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寢殿中一片波濤暗涌,太子的清泰殿倒是顯得安逸平靜。
看著在自己身邊睡熟的人,周承庭伸出手指碰了碰她小巧秀挺的鼻樑,她像幼獸似的,抽了抽鼻子,還是睡得毫無防備之心。
然而就是在睡夢中,她的呼吸都是輕輕的,生怕驚擾了別人。
周承庭不由生出柔軟的心緒來。
他想起自己抱她時,她分明害怕極了,卻還極力迎合自己,柔軟的身子為自己打開,幼滑柔嫩的肌膚泛起粉色……她不敢哭出聲,不敢呻-吟出聲,生怕他不喜歡。
見她忍痛仿佛獻祭一般的神色,他生生覺出不忍來,只要了她一次便放過了她。
讓宮人幫她清理過後,已經又困又累連上下眼皮都快粘在一起的人,被送回來時還想著要給他行禮,也不敢就上床。周承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又不是暴君,她至於這么小心翼翼嗎?
上了床後,她只敢靠在大床的邊緣,似乎被他嚇得清醒了些,眸中水光朦朧,眼巴巴的看著他。
哪怕她沒有說話,周承庭也從她眼中看出了害怕自己再要她一次,或是害怕自己對她不滿意。
周承庭無奈,只得道:「睡罷。」
翠珠這才像鬆了口氣似的,眼皮安心的合上。雖然她想著不能睡得太快太死,可是今夜實在是累極,她竟然比在自己房中還快就睡著了。
倒是周承庭命人留了盞燈,久久沒有睡意。
柔和的光芒透過紗帳落在她的身上,纖長而濃密的睫毛小刷子似的安靜垂落,巴掌大的小臉兒睡著後更顯得恬淡靜謐,可他知道,只要那雙眼睛一睜開,便是一張嫵媚的嬌妍面龐。
周承庭的目光漸漸往下移動,那雙淡粉色的唇瓣看起來很柔軟。
這樣想著,周承庭不由自主伸出手指,觸碰到她的唇瓣。果然如想像中柔軟,甚至觸感更好……
周承庭忽然記不起來,自己方才有沒有吻她。
許是沒有罷?
太子殿下的執行力素來極強,他側過頭,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當他有些意猶未盡的想再加深這個吻時,卻感覺到懷中的人不舒服的動了動,他忙放開了她。
七月流火,夜涼如水。
只穿著單薄寢衣的翠珠沒敢動床上的被子,睡夢中的她覺得有冷。而周承庭眼見翠珠不自覺的往自己這個熱源處挪動,想要替她蓋被子的手便停了下來。
他眼睜睜的看著翠珠一直挪到他身邊才停下,終於感覺到不冷的她還心滿意足的在他胸膛前蹭了蹭,枕著他的手臂沉沉睡去。
真該叫她瞧瞧自己在他懷中的模樣,可比方才清醒時勾人多了。
可到底他沒忍心把她叫醒。
這一夜溫香軟玉在懷的後果就是——太子殿下胳膊被枕麻了。
天蒙蒙亮時,從開蒙後便有的晨起讀書習慣讓周承庭按時醒了過來,見她睡得還香,周承庭輕輕抽出自己又酸又麻的胳膊,小心的沒有驚動她,自己披衣起身下了床。
聽到裡頭的動靜,孟清江忙進來服侍。
還沒等他開口,周承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孟清江福至心靈,忙放輕了動作,輕手輕腳的服侍著周承庭更衣,小內侍們的訓練有素動作也是近乎悄無聲息。
這位姑娘怕是要有大造化,此時在殿中服侍的人不約而同的想著。
她是自打太子妃入宮後頭一位被送到太子身邊的人,一張了不得的容貌自是不必多提,太子對她又是這樣上心……各人心裡紛紛打起小算盤,只要是太子妃抬舉,這位妥妥的是未來的寵妾。
睡得無知無覺的翠珠不知自己已是別人眼中未來的太子寵妾,只知道等她醒來時,周圍安靜極了,恍惚還有種自己仍舊在太子妃私庫小院的感覺。
落入她眼帘的是圈金羅帳,這樣上等的料子,太子妃的庫房中也是有的,可她自是沒資格用的……翠珠猛地清醒過來,她是在太子寢殿的中!
