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帶著瑾妤幾個回來的時候,安陵容正坐在承乾宮的鞦韆上。
微風和煦,吹在她的髮絲上,她只上了一層淡淡的脂粉,頭髮就這麼披散著,反正是在禁足的時候,她偷偷溜出去見敏妃……
現在是庶人佟佳氏了,她一死,從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全部都爆發了,加之太后隨之薨逝,皇上也容不得這個在後宮中興風作浪的人。
安陵容是偷偷溜出去的,沒人看見,自然也就不打緊了。
「容兒。」
皇上命人打開承乾宮大門,走進來時,看見鞦韆上的安陵容,便這麼喚了一聲。
安陵容早知皇上會來,故作驚訝轉頭,瑾妤便飛奔而來,一下子撲進了安陵容的懷裡。
瑾妤成功了。
她故意打碎玉璧,揭發佟佳氏的陰謀,再與蘇培盛等人配合,找出了那些木偶娃娃,令佟佳氏百口莫辯。
「瑾妤。」
安陵容抱住瑾妤,有分別幾日後重逢的喜悅,也有這個女兒逐漸成長起來,也能獨當一面的喜悅。
「額娘。」
弘晞和弘晴也湊了過來,和他們一起的,是甄嬛的一對雙胞胎,他們喊著「柔娘娘」,眼裡也儘是歡喜。
回來了。
對他們而言,在這裡,就不算是寄人籬下。
「容兒,對不住。朕不知道,蘊蓉她,騙了朕……」
皇上也抱住了安陵容。
縱使是安陵容心中抗拒,她也知道,這種時候,尤其是在果郡王已經帶人去營救甄嬛的時候,她不能拒絕皇上。
「沒關係。」
安陵容依偎在皇上的懷中,以皇上從前最喜歡的那般小鳥依人的姿態,說道:「臣妾明白,您說過,會給臣妾公道,不使一人含冤。」
回到寢殿,杏兒為安陵容端上了湯藥。
「容兒怎麼還要喝這些東西?」皇上聞著苦澀的藥味,不由的皺了皺眉。
「沒什麼……」
安陵容想否認,一旁「眼疾手快」的杏兒已是說道:「娘娘這陣子身子不好,總是憂心忡忡的,傷了神呢。」
「禁足中,衛太醫也不好過來給娘娘診脈,奴婢只能按照以前的老方子,給娘娘熬一些安神藥了。」
「就是這藥太苦了一些,娘娘不大喝得下去。」
皇上聽完有些生氣,罵道:「混帳!朕只是禁足,何曾不許太醫過來探望?蘇培盛,速去太醫院,將衛臨給朕叫過來!」
「是!」
蘇培盛戰戰兢兢,趕忙去了,安陵容見狀,勸道:「皇上也別這樣苛責底下人了。從前也是有人作亂,這才……」
「佟佳氏,實在是可惡!」
皇上咬牙罵完,又想起什麼,終是嘆息一聲。
他十分顧念從前孝懿皇后的養育之恩,奈何佟家有些人,事情實在是做得太過分了些,永遠不知足!
好在經此一事,加之隆科多死後,佟家已經沒什麼出挑的後輩了,也不必再為他們的事情擔心。
衛臨來得很快。
這一次,他給安陵容診脈完畢後,並未像從前一樣開藥抓藥,而是拿出一隻盒子來,遞給了安陵容。
「這是?」
安陵容疑惑打開,只見這裡頭裝著的,是幾顆丹丸。
「這是能安神靜心的丹丸。」
衛臨見狀解釋道:「藥效與湯藥是差不多的,且服用方便,送水服用即可,不會那麼苦,娘娘可以放心吃。」
「原來如此。」
安陵容聽見衛臨這麼說,稍稍放心了一些,側頭就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則是疑惑好奇,問道:「如今太醫院裡,也研製出這些丹丸了麼?效果如何?真能和湯藥一般麼?」
「效果還是不錯的。」
衛臨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回答道:「關於這一點,微臣已經讓宮裡不少患病的太監宮女嘗試過了。」
「無論是風寒還是日常咳嗽,好得都挺快的。同時……補腎益氣,或是別的什麼方面,這些藥丸,也有不錯的功效。」
