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有喜的事兒,在未滿三個月前,自然是要瞞著的。
她也就告訴了皇上和沈眉莊,皇上自然十分歡喜的,直拉著安陵容的手,說安陵容便是他的福星。
皇上想要個阿哥。
「閨女雖好,也十分可愛。但是朕膝下皇子太少,三阿哥又是個不成器的,將來……唉。」
皇上看著安陵容,有些認真,道:「朕瞧著,咱們的瑾妤便格外聰穎。想來你這一胎若能生下個阿哥,也就兒女雙全了。」
皇上還是有些憧憬的。
安陵容瞧著,不免抿唇一笑,柔聲道:「是男是女,現在還不曉得呢。更何況,瑾妤一個女孩子都這樣頑皮,要是再生個兒子,豈非鬧騰得很了?」
「臣妾到時候身邊不得安寧,皇上可要多來臣妾這兒幫襯著照顧孩子們才好呢。」
想想都覺得頭疼呢。
不過。
他瞧著皇上那一副盼著生兒子的模樣,心裡也知道,自她誕下瑾妤後,宮裡一下子就多了四個公主呢,兒子卻沒有。
到底是「家裡有皇位要繼承」的,還是兒子多些的好。
「女孩子們,怎麼都是不拘的。」皇上倒是覺得瑾妤這性子沒什麼不好,又道:「若是兒子,朕自該管教得嚴格些。」
「至於教養孩子的事兒,將來無論是瑾妤,還是雪魄,朕都會用心叫她們讀書習字的,你放心就是。」
「不過兒子麼,要更嚴格些。」
「是。」
安陵容頷首,看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就打趣道:「孩子還這樣小呢,皇上就要做嚴父了,可得嚇著他了。」
「嘖。」
皇上不以為意,輕嗤一聲,就道:「做兒子的,自然該肩負起責任,將來是要守護大清江山還有你這個額娘的,嚴厲一些事應該的。」
守護她麼?
安陵容倒沒想過這個。
說來,她只想過若有女兒,要好好寵著,兒子身上的責任,確實是更大,也更辛苦些呢,難怪齊妃她……
安陵容從前只覺得齊妃太縱容三阿哥了,現在等到自己或許也要有兒子了,安陵容反而理解了幾分。
作為皇阿哥,課業自然是繁重的,齊妃難免憂心些,而三阿哥,人雖不聰明,但孝心卻是有的。
二人聊著,直到安陵容到了服用安胎藥的時辰,喝了藥睏倦得想睡下,皇上這才離開承乾宮。
只翌日,沈眉莊便也來了承乾宮裡。
她一來,就招呼著杏兒和次月帶著兩位公主在院子裡玩鞦韆。
回頭就邀了安陵容先進屋,還把她做的藕粉桂花糖糕拿了出來,仿佛是要一邊吃,一邊說事情的。
「說來奇怪。」
沈眉莊先是問過安陵容的胎像如何,得知她一切還好後,這才又說起了宮裡的事情。
「自隆科多死後,皇上瞧著哀傷得很,也給隆科多極盡哀榮了,但我瞧著……皇上對昌嬪,仿佛也冷淡了許多。」
「陵容,你可知道是什麼緣故麼?」
嗯?
安陵容自有喜後,總是頭暈噁心,平日除了必須的出門以外,都懶怠了許多,宮裡的消息,倒不如沈眉莊靈通了。
「我也不知。」
安陵容搖搖頭,沈眉莊又是嘆了口氣,道:「太后身子也不大好。原本開春的時候,還能出去走走的。」
「這幾日又病了,床都下不了,唉。瞧著都快入夏了,太后又一向是苦夏的,這可如何是好呢?」
……
年紀大了,夏日裡總是容易吃不下飯的,太后更是不喜歡夏日裡的燥熱,這下子又在病中,確實是不好受的。
「回頭只能看看溫太醫那兒,能不能擬幾個清爽不膩味的藥膳方子了。先滋養著身子,再慢慢調理著。」
沈眉莊聽著,也覺得頗有道理,便道:「也只能如此了。近來昌嬪不大得恩寵,你又有了孩子,恐怕會被皇后盯上。」
「陵容,你可得當心一些。我也該回慈寧宮了,太后的藥還在爐子上呢,可不好再耽擱了。」
「眉姐姐去吧。」安陵容才吃了一塊點心,又開始犯噁心了,瞧著平日裡最喜歡的藕粉桂花糖糕,就忍不住一陣陣的心疼。
吃不下去,但她不想浪費呀。
沈眉莊本來都起身了,這時候卻留意到了安陵容面上那難以割捨的模樣,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你呀。」
沈眉莊本來也心情悶悶的,現在看見安陵容如此,就道:「你若是喜歡,回頭我再做給你就是了。」
「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下,分給底下的人也是一樣的,不必勉強你自己。」
她喜歡,眉姐姐就給她做。
安陵容一下子十分感動,再拿起一塊點心還想吃,卻被沈眉莊給奪了過去。
「采月,快過來收拾了,給我帶回碎玉軒去。」
沈眉莊無奈得很,又對杏兒道:「去把瑾妤抱回來吧,有孩子陪著,你家娘娘也沒工夫想什麼噁心不噁心的事情了。」
