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嬈微愕,不自覺的睜大了眼睛。
「父王,這、這不合適罷?」她有些不知所措的道。
慕靖淵輕輕的摸了摸她的發頂,溫聲道:「珠兒,只要你點頭,父王自有安排。」
阿嬈心中還有太多疑團,雖說她早就知道以慕柯容的手段不可能騙過父王,可父王能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安遠侯府,還是出乎阿嬈的意料。
她本以為還要太子幫忙,過些日子才能見到父王。
「父王,您是怎麼識破四哥的計劃?」阿嬈一時間千頭萬緒,不知從何問起。
當阿嬈提到慕柯容時,慕靖淵神色冷了下來,皺起了眉頭。可他跟阿嬈說話的聲音,依舊溫和。「慕柯容自作聰明,也虧得他私下裡的小動作,父王才能順著線索,找到了你。」
從慕柯容告訴自己珠兒還活著的那一刻起,慕靖淵就順著線索查了下去。對慕柯容來說,珠兒不回王府才對他有利。他之所以敢主動提出尋找珠兒,只能說明回來的人,定然會被他控制。
那個人肯定不是真的珠兒。
是以慕靖淵大半精力投入到尋找慕明珠的行蹤上,也派了人留意慕柯容的一舉一動,終於發現了破綻。
「父王,那您從揚州帶回來的人……」阿嬈有點後怕,如果慕柯容直接把人帶到父王面前,而不是故弄玄虛,那人要是很像她,父王會不會認錯了?
似是看出了阿嬈眼底的擔憂,慕靖淵眼底透著一抹溫柔,微微笑道:「不會認錯的。」
即便容貌再像、那具身體裡的靈魂,也不是他的珠兒。
父母是不會認錯自己的孩子。
阿嬈被看穿了心思,細膩白皙如同上好瓷器的肌膚上飛出一抹緋色。
「父王,我聽說皇上想讓明珠郡主留在京城中,也為了能掣肘您。」最初見面的狂喜和激動稍稍平復了片刻後,她想起了自己最著急的告訴父王的事。「四哥跟六皇子似是有所勾結,安貴妃已經在物色人選。」
慕靖淵微微頷首。
「先就有現成的明珠郡主,如果留下她皇上能安心,父王豈會不同意。」慕靖淵一派從容,不疾不徐的道:「既是安貴妃幫父王找到了明珠郡主,父王就送給順水人情給她。」
阿嬈恍然,難怪父王將計就計的把假明珠帶回來,就是為了反將他們一軍!留下一個空有郡主身份的人,無論是誰娶了她,也得不到雲南王府的支持。
且這樣一來,父王手中還掌握了六皇子和慕柯容勾結的證據——
看似父王被他們牽著鼻子走,耍得團團轉,殊不知父王早就洞悉了一切,掌握了主動。
阿嬈忍不住紅了眼圈,一如少年時,父王淵渟岳峙的站在那兒,她就莫名感到安心。
迎著阿嬈如昔日般信任依賴的目光,慕靖淵心裡早就軟成一片。
錯過的這七年,他要加倍補償珠兒。
「珠兒,父王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孩子。」慕靖淵來之前早就有所準備,他柔聲道:「太子待你好,你心中豈會不動容?更可況,你還給太子生了兒子。」
阿嬈一張俏臉飛紅,撒嬌的跺了跺腳道:「父王!」
「好好好,父王不說了。」慕靖淵對小女兒向來寵愛,依著她沒有順著說下去。「你還沒告訴父王,父王的小外孫叫什麼名字?」
昔日裡在他面前撒嬌的小姑娘已經長大為人母,他錯過了太多太多。
「呦呦。」阿嬈提起兒子,眼角眉梢那點驕傲藏不住。
太子長子,又被記在太子妃的名下,身份尊貴,甚至遠高於生母。
想到珠兒如今的身份,慕靖淵心中一痛。可若是他表現出難過,也只會讓珠兒跟著難受。「真是個好名字。來,把這個拿著。」
說著,慕靖淵拿出一塊玉牌遞給了阿嬈。「這是送給呦呦的見面禮。」
阿嬈接過來,入手溫潤細膩,料子和雕工俱是上乘。她還沒來得及替呦呦道謝,忽然發現玉牌後面的紋飾有些奇怪。
她翻過來凝神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自幼長在雲南王身邊,她知道父王有不少產業,都是各不相關分散開的。而這類的紋飾,就代表了印信。
「父王,這太貴重了。」阿嬈有些遲疑道:「呦呦還小,您不必——」
慕靖淵的聲音雖輕卻很堅持。「父王這做外祖父的,錯過了呦呦的滿月和百天,改日父王再補禮物給他。」
再拒絕就顯得生分,阿嬈小心的收起來,看著慕靖淵粲然一笑。「那女兒替呦呦謝過您。」
慕靖淵含笑點了點頭。
「時候不早了,你先去忙罷。」雖說心中有千般萬般捨不得,為了不給珠兒找麻煩,慕靖淵也只得催促她走。
阿嬈去了陳氏院中,慕靖淵帶著人悄無聲息的從侯府側門離開。
「王爺,大郡王命人送了信來。」趙英待慕靖淵上了馬車後,遞上了一份厚厚的信箋。「送信的人是張宗光。」
慕靖淵聞言,眉頭微蹙。
平日裡王府的公務,自有專人負責傳遞,並不用郡王們自己的人。張宗光是慕柯明的頭等心腹,既是派他來,只能說不是公事也不是小事。
