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驚住了。
燕北琛不動聲色地抬了下眉心,深邃的眼底掠過一抹深意。
凌玄策的臉色頓時難看至極,永嘉這個蠢貨!
凌雲姝立刻將永嘉拉起來,訓斥道:「永嘉,靈堂之上怎可大聲喧譁,太失禮了,趕緊下去!」
永嘉根本不聽勸阻,扯著嗓子就說:「母親,我剛剛去看葉景軒,差點被燒死在裡面!是有人故意放火,想要害他性命!」
說完,她懇求的看向凌玄策:「皇上,我知道你恨葉景軒,可是他現在已經和你爭不了什麼了,你就饒他一命吧!」
她是真的關心則亂,完全沒意識到當眾說出這件事的意義。
眾人聽了都面面相覷,知道凌玄策這是想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凌雲姝頭疼不已,「永嘉你胡說什麼,快閉嘴!」
永嘉道:「我沒胡說,剛剛突然就起火了,門窗還都被人鎖上了,顯然是有人故意安排,除了皇上還有誰有這本事?」
她又看向凌玄策,義正言辭的說:「皇上,他說起來也是你的堂弟,他又沒犯什麼罪,你何必要置他於死地?求你不要這麼狠心!」
她一聲比一聲高,凌玄策臉色發青,簡直要氣暈過去,厲聲道:「誰要殺他了?休要在此胡言亂語!」
永嘉還想說什麼,被凌雲姝攥住手狠狠掐了一把。
凌玄策假惺惺的說:「立刻派人去查明宗人府意外失火的真相。」
他雖然這樣說了,但眾人卻是心知肚明這把火究竟是怎麼起來的。
燕北琛順勢道:「永嘉郡主並非全部都是胡說,有一句沒錯,葉景軒是無罪的。縱然葉景軒的身子榮王有罪,但榮王已死,彼時葉景軒還沒出生,他自然是無辜的,而且他照樣是正經的皇室宗親。」
在場的宗族長輩也出言道:「是啊,皇上把葉景軒關在宗人府多日,也沒個發落,皇上這究竟是何意?
凌玄策冷著臉說:「葉景軒冒充天子血脈,當然要有所處置,只不過最近忙著給先帝治喪,還未來得及給他論罪罷了。」
說起這個,那位長輩有些尷尬道:「當年的事就連先帝自己都……」
他嘆口氣,「就算葉景軒的出身不太光彩,但這孩子是無辜的,而且他作為親王之後,理應承襲王位。」
凌玄策額角跳了兩下,他也知道沒有理由取葉景軒的性命,所以才想要暗中動手,沒想到非但沒成,還被永嘉給鬧的人盡皆知!
這下他就算想再次出手,也難了。
他剛成為新帝,皇位尚且沒有坐穩,若是因為此事受人指摘,得不償失。
他壓著火氣說:「葉景軒的確無罪理應受封親王。」
他當即為葉景軒擇了封號,命人擬旨,讓葉景軒到封地就藩,無詔不得外出。
如此便算是把葉景軒拘禁在封地了,起碼把他攆出京城,他也難以再掀起什麼風浪了。
……
偏殿裡,凌雲姝好聲好氣的和凌玄策表達歉意。
「皇上,今日之事的確是永嘉太過莽撞了,回頭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凌玄策站在那裡,渾身都散發著低沉的氣息,眼睛裡透著慍怒,「若不是她,葉景軒現在已經死了。她憑一己之力保下了葉景軒的性命,還逼得朕不得不當眾冊封了葉景軒,她可真是個人才。」
凌雲姝面色尷尬,「這孩子被我慣壞了,是我沒管好她。皇上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
凌玄策陰陽怪氣道:「我看永嘉那麼關心葉景軒,是還惦記著他吧?不如就將她賜為葉景軒的王妃,讓她隨葉景軒一起到封地去吧。」
凌雲姝臉一變,「萬萬不可!」
凌玄策也不過是生氣,隨口一說罷了,冷哼一聲,沒再往下說。
凌玄策微眯著眼睛,眼底流露著危險氣息。
他不像凌雲姝這麼樂觀。方才那幾個宗族說的沒錯,葉景軒還是正兒八經的皇室子孫,倘若將來他有個好歹,膝下又沒有子嗣,葉景軒是有資格繼承皇位的。
留著他,終究是個禍患。
雖然他現在已經坐上了皇位,可是前世燕北琛就是帶著葉景軒推翻了他的皇位,今生他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讓那樣的事再次發生。
說到底,說還是要除掉燕北琛,沒了燕北琛,葉景軒也就只剩下一條命,根本不足以與他抗衡。
