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珏在知道王瑩竟暗結珠胎後,頭一個反應便是讓她把孩子打掉。
王瑩卻是捨不得,腹中的孩子不僅是她的骨血,更是她的籌碼。
然而王皇后是絕對不會讓懷有身孕的王瑩做周承珏的側妃,雖然現在把王瑩娶進來,生產的時間能勉強對上,可還有哪個家世顯赫的貴女願意來做三皇子正妃?
納側妃的禮儀程序可以儉省些,正妃可不行。從采名起,這一套禮數章程走下來,大半年的時間都過去了。新皇子妃嫁進來時,府中的側妃已經生下長子,這不是噁心人麼。
王瑩的處境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雖說周承珏當初看上王瑩的姿色,到底還是有幾分情意的。見她還算乖巧,並沒有把他們之間的事情聲張出來,便沒強迫她打掉孩子。可這事是瞞不住的,日子拖得越久就越被動。
有一日周承珏來坤正宮給王皇后請安,正碰上王皇后同承恩伯世子夫人商量太子嬪的人選,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計。
想辦法把太子灌醉、再用些助興的藥,使太子和王瑩同處一室,讓外人看起來兩人有了肌膚之親。這樣王瑩便不得不嫁給太子了,她腹中的孩子也能名正言順成為太子長子。
而且王瑩不是處子之身的事,也不會被發現。
縱然最後太子覺察到自己被算計了,卻也不得不娶王瑩。
「這樣太冒險了!」王皇后下意識的反對,任何一個環節出了紕漏,後果都是他們不能承受的。「不行,我不同意!」
周承珏卻很堅持。
「母后,連那些庶民都懂得富貴險中求,皇位又豈是那麼容易的?」周承珏眸光微沉,低聲道:「母后,如今正有一次機會,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錯過就再也不可能了。」
王皇后也不顧上跟周承珏生氣,琢磨起了他的話。
天時地利指的是……
「母后,誠王已經回京了,兒子聽聞,他又帶了不少好酒來。」周承珏神色中透著自信,他挑眉道:「太子平日裡甚少沾酒,可誠王叔帶來的酒,他不能不喝罷?」
王皇后恍然。
誠王是皇上的兄長,雖然和先帝、皇上都非一母同胞,卻因無心權勢,效仿魏晉名士的風流做派,愛飲酒、性格不羈,一年中倒有大半年都在外頭遊山玩水,已過知天命之年,至今尚未娶妻,倒意外的同兩任帝王關係都不錯。
皇上壽辰在即,他這才回來了。
「誠王入宮,太子必然要帶領皇子們一同參加他的接風宴,到時候還怕找不到機會麼?」
周承珏的話讓王皇后動了心。
這確實是極為難得的機會,如果扳倒太子後,還能把孩子抱回來養著,順便博一個好名聲。如果這孩子爭氣,效仿今上,立為太子又是一段美談……
「跪了這麼久,有沒有不舒服?」王皇后雖然語氣仍是嚴厲,話卻明顯緩和了。她的目光落在王瑩仍舊纖細的腰肢上,認真考慮起計劃實施的可能性。
王瑩這才鬆了口氣,忙搖了搖頭。
王皇后給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讓她把王瑩帶到內殿,幫她檢查一番。
「母后,還請助兒臣一臂之力。」周承珏見王皇后的態度已經鬆動,忙趁熱打鐵道:「您統攝六宮,這事只有您能辦。那安貴妃想為老六謀劃,還沒有這機會……」
王皇后緊緊皺著眉,沉吟了片刻,終於緩緩點了頭。
***
坤正宮中發生的一切被瞞了下來,周承庭卻從紀北南那兒得知,承恩伯世子夫人很快被召進宮中,還帶了不少藥材。
雖然為了混淆視線,承恩伯府世子夫人帶了不少滋補藥材,但這些藥材里,能拼出一副完整的安胎藥方。
看來他們的猜測屬實。
「她們想把王瑩給塞過來,肯定不能按納太子嬪的章程來,等下兩三個月去,王瑩肯定顯懷了。」姜妙分析道。
得知這一切的姜妙很是震驚,她沒想到王皇后竟敢如此膽大妄為。是以這會兒,阿嬈、她還有太子,三人在清泰殿商量對策。
三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王皇后可能會安排的旁門左道,先讓王瑩跟太子有染,為了遮醜,王瑩會很快被抬進來。
「平日裡殿下同坤正宮並無交集,只怕會在宴席上下手。」姜妙粉面含怒,鳳眸微微眯起,「王皇后堂堂正宮娘娘,鎮日裡想著這些旁門左道!」
阿嬈也贊同太子妃的看法。
「後日皇上在清涼殿為誠王接風,那會是她們動手的好機會。」周承庭心中有數。
近日來對皇宮中漸漸熟悉的阿嬈想起清涼殿就在御花園附近,王瑩完全可以事先等在御花園的某處,等著太子被下藥後失去神智,她再裝作被太子用強——
