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聞言,猛然抬頭去看皇后。
皇后不懷好意笑著,偏又裝出大度體貼模樣,而她再看佟佳蘊蓉臉色,哪裡還剩下半分笑容?
真是陰險的一石二鳥之計!
宮裡人早知皇上修繕承乾宮,又知佟佳蘊蓉身為佟家後人,即將在二月里入宮,恐怕是要以一宮主位,入住承乾宮的。
偏偏這個節骨眼兒上,皇后說安陵容可搬過去,豈不是故意挑起她和佟佳蘊蓉的是非麼?
別看先前因著祺貴人的失言,佟佳蘊蓉幫襯說了兩句。
真要涉及到利害關係和面子的時候,佟佳蘊蓉可不會再顧念半分情分了。
偏偏——
安陵容記起,昨日皇上來延禧宮的時候,曾對她說過,有驚喜想要給她,既然不是封妃,那麼,要她遷居承乾宮,倒有很大可能了。
承乾宮。
順承天恩皇寵,一直無人住便罷了,她這要是一住進去,還真就如皇后所願,成為眾矢之的了。
「皇后娘娘。」
安陵容趁著皇上還沒開口拍板,忙起身道:「臣妾自知出身卑微,能夠侍奉皇上左右,為皇上誕育公主,已是天大的榮幸了。」
「眼下居於嬪位,也是皇上的恩賞,實在是不必再如此大動干戈,搬去承乾宮裡了……」
她是真不想。
安安生生苟活下去不好麼,她只想當個寵妃,有孩子逗弄,將來成了太妃,瀟灑肆意也就罷了。
「容兒自謙了。」
皇上卻仿佛沒看出來安陵容的顧慮,或是他覺得,他一番好意,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安陵容不應該拒絕。
「不過朕主意已定,而且皇后給朕提的這個建議甚好。延禧宮距離震倉門近,十分吵鬧,你帶著孩子住本來也不好。」
「承乾宮位置好,距離朕的養心殿也近,朕日後看你看孩子,都方便。」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安陵容心知,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只見佟佳蘊蓉臉色鐵青,她不僅僅因為皇上把承乾宮給了安陵容。
還有,那一句容兒。
她叫蘊蓉,名字里也帶了個「蓉」字,皇上這樣親昵的喊,卻不是叫她,她如何能夠甘心呢?
一下子。
佟佳蘊蓉先前對安陵容還存在著的幾分好感,已經蕩然無存了。
「臣妾多謝皇上了。」
安陵容只能如此回答著,又有嬪妃恭賀她的喬遷之喜,大多眼中也帶著嫉妒和羨慕的,安陵容實在是無法。
戲聽完,晚宴也開始了。
太后今日出來許久,在暖融融的閣殿裡一直待著也悶得慌,早早就回慈寧宮去了,佟佳蘊蓉自然跟上,臨走前還在安陵容身側逗留片刻,看了看她。
安陵容自知與她必有了隔閡,只是勉強笑笑,佟佳蘊蓉倒是真性情,笑也不笑,板著一張臉就走了。
宴席,實在是沒什麼意思。
不過年前難得歡聚一堂,甄嬛、沈眉莊和欣常在又得了封賞,氣氛倒也融洽和睦,安陵容只好默默隱在人群中,盤算著以後的事情。
這次,她雖招惹了佟佳蘊蓉厭惡,但依皇上所言,提出此事的人,實際上是皇后,冤有頭債有主,佟佳蘊蓉最恨的,應該是皇后。
她們之間有著共同的敵人,將來情形如何,其實還未可知。
她自己也就罷了。
最關鍵的,是甄嬛那裡。
甄嬛要封妃了!
她要是記得不錯,皇后便是利用甄嬛冊封莞妃之事,設計陷害甄嬛誤穿了純元皇后的舊衣裳的。
甄嬛被貶,禁足碎玉軒,甄家出事,她生下朧月以後就離開了皇宮,在甘露寺待了三年才回宮。
那是甄嬛的痛。
她發現她不過是純元皇后替身,心灰意冷,甄家也遭受滅頂之災,實在是……
安陵容一時想得入神。
她還沒想好自己應該怎麼做,是要阻止這一切麼?