皇上十分滿意。
他吃丹藥有些年頭了,只是,前些年吃著還好,一丸下去,總能見效,生龍活虎的,現在漸漸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想了想,皇上對衛臨吩咐道:「晚些時候,你來一趟養心殿,也為朕看看吧。」
國事要緊,太后又剛剛薨逝,喪儀還未結束,諸事繁雜,他自然也不希望在這種時候太過疲憊。
聽見皇上這麼說,安陵容也從旁對衛臨道:「既是皇上的意思,衛臨你可得好好用心了,知不知道?」
安陵容特意在「用心」二字上說得重了些。
想來,衛臨聰慧,是能明白的。
「是。」衛臨嚴肅應了,皇上又再安陵容這兒坐了會兒,就離開了,緊跟著安陵容也收拾了衣裳,準備去慈寧宮,為太后守靈。
去的路上,杏兒提及方才皇上在承乾宮裡的事情,問道:「方才皇上本來是有意放了老爺的,娘娘為何不答應?」
長春宮中,自從找出厭勝之術的木偶娃娃後,皇上便漸漸發覺,一切的一切,都是佟佳蘊蓉在背後操縱的,安陵容實在是無辜。
自然,方才皇上過來,一則是要解了安陵容的禁足,二則也說,以安比槐的過錯,罪不至死,是可以放出大牢,回松陽縣養老的。
只是前朝堤壩沖毀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安比槐又是在風口浪尖被人捅出來,加上蕭姨娘的證詞,安比槐抵賴不得。
皇上看在安陵容的面子上,覺得安比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是有意想要給安比槐一條生路的。
安陵容卻拒絕了。
「他總是那個樣子,皇上可要叫他知道教訓才好呢。這麼快放出來,還回鄉養老,豈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麼?」
安陵容如是說著,也不想再給旁人空隙,說皇上為了安陵容,輕縱了安比槐,藉此再來攻擊安陵容。
「也罷。」
皇上想了想,似乎也覺得有道理,只好道:「既然你都這麼說,朕也覺得是該對他嚴厲一些了。」
「無規矩不成方圓,在朝為官,豈可那樣散漫?」
安比槐的事情便這樣說定了。
至於蕭姨娘。
她背叛了安陵容,背叛了林秀,事後佟佳蘊蓉倒台,蕭姨娘自然也被找了出來,她苦苦求饒,說她也是被佟佳蘊蓉威脅的。
「她說,要是妾身不答應她誣陷老爺,便要了阿旭的性命!娘娘,妾身也是被逼無奈的呀!」
蕭姨娘痛哭流涕,攥著安陵容的裙角,求她放一條生路。
安陵容沉默了很久。
她沒有揭穿蕭姨娘。
她的人,在蕭姨娘那兒找到了大量的銀票,同時也有蕭姨娘與佟佳蘊蓉幾次來往的證據,可見所謂的脅迫,是假的。
真的,不過是人心複雜變換,蕭姨娘為了利益,又或許是為了將來能夠搶回安旭,借著兒子飛黃騰達,這才背叛了安陵容和林秀。
安陵容最後沒有選擇要了蕭姨娘的性命。
她想起了寶鵑。
那是多少年前的夜晚了,她在清冷的牢房裡,送走了寶鵑。
宮裡人人都說,寶鵑和寶鵲被人收買,留在安陵容身邊只不過是為了找一個機會來害安陵容的罷了。
只有安陵容自己知道。
從前,哪怕寶鵑確實是皇后的人,然而當自己每一次陷入苦境,都是寶鵑不厭其煩地安慰她,鼓勵她。
可惜,世殊時異了。
哪怕蕭姨娘,也不是從前那個陪自己進京選秀的蕭姨娘了。
「杏兒。」
安陵容想了又想,最終吩咐道:「去國子監跟阿旭說一聲吧,讓他得空,來見蕭姨娘最後一面。」
「不,不!」
蕭姨娘十分恐懼,立即掙扎了起來。
安陵容起身,朝著門口走去,淡淡道:「見過以後,將蕭姨娘關進莊子裡,每日除了吃喝,再也不必管。」
蕭姨娘聽到這裡,愣住了。
竟然不是要了她的性命?
