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新帝登基一來,勵精圖治,治國有方,整個大梁國泰民安。
燕北琛心想,或許到了他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他進了御書房,年輕的皇帝正坐在書案前披摺子,五年的時間,他已經完全成長起來了,不再需要依賴燕北琛,自己便可成熟地處理政事,朝廷內外都在頌揚他的賢明。
昔日稚嫩的孩子,如今已經完全是個大人了,臉龐褪去青澀,眉眼間顯出鋒芒。不過看向他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親切,這麼多年來也一直保持著叫他師父的習慣。
「師父,今日進宮來找我何事啊?」
燕北琛說:「來問問皇上,我請求調官的摺子為什麼不批?」
燕北琛想退出朝堂中心的位置,想讓葉景軒給他調一個清閒的官職,可葉景軒遲遲不肯放人。
葉景軒還是推脫:「師父,人家都要加官進爵,唯獨你還要自貶官職,當初不是說好了,你會一直支持我嗎?」
燕北琛臉色帶著淡淡的笑,透著欣慰,「你已經很成熟了,不再需要我了。」
「需要!」葉景軒沖他眨眨眼,「我正打算派你去出使北魏呢。」
燕北琛輕笑一聲,明面是出使,實際是想讓他回家看看,也趁此機會把調官的事情往後拖一拖。
他也的確有回北魏看看父皇的打算,既如此,就遂了葉景軒的心愿吧。
燕北琛應了下來,師徒二人正說著話,突然傳來一聲嬌嗔。
「皇上——」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昔日的永嘉郡主,如今已是皇后,她踩著小碎步進來,挽住了葉景軒的胳膊,「皇上,你怎麼不去臣妾宮裡?璨兒一直說想見父皇呢。」
「早上不是剛見過……我正和攝政王說話呢。」
皇后這便看了燕北琛一眼,問他:「攝政王,你說完了吧?可以走了嗎?」
燕北琛識趣地告退,轉身出去,還聽見身後皇后在和皇上撒嬌。
「皇上,那些大臣是不是又說開辦選秀,廣開後宮的事了?你不許聽他們的,你有臣妾還不夠嗎?」
……
國公府里,虞晚寧和虞靜嫻坐在涼亭里乘涼,一邊閒聊,一邊看樹下的兩個小人。
虞靜嫻指指樹下的小崽子,「你瞧瞧,越大越淘氣,當初剛生下他,還想著讓他以後好好讀書,做個文官,不要像你哥一樣,上戰場落下一身傷病,可這孩子一摸著書就喊困,每日就知道舞刀弄槍,爬上爬下的,估計是要接你哥的衣缽了。」
虞晚寧笑道:「不管是從文入仕,還是上陣殺敵,都是好兒郎,兒孫自有兒孫福,嫂嫂就別杞人憂天了。」
虞靜嫻嘆口氣,又將目光投向那粉妝玉琢的小姑娘,「真羨慕你,音音多乖巧可愛,還是女兒好啊。」
虞晚寧打趣她:「反正哥哥年富力強,你們再生一個就是了。」
虞靜嫻嗔怪地看她一眼,一扭頭看見自家兒子又往樹上竄,高聲道:「虞元琢,不許往樹上爬,危險!別把妹妹帶壞了。」
虞元琢麻利地應了聲好,又悄悄地拉著燕雲音的手跑到樹後,趁母親看不著,就往樹上爬。
五歲的小孩,不大一點,就那麼手腳並用,一點一點爬了上去,他夠到枝頭開得最好看的一支梨花,又一點一點滑下樹,把梨花遞給燕雲音,「看,音音,這隻開得多好、。」
燕雲音捧著花,高興地蹦起來,烏溜溜的大眼睛包含崇拜地看著虞元琢,「哥哥真厲害!」
虞元琢被誇得臉熱,當即說:「你等著,我再給你摘一支。」說完就又爬上了樹,他踩到更高的樹杈上,費勁兒地夠到了一支花,笑著朝底下的燕雲音揮了揮。
燕雲音捧著小臉,「哥哥真棒,你快下來!」
虞元琢說好,卻有些得意忘形了,正要往後退,腳下一滑,整個人掉了下去。
「啊——」虞元琢驚呼一聲,卻落入一個懷抱,等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被燕北琛接住了。
虞元琢忙說:「姑父,別告訴我爹!」
燕北琛哼笑一聲,把虞元琢放了下來。
虞元琢說:「我是為了給音音摘花嘛,給,音音。」
燕雲音甜甜地說了聲:「謝謝哥哥。」又把花給燕北琛看,「爹爹,你看這花好不好看?」
燕北琛把她抱起來,笑容溫柔地說:「好看,音音比花還好看。」
小姑娘抿著嘴笑了。
燕北琛在她粉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走,去找你娘。」
虞晚寧看他來了,也朝他走過去,「去見過皇上了?」
燕北琛「嗯」了一聲,「皇上說讓我出使北魏。」
虞晚寧立刻明白了葉景軒的用意,燕北琛就算不回去做皇子,他也是兒子,至少要回去看看老父親的。音音都已經四歲了,也該讓老人家瞧瞧孫女。
「也好,不如這一次去,我們多住一段時間。」
燕雲音懵懵懂懂地問:「娘,你們要去哪裡啊?」
虞晚寧伸手摘掉她發間的一朵潔白梨花,說:「去祖父家啊。」
「我也要去嗎?」
「當然了,我們一家三口都要去。祖父寫信說很想見你呢,他可喜歡你了。」
燕雲音笑起來:「那我們快點出發吧,別讓祖父等急了。」
幾日後,一家三口收拾行裝,動身去北魏。
馬車裡,燕雲音依偎在母親的懷裡睡覺,虞晚寧掀開車簾,看見和煦的陽光灑在路上,把前路映得光明燦爛,「今日天氣真好。」
燕北琛將披風披到燕雲音的身上,對虞晚寧說:「路上要行半個多月呢,舟車勞頓,怕是會很辛苦。」
虞晚寧回頭望他,眼底蘊著笑意,她牽住他的手,「無妨,我們慢慢走。」
前路漫長,但有彼此攜手共度,亦不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