但是那樣的話,甄嬛會一直蒙在鼓裡,成為一個替身,說一句私心底里的話,安陵容其實,更喜歡後來回宮後的甄嬛。
那樣果敢颯爽,一步步令得皇后潰不成軍。
可,那已不是剛入宮的甄嬛了,而是鈕祜祿甄嬛。
「容兒?」
想了許久,一旁的沈眉莊都察覺出異樣了,忍不住喚了她一聲。
「嗯?」
安陵容轉頭去看,便聽沈眉莊道:「遷宮的事兒,到底也是沒得迴轉了。左不過佟佳蘊蓉會記恨你一些罷了,她性子就是那樣,跋扈些。」
「但真要說惡毒,我瞧著比起當年的敦肅貴妃還是不及的,你不必太過擔憂。而且,遷宮的事兒,怎麼也要過了正月里才會遷宮的。」
「到時候嬛兒成了莞妃,縱使是佟佳蘊蓉進了宮,有她照拂咱們,咱們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的。」
安陵容苦笑。
她擔憂的,其實不是這個。
但……
瞧著沈眉莊認真的模樣,安陵容也不太好說什麼,只好道:「我知道,多謝眉姐姐為我考慮。」
「哪裡,我們是姐妹,為你多想幾分,也是應該的。」
……
宴會結束後,安陵容回了延禧宮。
延禧宮上上下下一片歡悅,杏兒也在把從宮宴上帶回來的那些沒吃完的點心分給水蘇她們。
一陣熱鬧後,杏兒回了屋,安陵容心中仍有幾分憂慮,問道:「杏兒,你可知道純元皇后麼?」
杏兒一怔。
她不曾想安陵容會忽然問這個,不過既然是安陵容問的,她還是認真思索,回答道:「自然是知道的。」
「她是皇上結髮……」
杏兒絮絮叨叨說了些,顛三倒四的,都是安陵容知道的那些。
安陵容聽完,沒什麼收穫,只得道:「罷了,我也累了,先休息吧。瑾妤鬧騰了一天,待會兒你去瞧瞧她。」
「夜裡點上安神香,好好睡一宿吧。」
「嗯!」
杏兒含笑應了,又去香爐邊上給安陵容點香,柔聲道:「不僅僅是公主呢,娘娘您也要照顧好自己呀。」
「我知道。」
主僕倆說笑幾聲,安陵容便也歇了。
之後一段日子,宮中相安無事,唯有齊妃那兒,此番什麼也沒撈著,頗有些微詞。
「本宮是三阿哥生母,三阿哥又是阿哥中最長,怎的本宮什麼也沒有呢?那安陵容不過小小知縣之女,竟也能住進承乾宮裡,真是叫人不服!」
齊妃大喇喇地說,話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傳到皇上耳朵裡頭了,皇上當即就將齊妃叫到養心殿,斥責了一番。
「平日無所事事,就知道背後說人是非!難怪三阿哥跟著你這樣不長進!真是有什麼樣的額娘就有什麼樣的兒子!」
齊妃被申飭後,回去便病倒了,連帶著正月里,倒沒什麼人再說安陵容的不是了。
過了元宵,皇上命欽天監挑了個良辰吉日,便是二月十二,給莞妃、惠嬪還有欣貴人行冊封禮。
安陵容也在二月十五這日,挪宮去承乾宮。
眼看著一切都好,二月初二龍抬頭這日,安陵容與敬妃、甄嬛和沈眉莊幾人在御花園裡逛著,采了不少春日裡時興的花卉。
回宮時,路過披香殿,安陵容遠遠瞧著門扉輕掩,裡頭仿佛有孩童歡快的聲音傳過來。
安陵容心頭一跳,想起前兩日她去碎玉軒里時,撞上的一件事。
「菀菀,朕今晚還來這裡。」
!?
聽見這兩個字,安陵容心頭狂跳,再看甄嬛出門來送皇上時,唇角帶著甜蜜的笑容,回應道:「好。」
「臣妾見過皇上。」
安陵容給皇上行禮,皇上心情甚好,扶著她起來說了幾句,這才離開。
皇上一走,安陵容瞧著甄嬛,見甄嬛難得一大早的就描了眉,還是遠山黛,忍不住就多問了一句。
「皇上喜歡,他給畫的,還是陵容你心細,知道我素來最喜歡的不是遠山黛。」
「……」
安陵容默了默。
甄嬛最喜歡的,確實不是遠山黛,而皇上喜歡給甄嬛畫遠山黛的原因,無非是因為純元皇后喜歡遠山黛。
心念電轉,想著二月十二已經越來越近,無論如何,她想要找機會告訴甄嬛這件事。
只能是端妃了。
她想,純元皇后薨得早,宮裡見過她,熟悉她的,唯有皇后與端妃而已,經年老成的宮女或許也認得。
安陵容想過崔槿汐,但她打聽崔槿汐時,得知崔槿汐從前是服侍太妃的,心裡也拿不定主意,更合理崔槿汐要真的熟識純元皇后,為何當初不多提醒甄嬛幾句呢?
想來想去,安陵容瞧著披香殿的方向,就提議道:「聽著像是溫宜的聲音呢。說起來,端妃娘娘撫養溫宜也有一陣子了。」
「今日天氣好,咱們也摘了這樣多的花,不如去瞧瞧端妃娘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