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還未必想要呢。」阿嬈微微一笑,輕輕巧巧的把問題拋了回去。
周承庭微愕,一時沒接上話。
他本以為自己提到子嗣之事,阿嬈必會像先前一樣,紅著臉嬌羞的躲在自己懷中。可這會兒阿嬈不知是真的遲鈍,還是故意要氣他只當聽不出來。
「妾身知道您的意思。」阿嬈眨了眨眼,眸中閃過慧黠之色。
就當周承庭以為阿嬈總算乖順了,卻聽阿嬈道:「您留下這個孩子,是料定王瑩有報復之心。若是真的到了要收拾三皇子的時候,您可以讓王瑩出來作證,那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據。」
皇家驗證血脈的法子,總是有的,三皇子賴不掉。到時候王瑩把前因後果說出來,就是對三皇子致命的一擊。
至於那個孩子——王瑩為母則強,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孩子的未來考慮,都會選擇投靠太子。等到太子登基後,哪怕是為了名聲,也不會虧待這個孩子。
給三皇子留下血脈,再加上三皇子自己作死,無論太子怎樣處置他,無論是朝臣還是宗親都挑剔不出錯處來。
「妾身說的對不對?」
周承庭看著阿嬈,半晌才道:「對,太對了。」只是怎麼聽,都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有點懷念起阿嬈在自己面前又乖又軟的模樣,這個小壞蛋,分明聽出了自己的意思,卻故意拐彎抹角。
不過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小狐狸似的聰慧狡黠,也真教人移不開眼睛。
要是輕易就放過她,往後她的尾巴更要翹到天上去了,自己得揪住她的尾巴尖兒才行。
「前兩日見你沒胃口,便把藥膳給你停了。如今孤瞧著你精神好多了,重新吃上罷。」太子殿下做出大度不計較的模樣,面上心平氣和的道:「讓太醫給你調理身子,孤還盼著你早些給孤添個孩子。」
太子殿下用略微苦惱的語氣,盯著阿嬈道:「莫非是孤不夠賣力?那孤可要再加把勁兒才行,等今晚回了宮……」
阿嬈沒想到太子殿下頂著一張斯文矜貴的臉,竟會一本正經說出這樣的話,登時便紅了臉。
「殿下!」阿嬈瓷白的肌膚上染上緋色,如同煮熟的蝦子一般。她就要掙扎從太子身邊離開,氣鼓鼓的道:「殿下請自重!」
周承庭低低的笑了,卻沒有放手。
「好了,是孤不好。」太子殿下審時度勢、見好就收,並不想讓阿嬈真的惱了。「只是周承珏處處不如孤,這上頭倒叫他領先一步,這讓孤如何甘心?」
周承庭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到了最後仿若嘆息一般。
阿嬈頓時便停下了掙扎。
自己好歹享受過十來年有父王寵著、王妃另眼相待的日子,還有那時母妃的疼愛,哥哥的縱容……可太子殿下從小便是孤零零的,雖然有靜安長公主的照顧,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
偌大的皇宮中倒是熱熱鬧鬧的,可太子殿下顯然在那種熱鬧中是最尷尬的存在。
想到這兒,阿嬈也忘了氣惱,都是對太子的心疼。
「殿下,妾身回去後,會好好吃藥膳,調、調理身子。」阿嬈紅著臉拉了一下太子的衣袖,小聲安慰道:「您跟三皇子較什麼勁兒呀,他縱然有了兒子,父子也不會親近的。」
過不了多久,這個孩子將會取代三皇子在皇室中的地位。
太子殿下從善如流的頷首道:「那是自然,咱們的孩子一定跟我親。」見阿嬈瞪圓了眼睛,太子殿下又求生欲很強的補充:「當然,跟你最親。」
阿嬈抬起頭,微揚下巴,毫不示弱的道:「沒錯。跟妾身最親,跟娘娘次之,您呀,也不算遠,再次就是您了。」
攏共三個人,竟敢把他排到了最後。
不過周承庭並不生氣,見阿嬈已經被他繞了進來,運籌帷幄的笑了笑,道:「你都生了咱們的孩子,孤只顧著高興了,究竟排在哪一位,都不重要。」
太子殿下的這話看似大度平和,聽起來卻有點讓人感覺心酸。
無論如何,太子殿下和她說了這麼多,都是對孩子的喜愛和期待,他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阿嬈忽然覺得,早些生個屬於兩人的孩子,倒也算個不錯?
