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夜半笛聲與簫聲

  頌芝!?

  安陵容收斂神色,問道:「都說什麼了?」

  頌芝應該是得了華妃的吩咐的。

  到了延禧宮,想法子去看看安陵容的生母林秀,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或許還想鑽空子,想著既然對付不了安陵容,能否從林秀那兒下手呢?

  恰逢如今延禧宮裡伺候的人不多,今夜皇上和華妃都在延禧宮用膳,伺候的人手幾乎都過去了,還真給頌芝找到了機會,見到了林秀。

  「安夫人?」

  頌芝十分意外,她瞧著林秀穿著打扮和走路的姿勢,實在是不像只是一個縣丞的夫人!

  這儀態,雖說比不上宮裡的娘娘,但要和外頭那些官家命婦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了。

  皇上真是偏心,讓芳若來教導安陵容的額娘!

  頌芝在心裡這麼想著,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對著林秀含笑道:「我是翊坤宮的芝答應,平時與柔貴人有些往來的,關係還算不錯。」

  「今日麼,也是陪華妃娘娘一起來的,眼下華妃娘娘在裡頭和皇上、柔貴人一起用晚膳呢,安夫人想過去瞧瞧麼?」

  頌芝故意攛掇,想讓林秀失禮,惹皇上討厭!

  「……」

  但林秀默了默,下意識覺得不太好,加之她身後站著的菊青也拉了拉她,林秀便道:「皇上沒有傳召,恐怕不能隨意過去呢。」

  「這有什麼!」

  頌芝毫不在意,說道:「夫人是柔貴人生母,只是過去看一眼,又有何不可的呢?」

  林秀並不想去,只沉默著。

  頌芝尬笑了一會兒,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又和林秀說起了別的事情。

  先是吹捧皇上破天荒沒讓內務府安排人去接林秀,而是親自叫蘇培盛預備的這件事,可見皇上看重安陵容云云。

  待得林秀仿佛稍微放鬆了幾分警惕,頌芝就開始發問了。

  問起林秀,可是孤身一人來京的,怎的身邊也沒帶安府的侍女呢,以及是否打算在京中置辦宅子,往後有機會還能多入宮幾次來探望安陵容呢。

  林秀下意識覺得頌芝問得太多,不大妥當,隨口敷衍了幾句,菊青就忍不住站了出來。

  「芝答應,夫人剛用了膳,出來也有一會兒了。秋日夜晚寒涼,該是時候回去了呢。」

  頌芝一看就不安好心!

  林秀實在是個好脾性的人,城府也不深,在安府那地方,都被一個姨娘斗得抬不起頭,怎會是頌芝的對手!?

  「我在和安夫人說話呢,菊青你一個婢女插什麼嘴?」

  頌芝立時擺出身為小主的款兒來,表達起自己的不滿來了。

  好在林秀還是知道維護自己人的,便道:「菊青說得也不錯,我是該回去了。告辭了,芝答應。」

  「……」

  頌芝有些氣悶,瞪一眼菊青,瞧著兩個人走遠,雖然沒什麼法子,但是嘴角的弧度卻不由自主的揚起來了。

  這安夫人瞧著,倒是個真真軟弱的人呢。

  也不曉得她這樣的人,怎麼生得出安陵容那種心機深沉的女兒來的!

  頌芝心中腹誹,到底和林秀說了一會兒的話,也不是毫無收穫,心情還不錯,這才離開了。

  這會兒。

  菊青細細講完了先前發生的事情,便道:「奴婢知道芝答應不懷好意,趕忙伺候了夫人歇下,就過來稟報小主了。」

  「華妃的本事,當真是大極了!」

  安陵容氣得一拍桌子,終是沒法子維持好自己的心態了,忍不住道:「自個兒跑來膳廳里擠兌揶揄噁心我,還讓頌芝來刺探消息!」

  「恐怕她上次邀我去翊坤宮裡和她用膳,打的也是差不多的主意吧!?」

  無人應答。

  杏兒臉上的表情也是咬牙切齒的,但她還是選擇走上來,拉了拉安陵容的衣袖,哄著安陵容。

  「小主,別生氣。」

  杏兒柔聲道:「您肚子裡還有小格格呢,一生氣,連帶著小格格都覺得不舒服了。華妃那裡……」

  「小主,奴婢今天下午聽說,宮外又有人彈劾年羹堯了呢!對了,是莞嬪娘娘的父親,還有張廷玉大人呢。」

  「就是早朝的時候,皇上聽了,只是稍微責問了年羹堯幾句。但奴婢想著,年羹堯那樣跋扈,皇上肯定是不會一直容忍下去的,就跟華妃娘娘一樣!」

  杏兒努力的用她所懂得的不多的道理,來安慰著安陵容。

  安陵容聽完,心中藏著的悶氣,才終於消退了那麼幾分。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問道:「杏兒,你是聽誰說的?宮裡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嗎?」

  「……」

  杏兒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腦袋,道:「是奴婢下午去太醫院,幫小主您拿這兩日的安胎藥的時候,無意間遇見小魚了!」