自從佟佳蘊蓉倒了,她每日都在擔憂安陵容什麼時候會殺了自己,臨到頭,卻不是這樣的。
「哈哈哈——」
蕭姨娘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
她後悔了。
留在安家當妾室,也沒什麼不好的,林秀對她這樣好,哪怕安旭成了嫡子,以後不能叫她娘,只能叫姨娘,她依舊是一輩子吃穿無憂,榮華富貴。
安旭會繼承家業,成為安家的頂樑柱。
她不該那麼自私,選擇和佟佳蘊蓉合作,想著將安旭搶回來,再害安家倒了以後,她就能做官宦之家的當家主母。
太可笑了。
有的時候,人就不應該有那些不切實際的野心。
……
慈寧宮中。
諸人哭成一片,安陵容心中倒是沒什麼哀戚,只是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金棺,眼裡流出麻木的淚水來。
不哭不行呀。
三日後,太后過了頭七,承乾宮中,衛臨與安陵容提起了關於皇上身子的事情。
「皇上身子本來就虛,這些日子頻繁用了丹藥以後,是愈發透支了。偏偏……」衛臨欲言又止,頓了頓,道:「那些丹藥,是掏空底子來壯陽的。」
「哪怕是在太后喪期,皇上私底下也傳召了嬪妃到養心殿侍寢。」
「眼下頭七雖過,喪儀卻還在繼續,臣擔心繼續這樣下去,皇上會有些扛不住。這些年,皇上服食的丹藥裡頭,硃砂的分量,可是不輕的。」
衛臨給皇上的丹藥里也有硃砂。
且按照安陵容的吩咐,為了讓皇上別感覺不到「力不從心」,硃砂的分量,甚至超過了從前!
「無妨。」
安陵容歪著身子,並不介意,只道:「咱們做嬪妃的,做臣子的,只要讓皇上覺得好,覺得開心也就是了。」
「其餘的,不用考慮那麼多。」
「……」
衛臨默了默,雖然仍是心有餘悸,還是答應了。
他能如何呢。
賊船都上了,可不是想下來就能隨隨便便下來的。
衛臨走後不多時,杏兒回來了。
這幾日,安陵容和杏兒都很疲憊,太后薨逝,喪儀是端皇貴妃、敬貴妃還有安陵容三人一起操辦的。
端皇貴妃身子不好,事情基本上都是落在安陵容和敬貴妃頭上,杏兒在旁也幫了不少忙,這幾日都在哭,還沒怎麼笑過。
今日杏兒嘴角卻是帶著笑容的。
「娘娘,好消息!邊關那裡傳來的消息,說是果郡王帶兵出去以後,救回了熹貴妃呢,現在熹貴妃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安陵容豁然起身。
姐姐,他真的把姐姐救回來了?
先前安陵容心中對於果郡王的那些不滿,這會兒大多都消散了。
患難見真情。
哪怕摩格可汗求娶甄嬛之事,是因為果郡王而起,可這種時候,他願意放棄一切,去把甄嬛追回來,這份感情,已經難能可貴。
只是……
安陵容看向杏兒,問道:「太后薨逝期間,皇上自然是要傳召他進宮服喪的。他稱病來不了,皇上恐怕已經起疑了。」
「前朝那邊,可曾有什麼動靜麼?」
問起這個,杏兒點頭,回答道:「皇上早就發現不對勁了,恐怕是一直讓人盯著果郡王府呢。」
「奴婢聽小夏子說,這陣子,皇上令夏弋一直暗中調查著。只怕,情況不妙,娘娘,咱們要不要再想想辦法?」
「這個夏弋,可是個麻煩傢伙。」
是要想辦法解決夏弋。
但她手上,著實沒有合適的人手,沈眉莊的外祖倒是在京中,而這些日子,甄嬛一直「抱病」,就連太后喪儀都不曾出現。
對此,沈眉莊已經起疑了。
她幾次追問安陵容,安陵容都只能閃爍其詞,只是眼下,既然甄嬛已經在回京的路上,那……
「我再想想吧。」
安陵容嘆了口氣,留給她的時日,不多了呢。
甄嬛是在七日後抵達京城的。
皇上,也是在這一日病了的,起初是咳嗽時發現有血,後來是心氣翻湧,被氣得臥床一病不起。
說來,皇上還是被幾個後宮妃嬪給氣著了。
其中一個,便是貌美的孫答應。
孫答應在昨日夜裡,被發現與一個狂徒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當場就被敬貴妃扣下了。
另兩位麼,便是韻嬪,以及她宮裡的劉答應。
佟佳蘊蓉倒台之前,韻嬪就已經不大得寵了,加之佟佳蘊蓉防著她,韻嬪一年多,幾乎都沒怎麼見到皇上。
現在,佟佳氏不在了,她又因為是佟佳氏舉薦的,愈發不受待見,這一次她氣著皇上,也是她自己犯傻。
她宮裡的王答應,有喜了。
這本來是好事,韻嬪一聽說,急急忙忙就去給皇上報喜了,誰知皇上打開彤史一看,發覺自己都兩個月沒有寵幸過王答應了。
這宮中
這陣子,陪伴在皇上身邊的,只有安陵容和劉答應兩個人。
韻嬪莽撞,氣病了皇上,皇上昏迷不醒,安陵容只好守在養心殿,皇上的床榻邊上,看著皇上。
皇上老了許多。
鬢角早已斑白,就連鬍鬚都摻雜著些許白色了,在病中,人瘦削,愈發顯得憔悴而又蒼老。
有幾分油盡燈枯的模樣了。
安陵容嘆了口氣,對著身側的杏兒就道:「時辰差不多了,去通知一聲,叫姐姐來一趟養心殿,為皇上侍疾吧。」
甄嬛一直都是以抱病的名頭待在長春宮的,現在過來養心殿,自然沒什麼不妥。
話音才落,杏兒轉身離開,床榻上躺著的皇上,緩緩睜開了眼睛。
「皇上醒了?」
安陵容見狀,作勢要去扶起皇上,皇上卻警惕地看了一眼安陵容,問道:「你要叫誰過來?」
姐姐?
