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當著皇上和皇后的面兒,說了巧兒的事情。
「經蘇公公搜查,瀛台的火,就是從巧兒那間屋子開始起的。她的屍身,也在屋中被找到了。試問……這世上,真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麼?」
「臣妾都不敢想,若是臣妾和莞姐姐出於同情,將巧兒留在身邊,後果會是如何。」
說到這兒,安陵容出於「恐懼」,眼眶漸漸紅了,看向華妃,聲音嗚咽中帶著幾分質問,問道:「臣妾想問!」
「臣妾與莞姐姐,就是將華妃娘娘您得罪得這般狠麼!?幾番殺身之禍,都迎頭撞了上來!」
安陵容質問完,身子微微晃了晃,甄嬛看著,抿唇過來扶了扶安陵容,又對皇上道:「皇上,還請給臣妾與陵容一個公道。」
「豈有此理!」
皇上先前並不曉得這件事。
小夏子在瀛台調查許久,才把消息傳回來呢,皇上還以為,安陵容和甄嬛,在瀛台幾月,一直都是好好的。
先前,華妃一直盯著,不讓內務府送太好的東西去瀛台,多虧了沈眉莊從中斡旋,總托小夏子送些物什。
皇上也是曉得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也是私心底里,想安陵容和甄嬛能過得好一些。
誰知!
「華妃!」
皇上看向華妃,聲色俱厲,那眼裡早沒了一絲信任。
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華妃並不慌張,反倒是出奇的冷靜,她看也不看安陵容和甄嬛,只是看著皇上。
「皇上。」
華妃緩緩起身,眼神複雜,那是深情與痛心交織的一種情緒,她嘴角牽扯出一絲苦澀,問道:「若臣妾說,巧兒不是臣妾安排的,皇上信不信?」
皇上默默不語,他仍是以剛剛的眼神看著華妃,意思很明白了,他不信。
華妃冷笑一聲,像是早猜到了皇上會是這個反應,又問道:「哥哥對大清江山,乃是有功之臣,皇上還是聽信了旁人謠言,處置了他!」
「皇上是不是也早就想好了,要處置臣妾了?就像對哥哥那般?全然不顧從前十幾年的情分了!?」
提起從前的情分,皇上的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是,馬場上那個穿著紅色旗裝,英姿颯爽的女子。
可惜是再也回不來了。
皇后掃一眼皇上,心頭一跳,立即對著華妃呵斥道:「年羹堯通敵叛國,與廢黜的庶人允䄉勾結,如何能算得上是有功之臣!」
「而華妃你,先前屢屢針對莞嬪與柔嬪!從周寧海推柔嬪入水之事,到後來夏冬春生產時孩子夭折、劉畚哄騙惠貴人假孕,你哥哥再斬殺劉畚!」
「以及巧兒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哪個和你沒有關係!?」
聽到皇后的質問,皇上眼裡才有的一絲追憶也消散了,漸漸冷了下去,對著華妃嘆息道:「世蘭。」
「朕待你,一直都是有情分的。可正如皇后所說的一樣,再多的情分,也會因為你做的這些事情,而消磨殆盡的。」
華妃睜大眼,看著皇上,後退半步,嘴唇動了動,皆是苦笑。
她真的就願意做這些事麼?
不是的。
她愛皇上,不想看著皇上那樣寵愛旁的女人罷了。
場面暫時安靜幾分。
安陵容一直在旁看著,她心裡知道,當初之事,縱使是眾人心知肚明,但既然當時沒有足夠的證據。
到了今天,再是懷疑,仍是「證據不足」的。
她看了一眼曹貴人。
曹貴人正懷抱溫宜,也在旁看戲呢,就是表情略微有些複雜,顯然仍然是猶豫著的。
「說起來……」
安陵容忽然冷不丁開口,呢喃道:「當初臣妾與余鶯兒有過齟齬,她被廢入冷宮後,曾派宮女花穗與花語想要謀害臣妾與莞姐姐。」
「那件事後來查出來,與麗嬪娘娘頗有些關係。可惜麗嬪在冷宮裡瘋了,不然還能問問她呢。」
「想來,麗嬪跟了華妃娘娘這樣久,必是知道華妃娘娘不少事情的。」
麗嬪?
安陵容要是不提她,宮裡許多人都忘記有這號人物了,不過她一提,眾人除了驚訝一句麗嬪竟然瘋了以外,皆是將視線看向了曹貴人。
是了!
跟隨華妃多年的,除了麗嬪以外,還有曹貴人呢!
