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常在晉封那日,天朗氣清。
晴空一碧如洗,瞧不見一絲白雲,像是湛藍的湖水,倒映在天空中。
皇后興致極佳,在桃花塢設宴,邀請宮中嬪妃們過去賞花,順道賀一賀福常在。
安陵容與甄嬛和沈眉莊到得早,便與敬嬪扎堆在一處,觀賞著今年花房剛培育出來的極品姚黃牡丹。
敬嬪很是喜歡這些花兒朵兒的,瞧著這姚黃牡丹,便滔滔不絕的與安陵容她們說著。
「牡丹本是花王,姚黃又是其中佼佼者。花開整齊,花型飽滿,光彩宜人,氣味也是格外清香的。」
敬嬪說著,忍不住湊近過去聞。
安陵容也好奇地看著,她還不知道敬嬪原來對花朵有這般的了解,倒是個增長見識的機會。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小太監通報的聲音,說是華妃來了。
「華妃娘娘到——」
聽見華妃的名字,安陵容幾人不由的收斂了笑容。
敬嬪也忙不迭回頭準備行禮,偏偏她的裙擺一動,也不曉得是碰到了這一盆姚黃牡丹還是怎的,花盆竟是一個不穩,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花盆瞬間摔得粉碎,泥土濺在四周,那朵極品姚黃牡丹也歪倒在了地上。
變故來得極快。
安陵容就站在敬嬪身側,都沒看清楚敬嬪是怎麼不小心碰掉那一盆姚黃牡丹的。
「呀……」
敬嬪自己也被嚇著了,姚黃牡丹雖常見,可這一朵極品卻十分難得,她便心疼地彎腰下去撿。
前頭,華妃將一切看在眼裡。
她似乎是覺得,敬嬪見著她,禮數這樣不周全,只顧著一朵花,而這花又是皇后的東西,敬嬪如此作為,自然是曲意逢迎皇后,立時冷哼一聲。
「敬嬪今個兒也真是不當心了些。」
華妃語氣里滿是嘲諷,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略微上挑,譏笑道:「這盆牡丹,甚是珍貴呢。」
「待會兒皇后出來看見了,還不知道要怎麼罰你。」
「不過敬嬪你也忒殷勤了些,一盆花都這麼著緊。這福常在都還沒出來撿呢,你倒先撿起來了。」
……
敬嬪手裡剛拿起一片瓷片,聽見華妃這麼說,一下子變了臉色,訕訕立在當場,有些不知所措。
福常在曾是皇后的貼身宮女,而敬嬪,在王府時,曾是華妃房裡的一位格格,是伺候過華妃一陣子的。
華妃這麼說,自然有把敬嬪和福常在類比在一起的意思,實在是看不起人了一些。
安陵容從前就知道這一樁事情,似乎是那時候華妃借著敬嬪在她房裡伺候,對敬嬪頗多折辱。
現在一聽這話,安陵容就看著敬嬪半蹲在地上,死死地咬著嘴唇,忍著心中屈辱的模樣,十分不忍。
她也跟著蹲了下來,撿起地上的花朵,又拉了拉敬嬪,說道:「皇后娘娘寬厚仁慈,想來不會為了一朵花責罰敬嬪娘娘的。」
「再者,敬嬪娘娘也是惜花之人。鮮花飄零落地,這才急急想要撿起來,實在是個溫柔的人呢。」
安陵容的話,令敬嬪回過神來。
她丟掉手裡的碎瓷片,那手絹遮掩住手上不當心被劃傷的口子,拉著安陵容,二人一道站了起來。
「是嬪妾不當心,打碎了皇后娘娘的姚黃牡丹。嬪妾自會像皇后娘娘負荊請罪,此事便不勞華妃娘娘操心了。」
她語氣不咸不淡,又帶著幾分硬氣,顯然也是忍無可忍了。
華妃並不怕敬嬪,可這話敬嬪說得也沒差錯,她一下子找不出話來,便將視線挪到了安陵容身上。
安陵容手裡還拿著那朵姚黃牡丹呢。
她側身站在敬嬪身後,臉上露出恭敬模樣,低著頭,看著手裡的花朵,緊跟著就察覺到了華妃的目光挪到了她的身上。
滿滿的不善,帶著惡意,與厭惡。
安陵容心頭一跳,眼角餘光稍稍上抬之際,身前的敬嬪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挪了挪身子,擋住了安陵容。
不好的目光消失了。
安陵容有些吃驚。
敬嬪,幫她擋在了華妃前頭?
「敬嬪,你這是做什麼?」
華妃語氣里的不悅愈發濃了。
敬嬪卻不為所動,就這麼杵在這兒,十分執拗。
她也是有底線的,一旦觸及,便分毫不會再退讓。
華妃氣得笑了,她剛要說話,皇后來了。
伴隨著小太監通傳的聲音,皇后溫和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她問道:「老遠就聽見你們在這兒吵吵嚷嚷的,怎麼回事?」
問完,皇后看一眼這滿地的狼藉,眉頭便皺了起來。
「皇后娘娘……」
甄嬛也是極為懂得察言觀色的,生怕華妃那兒一開口,場面就又往華妃那兒倒去,忙不偏不倚的就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敬嬪娘娘也是不小心。皇后娘娘,這也是花房獻給您的姚黃牡丹,要怎麼處置,還是您拿主意吧!」
甄嬛說完,便服下了身子。
安陵容懂得甄嬛意思,這是不給華妃再攪局的機會了,忙也跟著附和道:「還請皇后娘娘拿主意!」
沈眉莊見狀,也跟著附和。
華妃臉色鐵青,皇后已是道:「原來如此。一朵花,也是小事,敬嬪,你也不用這麼著急的,可傷著手了?」
說完,皇后緩緩走到敬嬪跟前來,拉起了敬嬪的手。
敬嬪臉色緩和,本想掩飾傷口,皇后卻已經道:「呀,這傷著了可如何是好?剪秋,快去請個太醫來給敬嬪看看!」
「是。」
剪秋應了,就打發小宮女去請太醫。
安陵容也過去陪著敬嬪。
她心中感念。
原來,在她即將陷入危機的時候,還是有人願意站出來幫幫她的,不存在算計,只是真心想幫她。
她們這頭,一股腦的圍在敬嬪身邊,華妃那兒就顯得冷清了許多。
華妃發作不成,臉色難看得緊,死死地繃著,強忍著怒氣。
福常在倒是一直都規規矩矩地陪在皇后身側,就是今日本該是她的好日子,現在大傢伙兒這麼鬧騰,她這個剛剛晉封的常在仿佛被人給忘了。
福常在抿了抿唇,視線逡巡之際,忽然就看到了華妃。
「華妃娘娘。」
福常在嘴角閃過一絲笑容來,說道:「說起來,敬嬪娘娘不小心打碎了花盆,說不準也不是她的錯兒。」
「要知道前陣子花房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整個花房的人都被牽連了呢。哦,還有從前的內務府總管黃規全!」
「便是他收受了賄賂,放了花穗、花語兩個宮女去害人的吧?」
「嘖。為了這事兒,花房上上下下可都整頓了呢。里里外外的人也換了,新來的恐怕也不熟悉那兒的事情,這才出了差錯,連累了敬嬪娘娘。」
黃規全可是華妃遠親!
福常在話中所指,溢於言表!
霎時間,本就冷冷站在一旁的華妃是徹底忍不住了,怒目看向福常在,質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福常在見華妃生氣,悄悄往皇后身後縮了縮,嘟囔道:「嬪妾沒什麼意思,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她說著,忽然看向安陵容,又道:「這事兒安常在也是受害者,她也是知道的。安常在,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