「……」
看著點心被帶走,安陵容只得苦笑。
咳。
她是太開心了。
原來,眉姐姐對她也是真的很好的呢。
入夏後,天氣一日一日燥熱了起來。
皇上素來不喜炎熱的,幾乎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要去圓明園中避暑,今年宮中無甚大事,自然也是一樣的。
四月中,皇上旨意一下來,宮裡就忙活起來,原本太后那兒也是要去的,偏偏病一直沒好,不能挪動。
沈眉莊便請旨,留在宮中照顧太后了,皇上感念沈眉莊的孝心,自然應允,左右宮裡與圓明園隔得也不算太遠,來往方便,倒也還好。
於是,便在四月十七這日,安陵容住進了久違的清涼殿中。
清涼殿,後頭有著一小排的竹林,不遠處就是圓明園的湖泊,假山流水,夏日裡格外涼爽。
一到這兒,杏兒又興高采烈的拽了小允子過來一起粘蟬兒。
小允子,是甄嬛離宮後,被安陵容要來自己這兒伺候的,甄嬛出宮,只帶了流朱和崔槿汐,其餘的人,都留在了宮裡。
一批在沈眉莊處,一批在敬妃處,剩下的小允子,就到了安陵容這兒來。
小允子會些功夫,粘蟬兒自然是一把好手,就是今日不知怎的,心情不大好,被杏兒喊,都是一副懨懨的。
安陵容彼時正牽著瑾妤在院子裡走動呢,她最近孕吐稍微好了些,能勉強出來走走了,這時候一看小允子的模樣……
「今日是姐姐生辰。」
安陵容想起這關節來,小允子一聽,回頭對著安陵容打了個千兒,苦笑道:「正是呢。」
「娘娘離宮大半年了呢,今日又到了娘娘生辰的日子了。那年圓明園裡,皇上為娘娘備了一池的荷花,今年卻……」
說到這兒,小允子撓了撓腦袋,說道:「那話怎麼說的來著?『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娘娘她,到底是不在圓明園中了。」
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
安陵容在心中默默念了念。
一年前這時候,她和甄嬛已經被禁足了呢,再往前一年,那時候卻是在蓬萊,日子清苦些,卻快樂。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安陵容心中湧起一絲愁緒來,忽然苦笑搖搖頭,說道:「哪裡就『花相似』了呢?這個時節,荷花都還不曾盛開呢。」
「可謂是花不同,人也不在的。」
當年那荷花,還是果郡王費盡心思弄來的呢。
現如今這情形,也不曉得還有幾個人,願意再為甄嬛那樣費心呢。
世殊時異,不過如此罷了。
「娘娘……」
杏兒聽得懵懵懂懂,但她總感覺安陵容這話說得,令她心裡疼得很,不太舒服。
怎麼好像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了呢?
「我沒事。」
安陵容搖搖頭,還欲說話,恰巧外頭蘇培盛進來,說是皇上晚些時候會過來清涼殿,叫她可以提前預備著。
看著蘇培盛的滿面笑容,腦海里再浮現起皇上那張臉,安陵容心中莫名閃過一絲煩躁來。
許是有孕之人本就脾氣大些,她捂著心口,悶悶道:「這幾日害喜害得厲害,恐怠慢了皇上。」
「我今日正打算早些用膳歇息呢,勞煩蘇公公回去稟報皇上一聲吧。我今日,恐怕無法伺候皇上了呢。」
蘇培盛一怔,險些以為他聽錯了,但一看安陵容臉色是稍微有些發白的,只好拱手道:「唉喲。」
「柔嬪娘娘您這臉色瞧著確實是有些不好,奴才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幫您叫太醫過來瞧瞧吧!」
「皇上那兒,也請您放心,奴才會和皇上好好說清楚的。」
蘇培盛人還是很好的。
安陵容想著,露出個柔和的笑容來,叫杏兒去送送蘇培盛,自己則是回了屋子,靜靜地待著了。
當晚,皇上確實沒來清涼殿,至於到底去了哪兒,安陵容也懶得問,反正和她是沒什麼關係的。
五月里時,天氣便一日一日熱了起來,早晚還稍微好一些,一到了晌午,太陽照下來,若不找個地方躲著,身上就是火辣辣的。
好在天氣雖燥熱,安陵容這胎滿了三個月後,肚子裡的孩子倒是乖巧了許多,不怎麼再弄得她成天犯噁心了。
恰逢這時候,皇上下旨,要在圓明園中,舉辦一次圍獵,嬪妃們若有興趣的,也可一起參加。
一下子,宮裡幾位滿軍旗出身的嬪妃,都躍躍欲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