」
她咬了咬牙,看著被杏兒拿在手裡的錦盒,低聲吩咐道:「回去以後,就把這東西收起來吧。」
「皇上既是命內務府特製給富察貴人的,又是皇后私下賞給咱們的,自然是不好拿到明面上來用的。」
杏兒先前不在殿內,當然不知道這香粉的厲害之處,聽完只是懵懵懂懂點點頭,二人就回了延禧宮。
誰料。
好巧不巧,回宮時,她們在路上撞見了富察貴人。
富察貴人是住在延禧宮前頭的,這個時辰,也不知是不是她用了早膳,出來想走走消食的。
看到她,安陵容目光深了深。
說實在,安陵容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善男信女,她要真是個菩薩性子,當初就以德報怨去救夏冬春了。
而不是明知道劉畚和福常在有問題,還眼睜睜看著。
至於富察貴人麼?
她還未來得及多想,富察貴人也看見安陵容了,前者仿佛心情甚好,走上前來就打招呼道:「原來是柔貴人呀。」
「這是從哪兒回來呢?我剛剛出門的時候,還在宮道上遇見莞貴人與淳常在了呢。她們關係真真是好,正結伴一起去御花園呢。」
……
話音一落。
安陵容明白,她想清楚了。
有什麼好提醒的呢?
從前,她覺得「蠢鈍如豬」這個詞是為了夏冬春而量身定做的,現在瞧著,拿來形容富察貴人也是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