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中旬,首都竟然意外地下起雨來。
原本暑氣蒸蒸的天氣,被連續一周的雨水那麼一澆,再大的火氣也滅了不少。
吳濤坐在窗戶前,透過熙春園小區的房子看出去,竟有幾分重重雨幕下江南水鄉的味道來。
把這個想法和床上慵懶的安蓉說了,後者裹著被子一個翻滾之後,手捧著下巴取笑他說:「你是不是糊塗了?」
然而下一秒,吳濤便指著小區里水泥道上一個身影道:「快看,油紙傘,旗袍,女人……」
於是安蓉好奇得連鞋子都顧不上穿,赤著腳丫子便溜到了窗前,定睛一看,咦了一聲,煞有介事地道:「還真是,就是人家這歡快的步伐,實在不像是丁香一般結著愁怨的姑娘……」
吳濤一把將安蓉攬在懷中,置於腿上道:「這兒不是有一個麼?」
這麼一通笑鬧,安蓉眉宇間的愁怨,依舊是化不開,攬著吳濤的脖子道:「說真的,還有一個月,天安自己的筆電品牌就要亮相了。繼承自Thinkpad血統的新筆電能否再續輝煌,我這壓力真的很大。」
吳濤沒有回答,而是思忖著問起道:「聯想那邊有什麼反應嗎?」
「他們呀……」安蓉蹙著秀眉,抿著紅唇,似乎不願意提起他們地道:「這麼好的機會,他們怎麼可能放過?」
「不會吧?」吳濤很是意外,「上次在美國,老柳看起來像是要重整旗鼓收拾舊山河的味道。」
安蓉輕嘆一口氣,「老柳有沒有這心思我不知道,但現在他不管事。管事的是楊園慶,以前覺得他搞研發會是一把好手,天安這邊還是一陣如臨大敵的樣子。」
「……現在看來,他也就那幾把刷子,沒什麼大不了的。至少聯想的揍性又回到了老路上,就和他有脫不開的關係。」
這一點說的雖然有些尖刻,但是吳濤也不得不承認有道理。
自打聯想收購IBM失敗之後,的確有過一陣子潛心研發、勵精圖治的景象。可是直到後續推出的幾款象徵性產品,都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意思。
吳濤這才覺察到,這楊園慶的研發管理,耍來耍去的,依舊是浮於表面。
或許現在的聯想比起以前有進步了,但是依舊遠遠不夠。
抬抬手,吳濤把話題拉回來道:「聯想的問題,咱就不提了。對於天安首款筆電產品,我覺得,按照Thinkpad的血統繼承下來,然後做點微創新就夠了。」
「這樣真的行嗎?」安蓉心裡還是有些不落定。
吳濤眉頭一挑,「有什麼不行的?按照收購協議,那些個專利技術不用白不用,過期可是作廢的。當然,如果能在成本上稍微降一點,那就更好了。」
安蓉思忖了片刻,重重地點頭道:「這方面,我再抓一抓!」
倆人正聊著,房門被敲響了。
這個時間點能有誰來?總不至於是那個油鹽不進的童秘書吧?
吳濤起身去開門,安蓉則鑽進了洗手間。
房門向外打開,露出應小倩那俏皮可愛的樣子,手裡頭還不忘提著一大袋的水果。
「怎麼是你?」吳濤是萬萬沒想到,竟然讓人找到自己這溫暖小窩來了。
好在他在家裡的穿著一向是規規矩矩的,即便是有些居家,起碼不那麼狼狽。加上手裡頭離不開的書本,讓人看起來,至少很知性。
應小倩不僅沒有打擾別人二人世界的羞愧,反而施施然地踏進房子道:「安總已經和我說好了,今天中午就回金陵,我馬上就要上班了。」
吳濤看了一眼洗手間,心說這妮子竟然連自己都沒說,隨口問道:「這邊事情已經完了?」
應小倩放下水果一聳肩,「完了,唯一剩下的就是七月初那場畢業典禮了。」
吳濤點點頭,正準備順手把門關上,結果卻被應小倩阻止道:「別,我的行李箱就在門口呢。」
把門再推開一點,果然一隻粉色的大行李箱就在那裡。
吳濤隨手把行李箱提進來,這才關了門。
與此同時,安蓉從洗手間裡出來,已經沒有了絲毫小女人的慵懶,取而代之的一副精明利落的姿態。
「小倩來啦?」安蓉打招呼道:「你稍作一會,我馬上就好。」
隨即看向吳濤的眼神里,充滿著哀求之意。
吳濤自然不會和她這先斬後奏的做法計較,當下繼續坐下來,招呼著應小倩吃水果,然後儼然男主人般盡心盡力地陪著。
只是這樣一來,反倒讓應小倩不大自在了。
再怎麼說,他也是自己老闆的老闆。以前以同學相稱,坐在一起不怎麼覺得。如今一走上工作崗位,身份上的微妙轉變,很容易就體現出來。
好在沒過多久,童童便過來了。
天安電腦的首都分公司專車也派過來了,吳濤兀自看著自己的書,直到安蓉風風火火地離去。
生活總是沒有十全十美的。
如今事業做得大了,和安蓉在一起的時光反倒成為生活中的小確幸了。
總是留不住。
雨幕漸清。
午後的陽光,甚至難得從厚厚的雲層中露出一彎笑臉來。光線透過厚薄不一的雲層,衍射出光芒四射的味道來。
吳濤驟然起身,長出一口氣,隨即撥通宋壯的電話:「回四合院。」
後海四合院這邊的行走流水熱潮已經過去了,許多各地政府的買辦和頭臉人物,在碰了釘子之後,全都灰溜溜地回去了。
胡同巷子又恢復了最初的清淨。
繞過照壁,看著四合院裡被雨水洗刷過、不染纖塵的樣子,透著一種十足的清爽和乾淨。
讓吳濤的心情,沒來由地好了幾分。
花嬸迎出來,一副恬靜的笑容,「你可總算是回來了,這回咱們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吳濤知道她說的意思,擺擺手渾不在意地道:「那些人得罪也就得罪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花嬸這才提起道:「對了,這幾天有個深市的代表,在鄭副主任的陪同下來過。說是無論如何,要找你當面談談。」
能讓花嬸說項這事,吳濤不由一琢磨,「花嬸,那代表是不是男的?」
花嬸不明就裡,「是啊。」
「多大了?」
「三十七八的樣子,也有可能四十出頭。」花嬸努力回憶著,「怎麼了?」
「唔,年紀大是大了點。」吳濤思忖著道:「不過可以一見,等見了面再說。」
花嬸終於是回過味來了,「哎,小濤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以為我看上人家了,才為他說話?」
吳濤正準備說是,結果一抬頭,瞅見花嬸嘴角雖然還帶著笑,眼裡卻有些濕意,話到嘴邊直接改口了,「不是!」
改得斬釘截鐵。
直到花嬸噗哧一聲,破涕為笑,吳濤這才大鬆一口氣,這個謊總算是沒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