安陵容一向只稱呼兩個人為姐姐。
一個是甄嬛,一個是沈眉莊。
而沈眉莊,多半是「眉姐姐」,那麼,只剩下甄嬛了。
想起夏弋說的,果郡王救了甄嬛,皇上心中憤怒,早已準備著要殺之而後快了!
「姐姐便是姐姐,還能有誰呢?」
安陵容笑著,伸手去觸摸皇上,皇上稍稍掙扎,只喊道:「來人!」
「臣妾在這兒。」
安陵容嘆了口氣,將藥碗放到一旁,道:「皇上不願意喝,那也就罷了。反正都這個時候了,喝不喝這一碗藥,差別都不是很大。」
「你……」
皇上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他看著安陵容,一字一頓,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為什麼?朕待你一向極好,還冊封瑾妤為固倫公主!」
從什麼時候開始?
當然,是從她一進宮開始了,而且不是這輩子一進宮,是從上輩子一進宮開始,她就不喜歡皇上。
可惜。
她從前到底是道行淺了些,只懂得一味地討好皇上,現在麼,她已然明白,對於男人而言,有時候若即若離,反而是最合適的。
得不到的,在男人心中,才會永遠留下記憶。
「是從那一夜,華妃叫臣妾去她宮中唱曲兒,你卻毫不阻攔開始的。還有後來,你冊封臣妾為嬪,說是以姓做封號就好,還有你選了『鸝妃』這個封號。」
「或許,還有小魚的事情,佟佳氏說臣妾為『女禍』時,你想也不想就將臣妾禁足。說來,你禁足過臣妾多少次了?臣妾自己都記不清了。」
「皇上呀,既然你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說明,你自己對這些事,都是毫無察覺的,不是嗎?」
「真噁心。」
安陵容一下丟翻了藥碗。
哪怕這藥無毒,多多少少還能幫得上皇上一些,她也不想讓皇上喝了。
「什麼?」
皇上有些聽不懂。
後半句也就罷了,前頭那些,什麼以姓做封號,鸝妃又是誰?
「瞧,咱們的皇上,果然對自己做的那些傷人的事情是一點都記不得的。至於你說,冊封瑾妤為固倫公主,臣妾以為,那都是瑾妤應得的。」
「她對你一片孝心,那時候是真的想著要去救你的。只可惜,時至今日,瑾妤對你,也灰心了。」
六軍不發無奈何啊。
瑾妤想。
若是易地而處,是她額娘,皇阿瑪必然是會毫不猶豫的。
真可憐。
她如此喜愛的額娘,在皇阿瑪心中,似乎並不能算得上什麼,能不灰心麼?
「你,胡說!」
皇上不願相信。
安陵容嘆了口氣,恰在此時,外頭蘇培盛稟報,說是「熹貴妃到了」。
「瞧,姐姐來了。」
安陵容莞爾,收拾起嘴角的冷意,就見門口,那個身著華服,盛裝打扮的甄嬛,正一步步走了進來。
她眼裡竟是凌厲的氣勢,只有在走到安陵容面前時,對著她稍微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陵容,很久不見。你在宮中,做得很好。」
甄嬛由衷高興,眼角微微發紅。
要不是安陵容在宮中解決了佟佳氏,那麼現在宮裡必然一團亂了,她回來,想要翻身,恐怕沒那麼容易。
「多虧了姐姐早有的準備,要不是你提前埋下的木偶娃娃,還讓小夏子假意和她交好,又順勢聯絡季惟生,哪有這麼容易?」
是了。
季惟生也是他們的人,季惟生秀才出生,是想做官的,可在欽天監,監正已是極限,被外放出去當地方小官兒,反而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哪裡,要不是你安排人解決了夏弋,我想順順利利進宮,也不容易。」
甄嬛莞爾一笑,兩個人就當皇上不存在似的,聊了起來。
「你,你們!」
皇上腦袋都快炸開了。
他前些時候還對安陵容道歉,說是他不好,錯信了佟佳氏,現在才發現,原來一切不是這樣的!