空蕩蕩的大床,她身上好端端的蓋著被子——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中,翠珠顧不上害羞,先拼命的回想自己有沒有出什麼差錯,有沒有令太子生厭。
她撩開了帳子的一角,外頭已是天色大亮。難道太子離開的時候,她竟然還睡得死沉?
太子殿中一切用品俱是宮中最好的,身下的織物柔軟舒適,雖然身子酸軟,可她這一夜睡得甚是安逸。等等,她到底是來服侍太子還是來享受的?
翠珠一臉絕望的攥緊了領口。
「姑娘醒了?」她才有點動靜,很快便有宮人進來。
翠珠忙擠出笑容來,想著自己還在太子床上,手忙腳亂的想要下來,卻險些讓被子給絆倒。
越慌越是出錯!翠珠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宮人們卻忙上前來扶住她。領頭的宮人態度甚是親切的道:「姑娘身子不舒服罷,還請慢些。」
見她們沒有刁難的意思,翠珠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被人服侍著梳洗更衣後,便有人來告知,說是要送她去太子妃處。
***
姜妙一夜都沒睡。
余嬤嬤的事她極為痛心,也給了她極大的教訓。她枯坐了一夜,身子是僵的心是冷的。
「娘娘,清泰殿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翠珠等會兒就過來給您請安。」珊瑚見狀,心中也難受極了。她輕聲道:「您看是等下就見,還是再緩緩?」
「見。」姜妙不假思索的道。
對上珊瑚擔憂的眼神,姜妙雖是沒什麼精神,還是笑了一下。「她初次承寵,我若不肯見她,她在東宮的日子就難過了。」
「娘娘,奴婢有點擔心。」珊瑚斟酌著道:「翠珠在您身邊服侍四年,自是勤懇本分。可她本意不在此,定是余嬤嬤誆騙了她。如果她真成了太子寵妾,一旦有什麼不如意,會不會對您心存怨恨?」
姜妙搖頭。「她不是那樣的人。」
「這四年來,我冷眼瞧著,翠珠不像是尋常貧苦人家出來的孩子。」姜妙緩緩的道:「見她似是有難言之隱,我也沒有深問。她行事如何,我自認為還是了解的。她是個肯為至親之人付出,甚至忽略自己感受的人。」
「即便她不想服侍太子。可為了報恩,她還是去了。」
「是我對不住她。既是她服侍了太子,就斷沒有再出宮的可能。」
雖說如此,可人心難測。珊瑚試探著道:「娘娘,何必留下彼此結怨隱患呢?倒不如說出真相,您也是受害者!」
她的話音未落,姜妙當即便擺手,正色道:「這話日後不可再提了。你只需記住,這件事就是我的意思,就是我點名要翠珠去服侍太子的。」
珊瑚愕然的睜大眼睛,不理解姜妙為何堅持替余嬤嬤圓謊。
「如果我現在告訴她,這不是我本意,這讓她如何自處?既是她能為了報答我曾幫助過她,去違背自己的本意服侍太子,相應的她知道真相後會覺得對不起我,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珊瑚這才回過神來。
「罷了。」姜妙微微笑了笑,說不出是難過還是釋然。「她無根無基身份低微,在宮中日子本就艱難。哪怕是她恨我,我也要讓她在東宮中好好的活下去。」
「娘娘!」珊瑚紅了眼圈。
如果沒有那場戰役,驟然痛失至親至愛之人,太子妃又怎會陷入到兩難的境地?
「翠珠是個好孩子,我只期盼殿下能真心喜歡她。」姜妙眼中閃過一抹悽然,唇邊卻還帶著笑。「我今生都無法報答太子,也辜負了翠珠的信任,如果翠珠能得到太子寵愛,我才能稍稍安心。」
「叫人進來罷。」姜妙笑了笑,道:「我總不好沒精打采的見她。就讓她以為我需要她幫忙好了,她還會好受些。」
珊瑚眼中轉著淚,答應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