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煎熬的日子

  西漢,元帝曾遣嫁昭君和親。

  昭君貌美,不肯賄賂宮廷畫師,到頭來唯有遠嫁,為自己尋求一個出路,元帝初見昭君,為美貌所動,後悔不已。

  而昭君出塞後,歷經幾朝,屹立不倒。

  後世之人誇讚昭君,也有不少人嘲諷元帝昏庸,安陵容實在是想不到,類似的事情,到今日,竟又有了要發生的苗頭。

  可……

  昭君到底是未嫁之身,膝下並無子女,皇上與甄嬛「多年感情」先不提,光是這麼幾個孩子,又是得寵的貴妃。

  一朝和親遠嫁,若是留於史書,想必又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呵。」

  安陵容只覺得可笑。

  她早知皇上薄情,卻沒想到,能薄情到這個噁心的份上。

  她想,若換做民間男子,旁人要娶他老婆過門,勢必都要擼起袖子上去打一架的,皇上卻……

  「我去見見你皇阿瑪。」

  安陵容想了想,決然起身,看身側的瑾妤打算跟上,就道:「你就別去了。你皇阿瑪剛剛冊封你為固倫公主,可見心裡是極為看重你的。」

  「這一份恩寵來之不易,你……」

  話音未落。

  瑾妤卻是起身,已經理了理衣裳,作勢要跟上安陵容了,說道:「額娘說什麼胡話呢。」

  「女兒跑回來告訴你這個,不是要獨善其身的,是要和你一起想想,該怎麼幫幫熹娘娘!」

  「再說了,兒臣也不是為了恩寵就會拋棄額娘的人。固倫公主又如何?只要是額娘想做的事情,兒臣一定會跟著額娘一起去的。」

  「哪怕失去這個冊封,兒臣也不會有遺憾。反倒是做了縮頭烏龜不去,兒臣會後悔一輩子。為什麼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兒臣怯懦了。」

  「兒臣身為額娘膝下長女,底下還有兩個弟弟呢,要做他們的表率。額娘,走吧,兒臣與你一起。」

  ……

  眼裡有淚奪眶而出。

  上輩子,她做了不少錯事,她後悔過,想過再也不要入宮,卻萬萬沒想到,她還能有福氣,生出這樣一個懂事而又體貼的女兒。

  「瑾妤。」

  安陵容抱住瑾妤,略略擦了擦眼角,忍住流淚的衝動。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走出門外,風呼呼大作,樹葉打著捲兒落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都感受到了今日的變故。

  安陵容心中嘆息,就見弘晞牽著小小的弘晴就等在門口。

  孩子們像是早有了默契似的,弘晞和瑾妤互望了一樣點點頭,姐弟倆就都牽著弘晴要跟著安陵容。

  「……」

  安陵容想阻止,可瑾妤與弘晞皆是眼神堅毅的模樣,倒是弘晴年紀還小,傻乎乎的,還啃了啃手指。

  不過這傻孩子,顯然也沒想過姐姐哥哥們是要去幹嘛的,左不過不會害他,他跟著也就是了。

  「走吧。」

  安陵容知道勸不住,索性帶著孩子們,一起往養心殿去了。

  她去得不巧。

  彼時,甄嬛與果郡王還在裡頭,小夏子守在殿外來回踱步,滿臉焦急,看見安陵容帶著孩子過來,上前後,卻欲言又止。

  這……

  屋裡正發生著了不得的大事呢,他不該和人說呀,可柔貴妃……

  「唉喲,娘娘可不得了……」

  小夏子心中不忍,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說了和瑾妤先前告訴安陵容的差不多的話。

  「事發以後,皇上就將熹貴妃娘娘叫了過來。等到熹貴妃進殿後,又讓果郡王在殿外候著。」

  「誰知道裡頭說著說著,果郡王不知怎的就沖了進去。剛剛皇上像是摔了茶杯,氣得急了,現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唉,師傅也在裡頭。這模樣,應該是勸不住的了。」

  !?

  甄嬛先進去了,果郡王聽著甄嬛和皇上說話,然後沖了進去?

  這絕對是個圈套!

  方才一路過來,安陵容已經想過了,她忽然察覺,摩格可汗的求娶,說不準是別有目的,他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皇上,似乎意識到了果郡王與甄嬛之間的關係。

  且那頭熊發狂的事情,證實了這件事,皇上說不準,要殺兩個人,摩格可汗此舉,其實是救了甄嬛。

  為什麼?

  那摩格可汗看上去可不像是個好人。

  他這麼做,目的是什麼?