眾目睽睽。
安陵容提及此事,自然是不願再給曹貴人一個置身事外的機會了,曹貴人察覺到眾人帶著探究的眼神,心頭一跳,站了起來。
「皇上,臣妾死罪!」
曹貴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裡帶著淚水,將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悉數說了。
指使周寧海推安陵容入水,陷害沈眉莊假孕,安排劉畚照顧夏冬春胎像,找機會讓夏冬春小產生不下孩子。
「花穗與花語的事情,其實也是華妃娘娘命人做的。麗嬪……麗嬪不過是被她推出來頂罪的!」
「還有!那一次,柔嬪的父親,安比槐本來是要調任泰安縣令的,華妃娘娘知道此事以後,立即聯絡了年大——聯絡了年羹堯,找上了浙江巡撫,特意去抓安比槐的錯處!」
「那件事,其實是大多半都是他們捏造的!」
「而且,因為這個,華妃娘娘與年羹堯有諸多來往,收受前朝官員賄賂,還被淳答應給撞見了,淳答應落水險些溺斃,也是華妃娘娘害的!」
「要不是當時柔嬪娘娘路過,意外發現了落水的淳答應,恐怕今日,淳答應已經不在世上了!」
「……」
曹貴人說了許多,末了,她喘了口氣,垂眸道:「臣妾就知道這麼多了,再有的,臣妾也不清楚。」
皇后大怒,一拍椅子扶手,道:「再有的你也不知道!?華妃,你真真是做了很多好事啊!」
「曹貴人,你既知道這些,為何不早早說出來!?」
曹貴人面露苦色,看一眼遠處的溫宜,哭道:「當初華妃娘娘想害柔嬪,故意做了有毒的香囊叫溫宜佩戴,讓臣妾誣陷柔嬪。」
「臣妾受華妃威脅,溫宜的性命也在她的手上,她又是那樣如日中天,臣妾實在是反抗不了她呀!」
「賤婢!」
華妃勃然大怒,不曾想牆倒眾人推,曹貴人在她面前唯唯諾諾那樣多年,現在竟敢背叛她!
一怒之下,華妃一腳踢在了曹貴人的身上,罵道:「你不過是本宮面前的一條狗,枉本宮信任你,竟然背叛本宮!」
「記下!」
皇后抓住關鍵,立時吩咐道:「是華妃自己說的,與曹貴人十分親密!曹貴人所言,句句可信!」
「哼。」
華妃毫不在意,冷冷看著皇后,冷笑道:「皇后真是不容易。被臣妾騎在頭上這樣多年,以為真的能揚眉吐氣一回了麼?」
「放肆!」
「不容本宮放肆,本宮也放肆多回了,還差這一回麼!」
事到如今。
眼看著華妃已經落得這個局面,還是如此囂張,安陵容搖了搖頭,緩緩端起面前的茶盞,喝了一口。
看來差不多了。
無論是過去,還是這一次,華妃,到頭了。
「世蘭,夠了!」
皇上看不下去,他盯著華妃,問道:「好好的,你怎麼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臣妾變了?」
先前還目露凶光的華妃,一聽皇上這話,眼中頓時又淚水流出,她反問道:「臣妾變成什麼樣子了?」
「要是皇上待臣妾的心還是一如從前,臣妾又何至於會變呢?皇上現在,也厭惡了臣妾是不是?就像是厭惡哥哥那樣。」
「既如此——」
說到這裡,華妃跪了下來,背脊卻挺得筆直,她看向皇上,道:「皇上都下旨殺了哥哥了,也下旨殺了臣妾吧!」
「……」
皇上沉默了。
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半閉著眼睛,語氣頗為沉重道:「華妃年氏,久在宮闈,德行有虧,著廢黜封號,降為答應。」
此旨一下,蘇培盛立即帶上小夏子,預備著將年答應帶走。
年答應不肯,拼命掙扎,但她到底是一個女子,安陵容只聽見她的聲音漸漸小了,還是被帶走了。
直到她離開,她一直在喊的一句話都是:「皇上為何不直接殺了臣妾?臣妾能殺哥哥,不如也給臣妾一個痛快!」
她想死。
不僅僅是想要了結她自己的生命,也想讓她的一顆心徹底死去,掐滅她對皇上最後的一絲情分。
可惜。
這一次,她還是不能如願。
安陵容想,恐怕要讓她心灰意冷,仍要等到她知道歡宜香秘密的那一天呢。
一場宮宴,到了這兒,頗有些不歡而散的意思了。
溫宜早已被今晚的場面驚得哇哇大哭,皇后也忍不住看向皇上,問道:「那曹貴人,要如何處置?」
「曹貴人勇於揭發,倒也算是將功折罪了。更何況,她也是為了溫宜,一片慈母之心,實在是……」
安陵容和甄嬛幫襯著勸了一句。
皇上看看曹貴人,又看看溫宜,到底是不忍,便也和從前一樣,下旨獎賞曹貴人,冊封為襄嬪了。
襄嬪喜不自勝,千恩萬謝。
「都散了吧。」
皇上十分疲憊,看著宴席佳肴,早已沒了胃口。
嬪妃們紛紛起身,都準備告辭。
就在這時。
殿外,忽然又傳來一個女子呼喊的聲音,她喊道:「皇上——臣妾的阿瑪死了是不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