周承庭看到阿嬈沒有再說話,反而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心裡便知道,這事差不多成了。
懷中抱著嘴硬心甜身體嬌軟的小媳婦,太子殿下很是滿足。
***
雲南王府。
等到兩位郡王和郡主回府安頓好後,王妃體諒他們連日來奔波勞累,便沒讓他們來請安,各自在自己院中用晚飯。
雲南王在京中的府邸雖然占地略小些,該有的雕廊畫棟卻是一樣沒少,精緻中透著奢華貴氣。郡主和郡王們每人都有一間院子,布置倒差不多,只是蘭月郡主的院子離王妃得更近些,蘭馨和蘭雅郡主的院子挨著。
已經過了亥時,蘭月郡主揉了揉因抄經而酸疼的手腕,把筆放到了筆架上,讓丫鬟看著晾乾字跡,自己則是起身到了院子裡。
晚飯時哥哥慕柯明傳了信來,說是有事要見上一面,還要背著人。
「蘭月,以後你不能隨意離府了。」慕柯明見已經換了一身便裝的蘭月郡主,有些不贊同的道:「你跟王妃住的這樣近,若是被發現了怎麼辦?」
慕蘭月本想著跟哥哥十數日沒見,想說一說她在京中的見聞,卻沒想到哥哥劈頭蓋臉竟先教訓了她一通。
「哥!」慕蘭月面色也不大好看,她不高興的道:「你能不能別一回來就罵我!我為了什麼,還不是想幫你!如今慕柯容在父王面前更得力些,咱們要在京中想些辦法!」
如果想要出去的人是慕明珠,哥哥只會陪著她罷!
父王和哥哥都是這樣,從來都是縱著慕明珠,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別人都以為慕明珠是她親妹妹,她跟著沾了不少光。實則她恨慕明珠,哪怕她們是同胞姐妹。慕明珠那樣的耀眼,她只能在旁邊當陪襯。慕蘭馨、慕蘭雅那樣的姐妹關係才是她羨慕的。
「我還管不了你了?」見慕蘭月上來就跟自己頂嘴,慕柯明臉色微沉,道:「即便你的馬腳力快,去一趟京郊也要三個時辰。你有事也該先跟我商量,哪怕是派人傳信,怎麼自己冒冒失失就去了?」
慕蘭月開始時還想跟慕柯明叫板,聽到後面,越來越覺得不對。
「哥,你說什麼?」慕蘭月疑惑的道:「我敢對天發誓,我這些日子一直在陪著王妃抄佛經、吃齋飯,留在府中半步都沒有離開過,你別冤枉我!」
本想繼續說教的慕柯明愣了一下,他怎麼聽不懂自己妹妹的話?
「馬金成跟我說在京郊看到了你,你還威脅讓他離開。」慕柯明覺得有些不對,便把那日的情形告訴了慕蘭月。
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馬金成的描述,正是跟慕蘭月如出一轍,故此也沒有多想,只想等著回來,好好管教慕蘭月,讓她不能再任性。
慕柯明話音未落,慕蘭月低下頭,從衣襟里拽出一枚玉石做的哨子。
這枚哨子能號令慕柯明養的蒼鷹,她平日裡也靠這哨子的。「它還好端端的在我身上,這幾日我也並沒有見到外人……」
慕柯明心下一驚。
有這種哨子的,除了他手下的人,就是慕蘭月有了。所以聽到馬金成的話,那兩隻極凶的蒼鷹竟然聽那蒙面女子的話,自然就想成了慕蘭月。
「莫非是慕柯容他們的人?」慕蘭月思忖片刻,便道:「興許是慕柯容從中作怪,哥你要小心些!」
慕蘭馨和慕蘭雅是先來京中的,自己則是一直陪在王妃身邊,她們若是想從自己身上偷到哨子,難度很大。
思來想去,也只能是慕柯容的人。
慕柯明點點頭,這也是目前最有可能的。
可是,慕柯明心中還有一個念頭,隱隱成蔓延之勢。
雖然這哨子再最初是屬於另外一個人——想到面目全非、死不瞑目的妹妹慕明珠,慕柯明心中就是一陣絞痛。
當初慕明珠吵著要,父王便給她尋了一對來。後來自己藉口需要送信,明珠便大大方方的給了他,還讓人做了兩個哨子,分別給了他和蘭月。
他當日被流寇纏住,來不及回來救明珠,懊悔和愧疚糾纏著他。
雖是荒謬,他卻也忍不住去想。對蘭月如此了解、又能命令那兩隻蒼鷹的人——會是她麼?
***
回宮之後,阿嬈說到做到,精通婦科的太醫給她診脈之後,開了不少方子。
湯藥很苦、忌口的東西也多,阿嬈卻沒什麼抱怨,乖乖全都照著去做。借著養傷的由頭,在東宮中也不出門。太子妃若是得閒她就去太子妃殿中,若是太子妃不在,她或是做針線或是讀讀書。
還有那對小兔子跟她作伴——
阿嬈不知道自己的運氣是不是好了起來,這次身邊的人竟都沒有性命之憂,太子殿下親自捉來的小兔子,經過那場風雨,竟還好端端的活了下來。
她簡直激動的想哭。
皇上壽辰在即,太子妃明顯忙了起來。王皇后出事後,主持事務的人便變成了安貴妃跟她,兩人的壓力更大了些。阿嬈也只能幫太子妃配些安神放鬆的香料、做些補身子的湯水。
這些日子她得更低調才行,藩王親眷們可能又要開始入宮頻繁,楚王府、雲南王府的人,先前認識她的人可不少。
雖說已經過了幾年,她的容貌也有了些變化,她又特意每日濃妝,乍一看上去,倒也像是另外一個人。
只是為了穩妥,最好她壓根兒就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