  安陵容百思不得其解,現在又聽見小夏子的話,心裡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看來。

  哪怕小像沒了,只要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還在,想要一直瞞著不被發現,終究是困難重重的。

  安陵容守在養心殿外。

  她站在台階下,隔得遠,並不能聽見裡面說了什麼,只約莫等了一刻鐘後,門開了。

  果郡王和甄嬛出來了。

  果郡王目光楚楚地看著甄嬛,甄嬛卻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果郡王,反倒是走到了安陵容面前。

  「陵容,你來做什麼?」

  甄嬛的語氣略微有些急促,帶著焦急,道:「快回去,你這個時候來,你是不要前程了麼?」

  「若是我的前程能換回姐姐,我願意。」

  甄嬛呼吸一窒,拉了拉安陵容,安陵容巋然不動,道:「姐姐乃是四子之母,還有四阿哥這個養子,如何能遠嫁和親?」

  「皇上他,瘋魔了不成?」

  「陵容!」

  甄嬛急忙阻止安陵容,又道:「此事你不要與眉姐姐說,她的性子你也知道,要是急躁起來,還不知道會如何。」

  「你回去吧,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連累了你。」

  「我若以一己之身,可以保全孩子們,保護你們,我是願意的。我離去以後,孩子們……便由你和敬貴妃姐姐照料了。」

  「姐姐!」

  安陵容不願意。

  母子硬生生分離這份苦,甄嬛已經受過一次了,那一次,短短几個時辰,她已經為自己的兩個孩子思慮周全。

  她從來不是一個不顧孩子的額娘,現在卻還要……

  「回去吧,陵容。」

  甄嬛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養心殿門口的皇上。

  皇上目光深邃,正望著安陵容與甄嬛所在的方向,臉色陰沉至極,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留在這兒,也幫不了什麼忙了。皇上心意已決,不是你我能夠改變的,為了自己,為了孩子,回去吧。」

  甄嬛勸了又勸。

  就連堅定的瑾妤,也流露出了猶豫之色。

  額娘教過她。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眼前這情景,也是危牆呀。

  「額娘。」瑾妤也拉了拉安陵容,安陵容終是無法,起身來抱住甄嬛,含淚道:「我一定會照顧好姐姐的孩子們的。」

  「姐姐,我也會等著你回來。」

  甄嬛在當日夜裡就離宮了。

  皇上對外宣稱,甄嬛在宴席上被熊驚嚇,一病不起,膝下孩子們,雪魄交到了敬貴妃處撫養。

  而一對雙生子,則是到了承乾宮裡來。

  沈眉莊對此擔憂不已,前來承乾宮時,急吼吼地就拉過安陵容道:「嬛兒怎麼會被嚇得病了呢?」

  「昨日她不是都還好好的嗎?我去永壽宮,他們也不讓我見嬛兒,皇上也不見我。陵容,到底怎麼回事?嬛兒真的病了嗎?」

  安陵容難以回答。

  「姐姐她,確實是病了……」

  安陵容想了想,看著沈眉莊懷疑不信的目光,知道這樣瞞不住她,只能道:「那日的情景,眉姐姐你也看見了。」

  「不瞞你說,姐姐與果郡王之間,確實有些什麼,皇上也是發現了這一點。加之那件事,皇上大怒,便下令禁足了姐姐,還不要姐姐探望孩子們。」

  「什麼?」

  沈眉莊大驚失色。

  「我只以為是皇上疑心病太重,先前是她和溫實初,現在又是果郡王,煩不勝煩,竟然是,真的?」

  沈眉莊眼睛不停地轉。

  要真是這樣,那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嬪妃與王爺私通……

  以皇上的性子,還能好?

  「陵容,那!」

  沈眉莊又急了起來。

  「眉姐姐別急。」

  安陵容急忙安撫住沈眉莊,道:「姐姐與皇上到底還是有著多年的情分在的,而且也有了那麼多的孩子。」

  「為著這個,皇上心中多多少少顧念幾分情意,故而一時沒有處置姐姐,只是軟禁了起來。眉姐姐,相信姐姐,她一定會找到翻身的機會的。」

  「……」

  沈眉莊沉默了。

  這種事,想要自救,談何容易呢?

  「我們能幫得上什麼忙嗎?」沈眉莊想了又想,終是嘆了口氣。

  饒是她不想和皇上過多接觸,可為了甄嬛,她還是願意的。

  「沒有。」

  安陵容搖搖頭,為了瞞住沈眉莊,只能勸道:「這件事是個秘密,眉姐姐,你為了自己和靜和,也不要表現得知道了這個秘密。」

  「不然,我們還沒想出幫助姐姐的法子,眉姐姐你也被牽連了。記住,要是有法子了,第一時間來找我商量,千萬不要自己行動,好嗎?」

  沈眉莊略有些猶豫,可仔細一想,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好吧。」

  沈眉莊點頭,道:「終究是我無用,這時候,也幫不上你們什麼。陵容,我會回去好好想想辦法的。」

  「眉姐姐去吧。」

  安陵容看著沈眉莊如此,終於安心了些,道:「眉姐姐先照顧好靜和吧,得空也可以來看看孩子們。」

  「姐姐被禁足,想來最擔心的還是孩子們。咱們哪怕想不出辦法,也能為了姐姐幫她護住孩子們,不是嗎?」

  沈眉莊一想也是,終於是覺得有了些盼頭,離開了。

  看著她走遠的背影,安陵容慢慢趴在了桌上。

  這一瞞,也不知道能瞞多久。

  姐姐,還能平安歸來嗎?

  這頭,麻煩事接連不斷,安陵容膝下本就有三個孩子,現在又多了兩個,更是頭疼不已。

  而這時。

  原本因為那日宴會之事,被皇上頗為冷遇的敏妃,開始不安分了。

  她時不時會派人來承乾宮接走弘晴,而且一接,就是大半天的時間,甚至有時候都要入夜了,還不肯將弘晴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