  「他給我打招呼,順道就提起這件事了。」

  原來是小魚。

  安陵容恍然。

  不過,這樣來說的話,跟她想的宮裡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也是差不多的。

  「罷了。」

  安陵容心中亂糟糟的,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只得對著菊青道:「這幾日,你好好陪著我娘吧。」

  「在芳若姑姑教導期間,無事不要出門就是,我這也快生產了,正是最關鍵的時候呢,你們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才是。」

  「是。」

  菊青認真應了,這才出了屋子。

  夜深人寂。

  安陵容晚膳吃得辛苦,這夜困得倒是稍微有些早,她才淺淺沐浴,卻聽著外頭有笛聲傳來。

  安陵容是個精通音律的人,只聽這笛聲悠揚婉轉,曲子裡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仿佛又夾雜著複雜的心思。

  「宮裡有人擅長吹笛子麼?」

  她忍不住看向杏兒,問了這麼一句。

  莫不是哪位妃嬪許久不見皇上,這深夜孤寂,吹笛子排遣心情的?

  杏兒仔細聽了聽,又認真想了想,搖頭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曉得惠貴人和莞嬪娘娘都是擅長彈琴的呢。」

  「對了,莞嬪娘娘還會吹簫。唔,簫聲是好聽的,但是小主您的揚琴也很好聽呀!」

  杏兒在誇讚甄嬛的時候,仍是不忘吹捧安陵容一句呢。

  安陵容被她逗得笑了,還琢磨著她從前在宮中那麼多年,竟然也並不知道宮裡哪位娘娘小主擅長吹笛的,忽然就想起了什麼。

  不對。

  宮裡,有人擅長吹笛子。

  但,不是娘娘小主。

  仿佛是果郡王吧?

  那是果郡王的笛子?

  安陵容後知後覺,又是一怔,便忍不住去想,莫非這個時候,果郡王就已經心系浣碧了?

  從她以前聽甄嬛提及的往事裡推,仿佛是差不多的。

  這是他吹給浣碧聽的?

  「小主?」

  安陵容一時想得有些入神,便見一旁杏兒已經拿了帕子過來了,對著浴桶里的她道:「溫太醫說過,沐浴不能太久呢。」

  「小主快些起來,擦擦乾淨吧。」

  安陵容的思緒一下子被打斷,無奈看著這鋪滿了花瓣香香的浴桶,很是不捨得,但還是只能出來了。

  在她擦拭身上的水漬的時候,她仿佛,聽見了簫聲。

  簫聲很短,只徐徐一剎,安陵容都險些以為是她聽錯了。

  「杏兒?你聽到簫聲了嗎?」

  安陵容忍不住去問杏兒。

  杏兒正認真地幫她擦拭呢,眼看著擦拭好了,又拿了衣裳過來,歪著頭道:「沒有呀!」

  「小主,你問奴婢這個,實在是為難奴婢了呢,奴婢哪裡分得清什麼笛聲簫聲的呀!感覺都是差不多的!」

  安陵容默然,一想也是。

  她問杏兒這個,是有些糊塗了。

  想了半晌,安陵容也沒個思緒,這會兒外頭早已是安靜了下來,想來她再派人去聲音傳來的地方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了,只好作罷。

  反正麼,不過是這深宮裡,難得有幾分情意的痴傻男女罷了,但要說真是浣碧和果郡王……

  安陵容想,從前他們等了那樣久,這輩子若能早些在一起,倒也是一件好事呢。

  ……

  往後一旬,相安無事。

  宮外那頭,安陵容給蕭姨娘和安旭置辦了一座兩進的宅院,又買了幾個伺候安旭讀書的小廝。

  宅院不大,但讓蕭姨娘和安旭暫時有個能落腳的地方,倒也夠了。

  反正八月底安旭進了書塾念書以後,吃住都在書塾里,這宅子空置著放在那兒,便是安陵容在京中也有一份「產業」了。

  一直到了八月十五,中秋那日。

  照例,這樣的日子,在養心殿內都設有家宴,安陵容自然是要出席的,早早就起來洗漱打扮了。

  出門時,安陵容扶著杏兒的手,看著自己這越發圓滾的肚子,走路都慢吞吞的,忍不住道:「真是不方便呢。」

  「等到了九月里,天氣漸漸涼了,我都懶怠著不肯出門了。」

  她才說笑著,不遠處沈眉莊和甄嬛攜手走了過來,沈眉莊仿佛是聽見了安陵容剛剛說的話,忍不住就打趣了起來。

  「瞧你們一個兩個懷著身孕這笨重的模樣,我都替你們著急。好了好了,都過來吧,我把你們穩穩噹噹地給扶住了才好呢。」

  沈眉莊說笑著,果真過來一左一右地挽住了安陵容與甄嬛的胳膊。

  安陵容哭笑不得,但她偏頭去看甄嬛時,卻發現甄嬛今日難得的敷了很厚的粉。

  嗯?

  甄嬛向來都是比較喜歡素淡妝容的,怎麼今日也不知是不是氣色不好,特意鋪了厚厚的脂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