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中。
安陵容帶著安旭回去,當即就吩咐廚房,做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來,慶祝安旭三日後就能進國子監里讀書的好事兒。
林秀喜出望外。
她紅著眼眶,拉住安旭的手,從懷裡掏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來,就塞進了安旭的手裡。
「蕭姨娘知道,一定很高興。阿旭你拿著,這世上的人,哪個不是拜高踩低?咱們出身不夠體面,銀子還是要多拿一些的,萬萬不能叫人看不起了。」
林秀哽咽說完,又回頭來看安陵容,歉然道:「是娘不中用,也幫不上你什麼。陵容,你很好,很好!」
林秀其實是想,安陵容很優秀,能在宮裡過得這樣好,當真是有本事極了,現在還能幫襯她的弟弟,林秀以安陵容為驕傲。
就是林秀太激動了,腦子裡亂糟糟的,話都不會說了。
「娘。」
安陵容鼻子也是一酸,還想柔聲寬慰林秀一句,誰知安旭在旁跟著說道:「母親。我也會好好努力,將來和姐姐互相扶持的。」
「姐姐……」
小男孩認真的一句話,戳進了安陵容的心中。
真好。
從前的她,什麼都沒有,親人朋友早已失去,就連恩寵也是飄忽不定的,她不過一隻深宮中的籠中雀,哪裡來的什麼像樣的人生?
現在卻是不同了。
她失去的,都擁有了。
「娘娘,不哭,不哭,奴婢給您擦擦。」
杏兒也湊了過來,手裡拿著絹帕,儼然把安陵容當成了個孩子似的,伸手過來幫她拭淚。
這下子,安陵容倒是回過神來了。
杏兒這丫頭真是。
分明比她還小几個月呢,卻總是滿心想著照顧她。
幾人說了會兒話,安旭又說要去讀書,安陵容也想再和林秀去看看瑾妤,畢竟再過幾日就要離開了,林秀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機會進宮呢。
說來也奇怪。
安陵容想起來,原本甄嬛那兒生產之前,也是要接了甄夫人進宮的,但甄府那邊傳來的消息卻是甄夫人病了,要留在府中休養。
只是在甄嬛生產前幾天,甄夫人帶著女兒甄玉嬈進宮給甄嬛請了安後,都沒過夜,就又匆匆離宮了。
一下子,安陵容想得有些出神。
她懷裡的瑾妤拱了又拱,像是想要林秀來抱,安陵容沒法子,只好先將女兒交給林秀。
「這孩子,鬼精靈的,像是知道娘你要離宮了似的呢。」
安陵容無奈,才說完,外頭菊青進來,湊到安陵容的耳朵邊上,低聲耳語道:「娘娘,曹貴人來了。」
曹貴人?
安陵容深感意外。
自從先前幾番合作後,安陵容好幾回有意無意也勸皇上過去看看曹貴人和溫宜公主,漸漸她和曹貴人之間微妙的關係倒顯得真心了那麼些許。
但,那也是私下見面的時候,像是這樣直接找上門來,還是頭一遭。
「可說了什麼事嗎?」
安陵容叫乳母好好照顧瑾妤,出了屋子後,菊青又道:「沒說,但曹貴人來得神神秘秘的,還披著斗篷呢。」
「奴婢瞧著,不像是小事,就趕忙過來告知娘娘了。」
「知道了。」
安陵容蹙了蹙眉,隨著菊青到了偏殿。
偏殿中。
曹貴人端坐長案一側,表情甚是嚴肅,看著安陵容進來了,立馬就問道:「柔嬪娘娘,前幾日,你額娘與弟弟,是不是去過翊坤宮?」
!?
一聽曹貴人提及這件事,安陵容的心就咯噔一下。
她早覺得有問題!
