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御花園裡,百花爭艷。
安陵容走到花圃旁,伸手輕輕撫上一朵開得正嬌艷的芍藥花,唇角不免泛起些許笑意。
「還是這樣燦爛呢。」
她呢喃了一句。
恰巧,假山石的後頭,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又有些寵溺,喊道:「溫宜,慢些,小心!」
話音才落。
一個穿著粉色衣裳,玉雪可愛的小姑娘歪歪扭扭地從假山後頭小跑了出來,因為跑得急,又不穩當,到了安陵容面前,險些摔著了。
「溫宜。」
安陵容忙彎腰去扶。
她的肚子本來就大了,一動作,杏兒也忙不迭湊過來扶她。
「謝……」
溫宜險些栽跟頭,被人扶了起來,看一眼安陵容,怯生生的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而這時,曹貴人終於追到了溫宜跟前來,忙將溫宜塞到了她身後的乳母懷裡。
「柔貴人。」
曹貴人行了一個平禮,仿佛又記起剛剛是安陵容扶住的溫宜,露出個笑容來,說道:「多謝了。」
「無妨。」
安陵容並不在意,只看著可愛的溫宜,柔聲道:「孩子麼,都是父母的心頭肉,我也快為人母了,感觸自然也深一些。」
原本,曹貴人看見安陵容還是緊繃著的一張臉,在提及孩子以後,就變得柔和了許多,格外感同身受。
「誰說不是呢!要是溫宜哪裡不好,我恨不得替她受了,偏偏這孩子從小又是個七災八難的,真真是……」
說到這裡,曹貴人深深一嘆。
近來,她的日子愈發不好過了呢,華妃失寵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眼看著宮裡好幾個嬪妃有喜的,再加上一個嬌憨可愛的淳貴人也十分得皇上喜歡,皇上更是沒工夫去管華妃了。
華妃幾番急吼吼叫曹貴人過去都沒個好臉色,仿佛又想要將主意打到溫宜身上了!
曹貴人哪裡肯呢!
安陵容打量著曹貴人,看她神色間帶著憂慮,又想起昨天華妃被「牽連」的事情,心裡已經有數了。
她記得的。
甄嬛與她提過,曹貴人對於跟著華妃,與她同流合污這件事上已經頗有微詞,奈何曹貴人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依附華妃。
「謝謝。」
安陵容忽然說了一句。
曹貴人一怔,看著安陵容,露出不解的神色來。
「那個被浙江巡撫拿著上京城來的婦人的事情,多謝曹貴人了。」
安陵容的笑容愈發真切了,又道:「那麼重要一個人,若非曹姐姐你放了水,又豈會這麼容易讓我截下來呢?」
「多虧了你,我才能帶著她,去皇上面前當面對質呢。不然那一關,恐怕是不會這麼好過的。」
一聽安陵容提到這個,曹貴人霎時間收斂了神色,示意身邊跟著的乳母先退到了一邊去,拉著安陵容,先到了一旁的涼亭中,又命人守在四處。
「柔貴人你既是已經看出來,那我也不瞞著你了。恕我直言,那次我也不過是覺得,就算有那個婦人,華妃想要對付你,恐怕也是不成的。」
「不如幫幫你,興許你以後還能顧念這事兒的情分,照拂照拂我們母女呢。」
曹貴人支吾一下,看著安陵容,想了想,又道:「還有那次!在圓明園時,淳貴人其實是撞見華妃收受賄賂,才有的那樣的無妄之災。」
「她竟然,連淳貴人都敢直接下手殺害!我看著,實在是心驚膽戰。還好你路過,救了淳貴人,不然我都不敢想會怎麼樣……」
曹貴人撫著心口。
她苦口婆心說著說著,眼角不自覺流露出淚水來,拿了帕子擦拭掉,滿臉皆是哀傷的神色。
