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正值壯年,恰逢升遷,一腔抱負才要施展的顧旭林在要名還是要利之間左右為難間,有侍從進來跪地稟道:「老爺,夫人,長樂公主同駙馬來了,已在前院內廳等候。」

  顧旭林同其夫人齊齊一驚,昨夜才遞了庚帖,放下話三日內要他們上門提親,不過一夜的功夫,怎的就……又上門了?

  …………

  長樂公主年已過三十,因著保養的極好,瞧上去不過二十七八,五官生的明艷大氣,跟一母同胞的太子弟弟那清俊樣貌並無相似之處,卻也是一位雍容華貴的美婦。

  此刻,這位美婦眼下泛著脂粉都遮蓋不住的青色,端坐在顧府待客內廳的上座,眉眼間一派尊貴倨傲,看向顧家夫妻的眼神滿是毫不掩飾的打量。

  顧家乃江南徐州首屈一指的大族,昌盛了百年的世家,蘊養出來的子弟自然不俗,哪怕是年過四十的顧旭林,一眼瞧過去也依舊讓人覺得俊雅不凡,氣度斐然。

  顧夫人李氏同樣也是個難得一見的江南美人,能入顧家為宗婦,出身自然不低,即便是面見天家公主,神情也不見慌亂,言行十分端持穩重。

  長樂公主見了,緊繃的心神微微鬆了松。

  爹娘是這般模樣,想必那位將她女兒勾的五迷三道的顧昀然應當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至於門楣,跟其他京城世家貴族相比,顧家的門楣低是低了些,卻也不打緊。

  顧旭林正值壯年,又手握實權,既然他能在江南那片沼澤中從容脫身,還得了她那位太子弟弟的青眼調任回京,絕非泛泛之輩,若無意外,必定會深受重用,前途不會差。

  而且,她那位太子弟弟昨日指名道姓叫筱兒嫁入顧家,怕是有什麼深意在裡頭。

  皇弟自小性情是淡漠了些,卻也不是會同小輩為難的人,雖不知道筱兒是哪裡犯了他的忌諱,但長樂公主相信身為嫡親舅舅的弟弟,絕不會在婚姻大事上害了她的女兒。

  思及此,她勾起些笑意道:「聽聞顧大人回京,本宮夫妻便不請自來,顧大人不會怪罪吧?」

  「不敢不敢,」顧旭林坐於下首,撫須而笑:「只是公主乃貴客,臣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您。」

  看出他的拘謹,長樂公主心中莞爾,也不打太極,直言道:「今日我們夫妻二人親自登門,所謂何事,想必顧大人已猜出來了,不知你們顧家對跟齊國公府結兒女親家一事,是否願意?」

  顧旭林心頭猛地一跳,萬萬沒想到公主之女竟然真如此恨嫁,哪裡有這麼問話的。

  這叫人……

  「怎麼?」長樂公主見他遲疑,蹙眉不悅道:「莫非,你顧家竟然不願?」

  「絕非如此,」一旁的李氏插話道:「公主許是不知,我兒已同忠勇侯府上的二房之女……」

  「此事本宮知曉,不過一句口頭約定罷了。」長樂公主揮手打斷她的話,不耐道:「莫說只是口頭定下的婚約,即便已經定了親,也不妨事,退了便是,你們用這話來搪塞,可是對與我齊國公府聯姻不樂意?」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如此咄咄逼人的言論,即便是長樂公主下首坐著的駙馬,齊國公世子也有一瞬間的怔然,更別提顧家人了。

  簡直聞所未聞,堂堂一皇室公主,就跟女兒嫁不出去似的,堪稱逼迫臣子娶了自家女兒……

  偏偏公主身份尊貴,還不好駁斥……

  女兒昨日被滿京城瞧了場笑話,去宮裡找父皇告狀卻碰了個壁的長樂公主本就心情不暢,見顧家夫妻還是這副面容躊躇不肯應下婚事的做派,頓時怒極。

  「筱兒乃本宮膝下唯一愛女,自幼受盡寵愛,但凡她想要的東西,本宮都會全力滿足,絕不容人輕辱。」長樂公主冷聲道:「為了叫我兒如願,本宮親自登門,拉下臉面,你們可想好了,真要……」

  言至此處,她冷哼一聲:「結親還是結仇,你們顧府選一個吧。」

  齊國公世子坐於妻子的下首,面容平和,始終不曾開口,仿佛談論的不是自己女兒的婚事。

  初夏的天氣已經日漸悶熱,偏偏顧旭林夫婦卻猶如被冷風吹過,面色泛著白氣。

  就連一開始對公主女兒青睞自家兒子頗為自得的李氏心裡都涼了大半。

  瞧這公主娘囂張跋扈的態度,做女兒的性子能好到哪兒去?

  前些天齊玉筱時不時的上門,李氏倒是見過她幾次,如今想來,那大方柔善的模樣怕不是特意作秀來哄著她的吧?

  真讓那位齊府千金入了門,有這個凶神惡煞的公主親家在後面護著,她這個做婆婆的哪裡還能立得起規矩,怕不是還要日日戰戰兢兢地哄著自己兒媳婦?

  都說媳婦熬成婆,她這是越熬越回去了?

  再者說,她兒子娶了這麼個跋扈妻子,豈不是受累終身?

  這一刻,顧家夫妻不約而同想到了自家長子。

  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但關上門來過日子的可是孩子自己。

  長樂公主是心疼女兒的母親不假,但顧旭林也是個心疼兒子的父親,想到自家兒子一顆心都掛在了衛家女郎身上,如不叫他如願,恐怕會成為此生過不去的坎。

  更不願意自己長子娶一悍婦,忍氣吞聲過下半輩子。

  思及此,身為朝廷正三品命官,顧氏一族的族長,顧旭林傲骨一起,心一橫,得罪公主、得罪齊國公府又如何?

  肅然起身端正的躬身行禮後,正準備婉拒,才抬眸,就見長樂公主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

  她指尖輕柔的緩緩摩挲著刀鞘,緩聲道:「你們初來京城,許是不知,此物乃本宮當年出嫁前,父皇所贈,他老人家說了,日後若有人敢對本宮不敬,無論官居幾品,爵位如何,皆可…」

  她轉眸看向面露不安的顧旭林,笑著補充道:「皆可先斬後奏。」

  這把匕首是當今天子擔心逼著齊世子休妻另娶,他心中會存有怨恨,日後冷待磋磨自己愛女,在當著齊家人的面賜下此物時,還親自下了口諭。

  這件事當年鬧的極為轟動,京城勛貴世家差不多人盡皆知,這也是長樂公主這些年日漸跋扈的底氣所在。

  可時日久遠,沒人會突然提起陳年往事,初來乍到的顧家人的確不知一個不理朝政的公主,還有先斬後奏之權,登時驚得不輕。

  看著長樂公主眸光中溢出的絲絲縷縷殺意,顧旭林毫不懷疑,今日他們顧家若不應下跟齊國公府的親事,這位公主會真敢讓手中匕首見見血。

  顧旭林夫妻二人心頭直冒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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