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老鴨煲只是個藉口，但是晚上一進安家門，老鴨煲的香氣便撲鼻而來。
門是安定國開的，手裡頭還拿著當天的金陵晚報，看樣子回來有一會了。
顧瑾正帶著隔熱手套，把老鴨煲那沉重的陶瓷湯鍋端出來，放在餐桌上。
安蓉挽著吳濤進門，順手給他取了雙拖鞋，接著埋怨道：「爸，我媽端那麼沉的湯鍋，你就不能搭把手麼？」
不等安定國回話，顧瑾就搶先笑道：「蓉蓉你這話說的，我操持家裡這一切，你爸什麼時候搭過手啊？」
安定國氣咻咻地背著手回到沙發上繼續看報紙去了。
安蓉吐了吐香舌，把換好鞋子的吳濤往前面一推，意思是你去搞定。
其實吳濤也能理解。
就像是自家老子吳炳華，在家裡有旁人的時候，家務事上從來不會伸把手的。
但是私下裡的時候，曾經蹲灶台前燒鍋劈柴都有過。
這雖然都是很久遠的往事了，但至少道理上是一樣的。
老一輩的愛情，真的含蓄多了，不在於表面。
更何況，老安同志如今身為一省大員，擱古代那就是封疆大吏的級別，廚房裡的這點事，就更不太可能伸手了。
吳濤在沙發上坐下來的時候，起先也沒說話。
提起茶几上的功夫茶壺先給安定國斟了杯茶水，這才開門見山地提起正事道：「安叔，我今天剛發現，咱們科技廳對於高新技術企業認證的門檻挺高。」
「……至今整個省里才有1708家。別的省數據我不知道，但我估計，恐怕比江東多多了吧。」
這事安定國清楚，他是搞經濟起來的，不管為政哪一方，最敏感的就是這方面的數據和情況了。
於是放下報紙，端起茶盅呲溜啜飲一口道：「咱們江東省科技廳在這件事上，一向是秉持著保質不保量的原則，寧缺毋濫。這一點，省裡頭都清楚。」
吳濤眉頭一皺，「可是這麼一來，對中小型高新技術企業就太不友好了吧？況且，我覺著高新技術企業的認證，這門檻也太高了，連一些明顯具有發展前景的高科技公司也拒之門外。」
安定國當即意識到吳濤話里的意思，緊接著就追問：「你指的是哪一家？」
吳濤擺擺手，「哪一家其實不重要。其實我是覺得，科技廳對高新技術企業進行認證管理，本身也是為了促進這個行業的發展。而整個行業里，最具潛力的不是咱們這些已經成型成規模的大企業，恰恰是很多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中小型企業。」
「……現在直接把他們拒之門外，自生自滅的，還談什麼扶持和引導呢？」
安定國當即一個戰術後仰，靠在椅背上思忖起來。
吳濤知道他有這個習慣，乾脆不慌不忙地喝口水潤潤嗓子。這時安蓉洗漱一番，換上家居服出來了，搓著縴手就要進廚房幫忙。
結果一回頭，發現自己老爸還在那兒故作深沉，看了吳濤一眼，吳濤沒說話，只是給她個眼神讓她放心。
安蓉飛快地衝進廚房幫忙去了。
安定國思忖了片刻，終於有了思路道：「你說的道理沒錯，既然江東省要儘快啟動經濟復甦，而且摒棄GDP為導向的經濟發展模式，就必須牢牢抓住高新技術企業這一塊。」
吳濤點點頭，心想，這麼快就想到我是為你好，也省得多費一番口舌了。
不料安定國接著目光銳利地看過來，嘴角上揚帶出點笑意來道：「不過科技廳之所以把門檻定的這麼高，其實和你的產業不無關係。」
「嗯？」吳濤頓時一副黑人問號臉。
安定國右手扳著左手解釋道：「你看你旗下的元啟科技，那一家企業的銷售額，占了金陵GDP的多大份額？再加上天元遊戲公司，元康水飲這些，個頂個都是省優、部優、國憂的企業……」
吳濤不由汗顏了。
連省優、部優、國憂都抬出來了，現在早不按這個論了。
敢情這事是怪我咯？
不過轉念一想，作為科技廳的主官，這麼想其實也難怪。
只要把元啟科技這樣的龍頭高新技術企業伺候好，那不比扶持成千上萬個高新技術中小企業穩多了？
畢竟，求穩是官本位思想的第一要素。
數完了吳濤在江東的產業，安定國又把話題繞回來了，「不過你提的對，科技廳對高新技術企業認證的出發點，本身就是為了更好地扶持和引導這一塊產業的發展。」
「……江東想要繼續保持GDP上的領先地位，並且調整產業結構，把高新技術產業比重提上來，必須讓科技廳乃至整個政府機構，依照這個出發點，轉換思想，實事求是，真正把工作開展下去。」
官腔一打起來，安定國頓時發現有些收不住。
好在他醒悟的不算晚，接著以一句話結束了這次談話，「這樣吧，明天我過去一趟，和他們好好開個座談會，把這個思路貫徹下去。」
就該這麼辦，吳濤點點頭。
談到這裡，餐廳那邊傳來顧瑾的聲音道：「你們爺倆別聊了，過來吃飯。小濤去洗洗手，你也去！」
回到餐桌上，就是顧瑾的主場了，所有人都得聽她安排。
安定國目光信誓旦旦地盯著旁邊酒櫃裡的茅台看，可惜隔著一把鎖，茅台也不能自己飛出來。
倒是正在給吳濤盛老鴨煲的安蓉忍不住道：「媽，你就讓我爸悶兩口唄，正好今天濤他也在。」
還是我的貼身小棉襖好。
安定國剛才對寶貝女兒那一絲絲小怨念，此刻立即煙消雲散了。
然而顧瑾依舊是斬釘截鐵的強硬，「不行，現在抗非搞得多嚴重，你們沒發現麼，那些容易被感染的，全都是抵抗力差的，身上毛病多的。」
「……你血壓高，血脂高，膽固醇高這些個毛病，自己不知道啊？」
「不喝不喝了！」安定國承受不住這嘮叨，果斷拿起筷子開始吃菜。
然而顧瑾的感慨卻還沒完，「小濤你說，這抗非弄得人心惶惶的，到底什麼時候能結束？」
吳濤笑了，臉上的自信帶著安撫人心的作用道：「放心吧，瑾姨，很快就能結束了。馬上你就可以出去跳舞溜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