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碧璽雖是不明所以,可她向來聽阿嬈的話。得了阿嬈的囑咐,提著裙子小跑著走了。

  跟在阿嬈身邊的芳芷和結香都有些奇怪,自家選侍怎麼會知道這些?不過在御膳房那一通大鬧,她們倒是看懂了。選侍是為了不讓人陷害太子妃,才故意這麼做的。

  「咱們先回東宮。」阿嬈神色已恢復如常。

  明知這麼做之後,太子妃一定會懷疑她的身份,而她飛揚跋扈、不知輕重的名聲也會在宮中傳開——可是太子妃救過她兩次,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皇后陷害太子妃。

  王皇后倒是好算計,得知楚王側妃不能吃花生,特意做成看不出、也吃不出花生味道涼果。太子妃並不知道,御膳房中擬出的菜單讓太子妃過目時,她自然沒有異議。

  這場宮宴是太子妃頭一次主持的宴席,王皇后就要太子妃出醜——

  楚王側妃對花生過敏,誤食後會渾身起紅色的疹子、呼吸急促,她曾見過一次。雖然沒有性命之憂,看起來卻是很可怕。到時候亂起來,太子妃實在說不清。

  這不算下毒,不會出人命。可太子妃哪怕是無心,疏漏之責卻是逃不掉的。

  太子妃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失誤,王皇后再往塞個家世相當的太子嬪,等到皇上壽宴時,恐怕出風頭的就是那位太子嬪了。

  所以阿嬈拼著被太子妃懷疑、暴露身份的風險,也要提醒太子妃。

  她不後悔這麼做,只是要怎麼向太子妃解釋?

  阿嬈心中一團亂麻,面上卻是一派鎮靜淡然,芳芷和結香也瞧出不對來。

  先前兩次離開東宮她都是跟著姜妙去皇后宮中,除此之外她還從未離開過東宮。阿嬈讓芳芷挑條僻靜的路走回去,儘量避著些人。

  「選侍,前面是碧波池,直接走過去便到了東宮正門,從後面的小路繞過去就到東宮的西角門。」芳芷問道:「您看,是走那一條路?」

  雖說眼下要擺宴了,地點又在延芳殿,阿嬈還是怕撞到人,選了稍遠的小路。

  碧波池邊,種著垂柳若干,映著池中盛開的荷花,時不時還有錦鯉躍出來,甚是好看。芳芷和結香能出來玩耍的時候也甚少,雖是走著路,眼神卻不由自主往池中看去。

  「選侍,您看,那條錦鯉真漂亮!」結香更活潑些,她指著一條躍出水面的錦鯉對阿嬈道。「那樣的花色倒是不多見。」

  阿嬈聞言望去,果然很好看,只是她並沒有心思欣賞。但她也沒打擾兩人的興致,只是笑了笑。

  就在她收回眼神的一瞬間,她忽然瞧見不遠處的柳樹後,站著一個人。

  那雙眼睛,陰鷙可怕、寒意逼人——阿嬈不由全身一顫,呼吸都驀地一窒。被他盯著,如同被毒蛇盯住無異。

  竟然是姜知瑞!

  那雙可怕的眼睛曾無數次在她的噩夢中出現——她不知道姜知瑞在那裡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在等她。她只想拔腿就跑,趕緊逃開。

  耳邊還傳來結香和芳芷的歡聲笑語,阿嬈忙加快了腳步,竟是隱隱把兩人超過去的架勢。

  兩人見狀,也收斂了說笑,緊跟著阿嬈快步離開。

  等到三人離開,站在柳樹下的人才走了出來,正是姜知瑞。

  他原先以為姜姀同姜妙素來不和,把話說得誇張些也是有的。今日親眼見了,才發現姜姀所言非虛。

  那張如清水芙蓉般清麗絕艷的面容,如今卻是透著幾分媚意,容貌氣色比往日更勝一籌。他也是自小習武之人,視力極佳,雖是距離遠,他卻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更別提她頭上貴重的赤金寶石首飾、身上華麗張揚的衣裳,金線銀線在日光下折射的耀眼光芒,簡直灼傷人的眼睛。

  姜知瑞瞳孔都因為怒意而擴大,雙手緊握成拳,被壓在心底的恨意油然而起。

  當初他許諾榮華富貴時,阿嬈卻一臉漠然說她不稀罕,他逼迫她,她拼死抗拒。

  如今卻是歡歡喜喜的當了太子選侍。

  「哥,我說的沒錯罷!」躲在遠處的姜姀也趁勢出來,雖然姜知瑞不發一言,此時的神色分明是怒極。「撿著高枝兒飛去了,侯府的姨娘人家不稀罕!」

  她的話音未落,姜知瑞便拂袖而去。

  姜姀不以為然,哥哥肯定會更恨姜妙、更恨太子,這樣就能專心幫著六皇子了——她前幾日雖是遠遠躲在一旁,還是被六皇子瞧見了,六皇子笑著跟她說了話。

  想到這兒,姜姀不由紅了臉,那樣溫潤如玉、俊美的男子,沒人能不動心。

  「碧桃姐姐,多謝你!」姜姀離開了碧波池,對等著她的宮人道謝。

  如果不是她找了安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碧桃幫忙,還不能如此順利的讓哥哥發現阿嬈的真面目。