安陵容微微動容。
自然,三分真切,七分都是陪著曹貴人做戲的,她道:「曹姐姐。你幫了我,我自然是記得的。」
「不瞞你說。年羹堯跋扈,皇上心裡早已不喜了,不過是戰事未平,一時還要用他罷了。而等到年羹堯失去價值之時,便也是華妃失勢之時了。」
「姐姐若是還想在宮裡屹立不倒,為你的溫宜公主掙一個好前程,也該要提前謀劃了,變得那一日來臨,手忙腳亂受她牽連,是不是?」
曹貴人面色一凜。
她正色看著安陵容,忽然拉住安陵容的手,無比鄭重道:「還請柔貴人指點!」
御花園裡。
安陵容坐在涼亭里,手裡拿著團扇,看著遠處奼紫嫣紅的花兒,偶爾一陣風過,風中帶著花香味,沁人心脾。
曹貴人抱著溫宜,在懷裡逗弄,可愛的小姑娘咯咯笑著,逗得安陵容時不時也去看看她。
「溫宜小的時候很乖,不哭也不鬧呢。我聽齊妃娘娘說,三阿哥小的時候就吵鬧得很,每每拉在褲兜里了,都嚎啕大哭,可把她煩死了。」
曹貴人說起了一些趣事,唇角的笑容也愈發溫柔了,安陵容被吸引過來,聽得亦是津津有味的。
只聽曹貴人又道:「不過,那都是齊妃娘娘說說而已呢。我剛入王府那陣,瞧著齊妃娘娘照顧三阿哥不知道多體貼。」
想起齊妃那張傻乎乎的臉,安陵容笑了笑。
也是。
看起來就像是個疼兒子的人。
二人說笑一陣,忽然御花園外,回延禧宮裡拿點心和酸梅湯的菊青急匆匆回來了,說是前頭出事情了。
「是華妃!」
菊青手裡提著食盒,在安陵容和曹貴人面前跪了下來,說道:「她也不知怎麼了,跑去端妃娘娘的延慶殿裡鬧騰了。」
!?
安陵容一聽大驚。
華妃又是發什麼瘋!
「額娘……」
這時候,曹貴人懷裡的溫宜也拱了拱,像是有些不安。
「先帶溫宜回宮去。」
曹貴人起身,看向安陵容,表情格外嚴肅,問道:「柔貴人可要去端妃娘娘那兒看看麼?」
「嗯。」
安陵容頷首。
端妃呀,她其實一直都挺想結交的。
奈何端妃這人不問世事,對人一向也是有戒心的,哪怕她看著溫和,安陵容卻知道絕對不能小覷!
故而,安陵容一直都覺得,若無恰當的時機,貿貿然去接觸端妃,說不準還會被她覺得是別有用心呢。
這會兒自然是要去的。
走在路上,安陵容不免問起了情況。
誰知曹貴人臉色變了又變,猶豫了一下,才問道:「柔貴人可還記得,昨日在景仁宮,你與華妃反唇相譏時,曾說她保養不當,失了孩子?」
「那話,自然是說進華妃心坎里的。恐怕,也讓她想起了某些不高興的過往了。」
聽到這裡,安陵容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不是不知道。
華妃小產,那是太后和皇上不想讓華妃生孩子,然後皇后翻了醫書,熬了一碗墮胎藥來,三人交給端妃這個「重任」,要端妃去打掉華妃的孩子的。
華妃一直都以為,是端妃害她,根本想不到太后、皇上和皇后那兒。
昨日安陵容提及那件事,華妃看著有孕的安陵容和甄嬛,就想起她那個成了型卻沒能生下來的孩子了,這才氣沖沖跑去端妃那裡,想要發泄。
是自己失言了。
安陵容咬了咬唇,她當時想著反唇相譏是不假,也忽略了這件事。
「小主。」
杏兒顯然是察覺到了安陵容的臉色,主僕倆心意相通,杏兒就低聲道:「心思骯髒的人,怎麼都是會想著去害人的。」
「您不必自責,實在是不關你的事。」
安陵容苦笑搖搖頭。
杏兒說得對。
不過麼……
此事,多多少少還是與她有些關係的。
想著,安陵容回頭,對著菊青道:「去一趟太醫院,看看溫太醫在不在吧。」
「是。」
菊青應了,又轉身回去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