「有這回事,曹姐姐,怎麼了?」
安陵容坐到了曹貴人身側,叫杏兒幫忙奉茶,又讓菊青守在屋子門口,不許旁人靠近。
「那日……」
曹貴人略有些猶豫,還是說了。
原來,那日林秀與安旭離開延禧宮,往碎玉軒去的時候,原本半路上是要碰上福貴人的。
那福貴人像是早就等著了,不知想做什麼,但是被華妃的人給發現,給叫住了。
福貴人只說,本來是跟著皇后去碎玉軒的,半路身子不適,這才耽擱了,便就往碎玉軒那兒去了。
福貴人一走,翊坤宮的人猶豫了一下,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就將林秀和安旭給請回了翊坤宮裡。
「我也是半路遇上的。」
曹貴人想了想,又凝眉問道:「他們倆不認識路,你怎好讓他們單獨出來呢!」
嗯?
安陵容皺眉,從曹貴人的這個問題當中,意識到了什麼,問道:「曹姐姐那時候,沒看見菊青嗎?」
曹貴人一怔,旋即搖頭道:「不曾,我只看見了你娘和你弟弟。」
看來,是菊青被支走以後,才差點要遇上福貴人的!
安陵容默了默,曹貴人那兒又繼續道:「就是昨個兒,我在翊坤宮裡陪華妃說話的時候,外頭來人稟報,說是福貴人過來了!」
「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呢,福貴人什麼時候和華妃有來往了?」
「我本想留下聽聽的,但華妃給了我個眼神,不讓我留下,我只能先離開了。但我看福貴人走的時候,臉色陰沉的可怕。」
「柔嬪,你自己當心一些吧!我賣這個消息給你,冒著極大的危險。你也記住,將來華妃若是倒了,一定要保全我們母女,不受她牽連!」
曹貴人自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她做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都是想和安陵容交換罷了。
「我知道,你放心就是。」
安陵容認真應了,還想叫杏兒送送曹貴人,曹貴人卻已經拉上了披風的兜帽,道:「我是偷偷來的,你就別送我了,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我和你說的事,你自己當心。」
安陵容聞言,不再言語,只是在曹貴人走了以後,才緩緩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然後問杏兒道:「你覺得,曹貴人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杏兒撇撇嘴。
她看一眼曹貴人遠去的方向,甚是不屑,道:「與虎謀皮,說的就是曹貴人這種人了。」
「她的話,奴婢是真的一句都不想信。」
杏兒說完,猶豫了一下,看向安陵容,又道:「但,事關夫人和小公子,咱們還是小心一些吧。」
「那福貴人,瞧著也不是什麼好人,誰知道她肚子裡藏的是什麼心思呢!」
安陵容也是這麼想的。
雖說福貴人與華妃,看似深仇大恨的兩個人驟然走到一起很是古怪,但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她們,必然是想對付自己的。
「吩咐下去。」
安陵容心頭一凜,道:「延禧宮中,各處都當心一些,莫要讓人鑽了空子,一旦發現可疑的地方,都帶來見我,寧可抓錯,絕不放過!」
「是!」
杏兒立即應了,就去辦。
九月二十,良辰吉日。
安陵容一早行過冊封禮後,就去景仁宮拜見皇后,聽過一番皇后皮笑肉不笑的教導後,便算是禮成了。
從這一日起,安陵容也能實實在在領受旁人一句恭恭敬敬的「娘娘」了。
就是這日子雖好,卻帶著別離,安陵容心中不舍,看著即將出宮的林秀,還是紅了眼眶。
「娘。」
她想一路相送,但「林秀」到底是上了馬車,要離宮了。
「……」
馬車,漸漸消失在了視野里。
安陵容站在原地,忍不住悵然一嘆。
「相見時難別亦難,古人的辭賦,果真是不錯的。」
然而。
就在安陵容心中的愁緒還未來得及消散的時候,當天不過下午,宮外就傳來消息,說是林秀和安旭乘坐的馬車,在出宮後不久,就失控了。
馬兒發狂,在街道上橫衝直撞,車身都很快散了架,車內的兩個人,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