燕北琛……從前想要解決此人,處處受制,現在他已經是至高無上的天子,殺燕北琛,總歸是要容易許多。
沒過幾天,葉景軒被冊封為王,不日便要前往封地寧州。
離京這日,燕北琛和虞晚寧來送他。這一去就相當於是被囚禁在了封地,再想見面恐怕很難。
城門口,葉景軒不舍地看著燕北琛:「師父,你多保重。」
燕北琛瞧著他有些頹唐的模樣,心中只有心疼,是他為他謀劃了這條路,卻沒能順利的帶他走完,還害得他被人議論身世。
「是師父沒能保護好你,現在安排你離京,是儘量能保全你的法子。」燕北琛抬手為葉景軒將身上的披風繫緊一些,「到了寧州,你肯定會被人監視,不過別擔心,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的。」
他最後拍了拍葉景軒的肩頭,「少安毋躁,等時機到了,我們還會相聚。」
葉景軒定定的望著他,點了點頭。
虞晚寧也囑咐了葉景軒幾句,他們沒有太多談話的時間,沒說幾句,時辰便到了。
突然,一個嬌俏的人影跑到了他的面前。
永嘉紅著眼睛看著他,抿著嘴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掏出了一個荷包塞進了他手裡,便匆匆的逃走了。
葉景軒笑了一下,收下荷包,坐上馬車離開了城門。
燕北琛和虞晚寧瞧著馬車漸行漸遠,很久都不舍離去。
虞晚寧說:「景軒去了寧州,凌玄策就是想對他做什麼,也是鞭長莫及。」
燕北琛「嗯」了一聲,「只有先保住他的安危,我們再慢慢籌謀。」
虞晚寧牽上他的手,一路往回走,「我聽說廣平侯已經被調職出京了。」
燕北琛淡聲道:「他想要一個個瓦解我們的勢力,很快,下一個便是我。」
虞晚寧聞言看向了他,眼神透著憂慮。
燕北琛輕笑,寬慰她道:「我好歹是重臣,他就是想殺我,也得先掂量掂量,別太擔心。」
這話並沒有減輕虞晚寧心中的擔憂,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更何況凌玄策這個新帝了。
持續幾日的哭靈儀式結束後,凌玄策帶領眾臣前往天壇祭拜,又在皇宮中舉辦登基儀式,正式成為了一代新帝。
二十七日的守孝期結束後,凌玄策已經開始上朝處理政事。
然而民間對這位新帝還有不少質疑的聲音。
「先帝的死未免也太突然了,說不定是這位使了什麼手段。本來那位七皇子多受寵啊,一夕之間竟然被揭露並非先帝的親生骨肉,被打發去封地了,而這位本來不怎麼受先帝重視的,搖身一變成為新帝了。」
「當初先帝繼承皇位時不也是很突然嗎?一場宮變,榮王成了逆賊,先帝上位了。這種事都是風雲突變啊。」
虞晚寧聽著他們的議論,神思飄忽。
她突然想起孝元帝和榮王當初爭奪皇位的事情。
據說當時榮王是眾心所向,但那場宮宴,榮王被指弒君謀逆,被打入牢獄丟了性命,孝元帝繼承帝位,那時也有人說孝元帝得位不正,榮王是被栽贓的。
對了,凌玄策之前還查過榮王的事,他順藤摸瓜找到了一個多年前在宮裡伺候的老太監,叫鄭安的,是個神志不清的瘋子,凌玄策還拉著她去給那個鄭安看病呢。
那人雖然瘋瘋癲癲,但是似乎知道很多內情呢,他曾說冊立太子的詔書上寫著的人選是榮王而不是孝元帝。
當時她和凌玄策都覺得這事太大了,擔心引火燒身,都沒敢繼續深查。
現在想想,如果鄭安說的是真的,那榮王還真有可能是被誣陷的。
虞晚寧的思緒漸漸飄遠,她得好好琢磨琢磨這件事。
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先回國公府去了。
到了家門口,卻見一輛低調的黑漆平頭馬車停在附近。
她奇怪的看過去,便見車帘子被男人修長的手指挑開,那張她最不想看到的臉露了出來。
凌玄策望著她,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上車。」
虞晚寧扭頭就走。
冰冷的帶著威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虞晚寧,你敢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