他親自拆開了信封后,整整有六張紙,都是慕柯明親筆所寫。
不消片刻,慕靖淵便一目十行的看完。只是他把信箋拿在手上,出神良久。
信上的內容他並不意外,慕柯容的作為,他都在看眼裡。只是他深感意外,慕柯明竟如實說出了七年前的事,還說等他回府後,再當面請罪。
他倒是小看了大兒子,沒想到慕柯明竟有這份勇氣。
「告訴張宗光,本王知道了。」慕靖淵面色波瀾不驚,淡淡的道:「讓大郡王不要聲張。」
七年前的事,是雲南王府的私事,他自會關起門來解決。眼下最為棘手的是珠兒的事,他不能看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只能委屈的給太子做妾,甚至生了孩子,也要記到別人名下——
趙英應了一聲就要離開,只聽慕靖淵叫住了自己。
「給太子傳個信兒,就說本王要跟他見一面。」慕靖淵話才說到一半,又道:「不必找太子,你只想辦法把這消息透給誠王便是。」
直到從在清涼殿的宴席上聽到誠王的話,慕靖淵才確定誠王就是她當年所救之人。
先前也是誠王三番兩次想給他送消息,他原以為是太子指使,後來發現是自己想差了。
珠兒出落得越來越像她,誠王既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然也猜到了珠兒是誰。既然珠兒的身份一直都沒有暴露,說明誠王也在保護珠兒。
此事經由誠王轉達,是最妥當不過的。
慕靖淵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讓趙英離開了。
***
阿嬈回到東宮時,發現太子已經在宜芝院等她。
往日這個時候,太子不是還沒回東宮,就是在清泰殿處理公務,今日一反常態的專心拿著撥浪鼓逗呦呦玩兒,父子兩個玩得倒也開心。
阿嬈一面由結香等人服侍著換下了衣裳,一面狐疑的看著懷中抱著兒子的太子。
「殿下,您今日公務不忙?」有奶娘等人在,阿嬈自是不便說,只得隨口問了一句。
周承庭抱著呦呦到了阿嬈身邊,阿嬈坐在妝鏡台前,髮鬢上的釵環還沒取下來,看著珍珠穿成、墜著紅寶石的流蘇,呦呦伸手就想去夠。
阿嬈本以為太子會阻止呦呦的行為,沒想到太子竟鼓勵似的把呦呦抱著離阿嬈更近了些,呦呦揮舞著兩隻白白嫩嫩的小手眼看就要抓到了,阿嬈怕傷到他躲了一下,呦呦以為娘親是在跟自己玩兒,笑得更歡了。
「殿下,您別縱著呦呦胡鬧!」阿嬈眼疾手快的把釵環自己取下來,隨後便起身把呦呦從太子懷裡接過來。
周承庭站在她們母子二人身邊,假裝陪著兒子胡鬧的人不是他,故作淡定的摸了摸鼻樑。
見呦呦打了哈欠,阿嬈便把呦呦交給了奶娘,讓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
「殿下,妾身見到了父王!」等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阿嬈便迫不及待的道。
周承庭溫柔的看著阿嬈興奮又激動的說起見面時的情形,最後還拿起了那塊玉牌給他看。
「阿嬈,岳父有沒有……」周承庭頓了頓,面上難得見了幾分忐忑。「有沒有問起我?」
阿嬈點點頭,眸中沒有了在慕靖淵面前小女兒的嬌羞,反而揚起眉梢,笑眯眯的道:「殿下放心,妾身已經在父王面前誇過您了。」
說著,阿嬈便把當時的情形告訴了太子,讓他安心。
聽完後,周承庭只是笑了笑,還是沒敢鬆口氣。
雲南王只肯輕描淡寫問一句……只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不想讓阿嬈掃興,挑眉附和道:「哦?小郡主是怎麼在王爺面前誇我的?」
為了讓他寬心,阿嬈天花爛墜的說了一通。
周承庭也知道阿嬈不可能真的跟雲南王這麼說,伸出手指輕輕的颳了刮她秀挺的鼻樑。「你倒打趣起我來了。」
阿嬈笑著躲開了。
今兒他能明顯感覺到阿嬈心情很好了很多,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也替阿嬈高興。
周承庭的預感沒有錯。
第二日一早,誠王藉故入宮後各處轉了一圈,找到了周承庭。
「雲南王的人輾轉找到我,想要傳信給你。」誠王低聲道:「他想要跟你見一面。」
雲南王依舊在稱病中,想趁機去王府中拜訪的人都被攔了下來,此時倒是個見面的好時機。
該來的總要來的。
周承庭立刻答應下來,並準備儘早見面。
回去還要問問阿嬈,平日裡雲南王有什麼喜好,總得在岳父面前留下個好印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