  碧桃謙卑的笑道:「三姑娘這是哪裡話,以後還要請姑娘在貴妃娘娘面前幫奴婢美言兩句。」

  「好說、好說!」姜姀被捧得飄飄然,高高興興的走了。

  ***

  阿嬈逃也似的到了宜芝院。

  故人抵京、再見姜知瑞,無一對她不是極大的震動。

  是以午膳她沒用幾口,便讓人去找了料子,她要做些繡活平復心中的紛亂。

  眼下最要緊是她對太子妃要有個解釋。

  阿嬈讓施東施海去打探著延芳殿的消息,不過以兩人的身份還差些,阿嬈讓他們去找福順幫忙。

  福順上次算是因禍得福,福喜等人被處罰,他成了太子書房中得用的人。他感激阿嬈兩次出手相助,曾數次表示要報答阿嬈。

  幸而延芳殿的午宴一切順利的結束了。

  她懸在半空的一顆心還沒放下,太子妃派人傳話來,讓她過去說話。

  阿嬈的精神再度緊繃起來。

  她幾乎是腳下發飄的到了太子妃殿中,見到太子妃正由宮女們服侍著卸釵環。

  「阿嬈來了?」姜妙從鏡中見到低著頭的阿嬈,擺了擺手,示意宮女們都退下,只留下了珊瑚。

  阿嬈忙上前行禮道:「奴婢見過娘娘。」

  任憑心中怎樣的慌亂,阿嬈的舉止倒是依然從容大方,這份沉穩淡定是不錯,可愈發會讓人疑惑,實在和她的身份不符。

  「阿嬈,謝謝你。」姜妙拉著阿嬈的手坐下,眼中透著感激之色,誠懇的道:「若不是你提醒,恐怕今日就出亂子了。」

  阿嬈愣了一下。

  她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太子妃一定會問她是如何知道的,這等隱私之事,非親近的人不能知道。

  沒想到,太子妃竟是先向她道謝。

  「娘娘,這是奴婢應該的。」阿嬈慌忙起身道。

  太子妃待她這樣好,她心中愈發不是滋味。她遮掩著不能說的秘密,只怕要辜負太子妃了,她不是有意欺瞞——

  阿嬈跪在地上,道:「奴婢有罪,隱瞞了娘娘。」

  「起來說話。」姜妙也猜到了阿嬈要說的話,只是她先沒有追究,而是先把阿嬈從地上拉了起來。這倒是能解釋,阿嬈為何不肯在人前露面,只怕會遇到不想見的故人罷!

  「阿嬈,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姜妙柔聲道:「我本不欲多問,只是如今你成了太子選侍,只怕有些事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阿嬈羞愧的看著姜妙,道:「奴婢在遇見您之前,曾被賣到楚王府在側妃處服侍過半年。後來、後來——」她咬了咬下唇,道:「二公子想要輕薄我,側妃發現後,便把我發賣了。」

  那會兒阿嬈至多只有十二歲!

  姜妙怒從心起,道:「真真是禽獸!阿嬈你別怕,楚王家眷至多留到皇上過壽,之後便離開了。到時山高水遠,便再無見面的機會了。」

  替阿嬈去出頭顯然不現實,一來太子的顏面往哪兒放,二來對於阿嬈來說,名聲全完了。

  可是……姜妙相信阿嬈不會拿這樣難堪的事來搪塞,她還是感覺有哪裡不對。

  「若是再有藩王家眷入宮、你只留在宜芝院便是了。」姜妙不願再逼迫她,柔聲安慰了她幾句。

  阿嬈有難言之隱,卻還是為了不讓自己被王皇后抓住把柄,出手幫忙,這份心意已經足夠珍貴。自己不會再讓她傷心。

  「多謝娘娘!」阿嬈終於能稍稍鬆一口氣。

  見太子妃面上有疲色,阿嬈沒敢提見過姜知瑞的事。夫人還在府中,何必讓娘娘再跟胡姨娘母子生氣,讓夫人多操一份心?

  或許,只是碰巧也不一定!

  ***

  太子書房。

  延芳殿的事周承庭也知道了,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

  楚王側妃?阿嬈同楚王府有關係?

  他沉吟了片刻,對候在一旁的紀北南道:「楚王側妃可是出身京中世家?她家中可與南方的世家聯姻過?」

  紀北南回道:「正是。楚王側妃出身長寧伯府的旁支,至於聯姻——」

  在得到太子命他查楚王側妃時,紀北南便把她周圍的一切都打探清楚了。故此他利落的回道:「楚王側妃有一表妹嫁給了雲南王次子,現封了郡王的慕景程。」

  「查楚王府和雲南王府。」周承庭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