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一語中的。
安陵容手中握著的沈眉莊的手,便也漸漸舒緩,不那麼抑制著一腔的怒意了。
沈眉莊的表情憤怒而又苦澀,良久才吐出口濁氣,道:「真是叫你們看笑話了。我被人這樣算計,氣得糊塗了,反倒還要你們來幫我想辦法。」
「哪裡的話。」
安陵容小心拿了藥粉,一點點傾倒在沈眉莊的手心裡,柔聲道:「咱們三人體同一心,有什麼事兒,互相幫襯也是應該的。」
「更何況……」
安陵容眉眼彎了彎,道:「若是我,這種時候,也不比沈姐姐好多少,只怕是要氣得上去抓花她的臉呢。」
她這話一說,沈眉莊反倒是氣得笑了笑,反手攏住安陵容的手,道:「你呀!」
沈眉莊知道,安陵容是為了安慰她,安陵容冷靜聰慧,怎會如此做呢?
是她從前有些時候,對安陵容的想法,局限了些。
自然,如今的安陵容其實已經不必去討好誰了,她這般,是想彌補那些看似過去了,實則留在她心裡的愧疚。
她到底是對不起她們的。
前世欠的帳,不會因為這一世不曾發生過她就忘記了,她會背著這些帳,好好償還,才算是對得起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清涼殿裡,三人攀談足足一個時辰。
安陵容早盤算過「假孕」這事兒該怎麼應對了,現在一提出,與甄嬛反覆商量修整後,計策也就敲定了下來。
沈眉莊那兒,卻有些疑惑。
「既是喝藥導致的我誤以為自己懷孕,那太醫院那頭勢必還要有個說我有孕的太醫才是,這人……」
「是劉畚。」
安陵容見沈眉莊遲疑,忽然譏誚一笑,意味深長道:「她也真是本事通天了。內務府少了個黃規全,她還能安排人進來太醫院。」
「可惜,她現在自身難保,之後的事情出些紕漏,也是應該的,是不是?」
「劉畚?」
沈眉莊驚疑片刻,似是不太確定,轉而去看甄嬛。
甄嬛頷首,認同道:「現在太醫院裡,不過一個院判章彌和二江罷了。章彌為人清正不好買通,二江咱們自是不信的。」
「反倒是劉畚,他連難伺候的夏冬春都伺候的滿意極了,醫術便也算得上有目共睹,由他來說眉姐姐你有喜,自然很難讓人懷疑。」
「那……夏常在那頭?」
甄嬛想到這裡,抬頭有些吃驚地看向安陵容,道:「她竟想一石二鳥!?」
利用劉畚,不僅除掉夏冬春肚子裡的孩子,同時設計陷害沈眉莊!
「何止?」
安陵容嗤笑一聲,緩緩道:「那日桃花塢,敬嬪規矩禮儀一向也是出挑得好,何故不小心會碰碎那一盆花?」
「年嬪掌管後宮多年,少了個黃規全也算不得傷筋動骨。她恐怕在宮中不少地方都安插了她自己的人。」
「在給皇后的極品姚黃牡丹的花盆上動手腳,刻意缺胳膊少腿的,要是不當心碎了,皇后心裡不高興不說,打碎花的人也會被皇后不喜。」
自然,知曉一切的年嬪是不會靠近那牡丹的,只消遠遠站著看戲就是。
而那日,皇后也的確因為那一盆姚黃牡丹被敬嬪打碎,心中頗有幾分不悅,眼睜睜看著年嬪羞辱了敬嬪好一陣子才出言勸阻的。
這些細枝末節,每當安陵容事後回想,都會脊背發涼。
年嬪,當真可怕!
「……」
三人沉默良久,心中對於要對付年嬪的事更是有了更深的決心,臨走前,甄嬛終是不忍道:「夏冬春也是可憐。」
「但願咱們能找到機會早些揭發劉畚,她的孩子……」
說到這裡,沈眉莊拉了拉甄嬛,對她搖了搖頭,低聲道:「嬛兒,你的心還是太善了些。」
「夏冬春若失去孩子固然可憐,但你別忘了,是她自己要劉畚去她那裡伺候的。蠢人,在這後宮,必不會有好下場。」
「偏她又有孕在身,這不是活靶子麼?」
甄嬛聞言,動了動唇,有話想說,可面對沈眉莊堅決的眼神,到底是說不出來了,只好回頭來看安陵容。
安陵容卻沒有反應,只是對著二人笑笑,她們便知道,安陵容是認可沈眉莊的想法的。
無奈,甄嬛也只好被沈眉莊拉著離開清涼殿了。
看著她們遠去,安陵容唇角揚起個笑容來。
還好。
現在的甄嬛雖還保持著幾分善良的本心,倒是歷經這麼多事情的沈眉莊已經看透了這宮裡的本質,比她意料之中的要好些。
她原本還以為,在夏冬春那頭,她會多費一些唇舌,叫她們不必在意那麼多夏冬春呢。
反正……
哪怕沒有劉畚,皇后在,夏常在那一胎的下場都是不會好的。
三日後的閒月閣里。
沈眉莊以「得了皇上賞賜的一幅吳道子真跡」為由,邀請大傢伙兒過去賞畫,談笑間忽然胸悶噁心,很快就命人傳了太醫。
來人果真是劉畚。
一診之下,劉畚宣稱沈眉莊已經有孕一月,皇上得知此事龍顏大悅,賞賜沈眉莊不少好東西之餘,還給沈眉莊擬了一個封號,便是惠貴人了。
「恭喜惠貴人!」
宴席之上,安陵容恰到好處的流露出驚喜之色來。
沈眉莊對她笑笑,笑容之中,還藏著幾分冷意。
曹貴人在旁,也是連連道賀,末了也不忘對幾人道:「再過幾日,便是溫宜的生辰了。近來宮裡喜事連連,還望妹妹們不要吝嗇捧場才是。」
一旁,皇后聞言也是露出了大方的微笑來,對曹貴人道:「溫宜生辰,皇上的意思自然是要大辦的。」
「屆時皇親國戚們皆會到場,你們回去以後,也好好準備一下吧。」
「是。」
諸人紛紛應了,再用或是艷羨,或是嫉妒的目光看著沈眉莊,說幾句不情不願的恭喜話以後,才漸漸從閒月閣裡頭散了。
五日後,溫宜生辰。
九州清晏那頭,早早王公貴戚們都到了。
安陵容入席時,見到了多日不曾出門的年嬪。
比起之前,她有些消瘦,可眼裡的凌厲依舊,尤其是在瞧見安陵容來了以後,立即就看向了她。
「年嬪娘娘吉祥。」
安陵容依照著規矩,恭恭敬敬對著她服身,在說「年嬪」二字時,尤為咬重了一些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