「呀,我都忘了皇上還在這兒了。」
聽見皇上吵鬧,安陵容有些煩躁地看了一眼皇上,皇上一下子不說話了,像是意識到……
甄嬛,是蘇培盛放進來的。
蘇培盛!?
他,他們!
「姐姐。」
瞧著皇上像是被自己的眼神給震懾到了,安陵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果然,皇上也有怕的事情。
「你回來了,想必還是有話想要和皇上說的。唉,時至今日,有些話再不說,也來不及了呢。可惜,眉姐姐對皇上就沒什麼好說的。」
「嗯。」
甄嬛點點頭,坐到安陵容剛剛坐過的位置上,看著床榻上的皇上,長嘆一聲,道:「我是有些話,想要和皇上好好說說。」
「那我就先出去了。」
安陵容說著,離開了寢殿。
她不知道裡頭甄嬛對皇上說了什麼,大約二人這麼些年的情分,到了今日,也是該訣別的時候了。
只一個時辰,甄嬛從殿內出來時,對著屋外守著的一眾嬪妃們就道:「皇上,駕崩。」
皇上駕崩了。
前朝議論紛紛,都說皇上是因為太后薨逝傷心過度,體力不支而一病不起駕崩的,幾乎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妥。
就是在立儲一事上,有了些爭議。
宮裡兒子多的,也就只有安陵容和甄嬛了,偏偏她們兩個,出身為人詬病。
對了。
安比槐死了,死在了牢獄裡,具體發生了什麼,安陵容也不清楚,不過是前陣子,甄嬛問起安陵容要怎麼處置安比槐的時候,安陵容說自生自滅。
甄嬛就懂了。
索性,由她出面,剜掉了這一塊毒瘤。
於是,她們二人,仿佛都是家中敗落的破落戶了,甄嬛又在詢問過安陵容,確定安陵容並無奪嫡之心後,提議由四阿哥弘曆榮登大寶。
後來。
弘曆登基的第三年,安陵容出了宮,她去了通州,那兒是瑾妤的封地,弘曆為瑾妤在通州建了很大的一座公主府。
安陵容與林秀,還有瑾妤三人,住在通州的公主府里,因著與京城也近,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弘晴和弘晞想要看額娘和姐姐,也是方便的。
「額娘,今日我出去跑馬了,你瞧,這是我跑馬時摘回來的花兒,多好看呀。」
「額娘,今日街上好熱鬧呢,過幾日便是元宵,您和外祖母陪我一起出門逛街好不好?」
「額娘,小魚的酒樓開張了呢。咦,杏兒姐姐怎麼不在家?原來是去酒樓里給小魚鎮場子了呀,不愧是杏兒姐姐,有她在,酒樓一定很熱鬧!」
瑾妤仍是天真活潑的。
安陵容倒安靜了許多,大部分時間,都陪著林秀一起在院子裡散步,林秀眼睛不大好了,現在是徹底做不了刺繡了。
不過也無妨。
這麼大一座公主府,都是她們的家業,林秀再也不必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拼命做刺繡換銀子捐官,而熬壞了眼睛。
「陵容。」
林秀站在杜鵑花樹下,為安陵容摘了一朵杜鵑花,別在了安陵容的鬢邊,莞爾一笑,道:「真好看。」
「額娘才是真正適合杜鵑花的人。」
安陵容也莞爾。
陽光下,她也將一朵小小的杜鵑別在了林秀有些斑白的鬢角,花兒嬌艷,卻沒有香味。
這樣的花,便是林秀啊,便是她的娘,默默為她想著一切,從不求回報。
「額娘。」
瑾妤回來了,手裡,也握著兩束杜鵑花。
「你們在這兒呀。呀,我還摘了花回來給你們呢,你們都戴上了。」
瑾妤垂了垂頭。
安陵容與林秀互望一眼,一左一右拿過瑾妤手裡的花,分別為瑾妤也別在了頭上,祖孫三人,便都在杜鵑花樹旁,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