宴席上都是皇親國戚,縱然傳出去不會對太子的名聲有太大影響,王瑩卻再沒辦法推出去。
若是太子滴酒不沾,王皇后的計劃便不能成功,料想王皇后還不敢明目張胆在飯菜中下藥,唯一的選擇只有用酒,達到「酒後亂性」的效果。
相應的,也沒辦法揭穿王皇后的陰謀。
「如今看來,唯有將計就計。」周承庭慢條斯理的道:「把與王瑩有染的人,變成周承珏。」
得讓王皇后吃到苦頭才行。
「阿妙,你安排人在清涼殿附近盯住王瑩,她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周承庭對姜妙道:「其餘的,孤自有安排。」
姜妙神色鄭重的應了下來。
上次王皇后下藥給了阿嬈靈感,只要用量適宜,哪怕是太醫也完全查不出來。她回去後可以為太子準備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阿嬈想著,就要回宜芝院準備。還沒等她離開,只聽到外頭傳來通報聲,說是誠王來了。
「皇伯父來了?」周承庭雖然有些意外,卻並不吃驚。誠王比先帝還要大些,卻因性格隨和,倒跟小輩們打成一片,每次回京時都會帶不少各地的新奇玩意兒回來送給他們。
想來是他去見過了皇上,隨後便來了東宮。
阿嬈想走開已經來不及,姜妙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擔心。
「庭兒,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東西?」誠王人還未到,一陣爽朗的笑聲已經先傳了進來。
太子和太子妃已經迎了出去,阿嬈跟在兩人身後,低眉順目的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見過皇伯父。」周承庭和姜妙一齊行禮,阿嬈跟在後面也蹲身行禮。
聽聲音,誠王就是性子隨和大度的人。阿嬈起身後,悄悄抬眼。只見誠王一身寬袍廣袖,還真的頗有些魏晉名士之風。雖說誠王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可看起來也就是年逾不惑。
本來阿嬈想等太子和太子妃同誠王一起進殿後,悄悄離開的,可誠王一眼就發現了她。
「皇伯父,這是阿嬈,新封的太子選侍。」姜妙見誠王的目光落在阿嬈身上,忙把阿嬈帶過來介紹。
誠王看到阿嬈的一瞬間,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驚愕。簡直太像了,他恍惚以為自己看到了那個人。
阿嬈忙又上前行禮,倒是沒留意到誠王的異樣。周承庭心中有些奇怪,卻沒說什麼。
誠王很快恢復了正常,如同尋常的隨和長輩,誇了阿嬈一句。因先前沒有準備,拿出了一塊玉佩,賞給了阿嬈。
長輩賜不可辭,阿嬈接到玉佩的一瞬間,便感覺入手溫潤,質地細膩,是極為難得的和田玉。不過誠王畢竟是親王之尊,身上有好東西也實屬正常。
「謝誠親王賞賜。」阿嬈上前謝賞,誠王笑了笑,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
周承庭瞧見誠王賞賜給阿嬈的玉佩,覺得有些奇怪。在他小時候,曾見過誠王盯著這塊玉佩,久久的出神。甚至誠王都沒捨得掛在外頭,只是隨身帶著。
他竟會隨手給了阿嬈?
莫非誠王在哪裡見過阿嬈不成?還是他知道阿嬈的身世?想到這兒,周承庭不動聲色的看向了阿嬈。阿嬈的神色很是坦然,沒有一絲扭捏,也沒有和誠王熟識的樣子。
可以斷定,阿嬈是沒見過誠王的。
誠王同太子夫婦進了正殿,阿嬈識趣的退了出去。她要回宜芝院,調配些藥材香料。
方才誠王賞賜的玉佩她交給了芳芷妥當的收了起來,並沒有放在心上。
清泰殿中。
周承庭留意到,誠王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不同,閒談說說起了自己這大半年的見聞,卻分明有些心不在焉。托阿嬈的福,周承庭看過幾本遊記,有兩處地名,誠王說錯了。
見了阿嬈,竟給誠王這樣大的觸動?
因著要避嫌,先前不過在東宮小坐的誠王竟多留了一會兒,末了還故作漫不經心的問起了阿嬈。
姜妙答道是自己家中的丫鬟,只見誠王雖然沒有深問,眼底有幾分不信。
「我帶了好酒回來,到時候再好好喝上一番。」誠王並沒有留在宮中用飯,他只說約了舊友,要回去了。
周承庭留了心。
只是他也無從查起誠王和阿嬈有何淵源,只得吩咐紀北南盯著誠王。
若是誠王沒有動作,就說明他想多了;若是誠王派人查阿嬈,那就真的有什麼淵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