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王皇后面色不虞,阿嬈識趣的提出先回去。
那方子她也是背熟了的,想要多少便能做多少。安貴妃也確實送過她,阿嬈自己又做了些,很快便命人送到了王皇后宮中,去給王皇后添堵。
製作香餅的原料不值什麼,最難得的是這方子。只怕慕蘭雅姐妹為了討好安貴妃,也送了不少東西。據阿嬈所知,雲南王府在京中也是有產業的,僅香料帶來的進項就不少。
慕柯容這邊相當於送出了一大筆銀子,用來表明誠意。
想必王皇后也能很快想通其中的關竅,只怕對安貴妃會更恨上一層。安貴妃想要跟慕柯容聯手,也沒有那麼容易。
阿嬈終於有種出了口惡氣的感覺。
離開坤正宮後,阿嬈倒沒有直接去重華宮傳話,而是直接回了東宮。
雖是已經知道寧嬪傾慕過靖北侯,應該也是站在東宮這一邊的,可貿然去問也不妥。阿嬈這樣想著,回到了東宮後,卻發現張太醫剛剛從東宮離開。
送他離開的人正是太子妃身邊服侍的內侍秉安。
阿嬈心中一沉,忙問道:「張太醫是來給娘娘請脈嗎?」
秉安恭聲回道:「回選侍的話,正是。」
阿嬈胡亂點點頭,也沒有回宜芝院換衣裳,急匆匆的往太子妃殿中去了。
「柔選侍到。」內侍的通傳聲響起,阿嬈沒有停下直接走了進去,宮女忙掀起帘子來。
阿嬈見太子妃正靠在軟榻的大迎枕上,忙問道:「娘娘,您哪裡不舒服?」
姜妙在聽到阿嬈進來便在睜開了眼睛,她唇角彎了彎,屏退了服侍的人招手讓阿嬈在自己身邊坐下。
「我沒事,你不必擔心。」姜妙看著阿嬈,溫聲安撫道:「那件事……總要有個過程才好,如今才開始,已經不早了。」
阿嬈登時便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
「我已經跟殿下商量過了。這幾日就正式把呦呦記到我名下,當我『病重』時,順理成章的把呦呦給你抱回去。」姜妙神色靜謐,聲音輕柔。「阿嬈,別傷心。」
雖說阿嬈知道太子妃不過是為了離宮做戲而已,可見到太子妃如此模樣,她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揪緊一般。
太子妃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死」在東宮,需要在太醫院有一整套詳細的脈案,才足夠合情合理。如今只是開始而已,太子妃恐怕要開始「生病」了。
「我這一『病』,東宮的事務就要交到你手上了。」姜妙雖是看起來臉色不大好,那雙鳳眸卻仍舊是英氣勃勃。「正好趁這段時候,我幫你帶呦呦,你儘快熟悉起來。放心,有連翹她們幫你,定然不會有問題。」
阿嬈聞言,纖細的手指有些不安的攥緊了帕子,仍舊面色如常的應了下來。
「你去瞧瞧呦呦罷,方才太醫來了,我就讓人把他抱到了偏殿。」姜妙面露疲憊之色,想要騙張太醫,是件極為耗神的事。「我歇一會兒就過去。」
見狀阿嬈忙答應著要離開,姜妙忽然叫住了她。「王皇后找你去所為何事?」
阿嬈把在坤正宮中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太子妃,壓低了聲音問道:「娘娘,皇后怎麼會想著跟寧嬪那邊的親戚結親?」
關於這件事,姜妙也知之甚少。當年還是徐婉寧的寧嬪,因很少出來交際,姜妙跟她並不熟悉。若不是當年靖北侯出手幫忙,姜妙也只對徐婉寧這個名字有印象罷了。
這一切還都因為她家那個很出名的姨娘。
「既是寧嬪有對東宮有示好之意,你不妨把這件事跟她直說。」姜妙沉吟了片刻,建議道:「與其咱們在這兒思來想去耽誤功夫,倒不如去問她本人,也免得拖延太久王皇后生疑。」
阿嬈也是這個意思,既是太子妃開了口,便讓人往重華宮去送信,等到皇上不去重華宮的時候,她再過去。
「去看呦呦罷。」姜妙催促著阿嬈過去後,自己已經沒有絲毫睡意。
眼下自己還占著這太子妃的位置,那些人便要迫不及待的越過她拉阿嬈入這趟渾水——或許從阿嬈被騙,去服侍了太子後,這一切她就都逃不開了。
想要當好這個寵妾,也是不容易的。
***
等到阿嬈到了重華宮去問這件事時,已經是一日後。
幾日不見,寧嬪的肚子又大了一圈,仿佛隨時都要生了,她整個人的動作都變得笨拙。她本是靠在羅漢床的大迎枕上,見阿嬈進來,才讓宮女扶著她起了身,招呼阿嬈在身邊坐下。
「娘娘,您的產期就是這幾日了罷?」阿嬈看著她的動作,都替她提心弔膽的。
寧嬪笑著點了點頭,道:「快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阿嬈擔心不知何時皇上來了興致又到重華宮來,便很快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是皇后娘娘托妾身問您一句話。」阿嬈為了表示誠意,把當日王皇后的原話都和盤托出。她目露困惑之色,道:「娘娘,妾身聽得雲山霧罩,實在不明白才冒昧跟您提上一句。」
誰知才聽完,寧嬪連唇角微翹,眸中卻是透出幾分嘲諷之意。
「你自然聽不明白。」寧嬪覺得好笑,耐著性子說了緣由。「那是本宮還未入宮前的事了。」
邑平侯府的三夫人和寧嬪的娘是兩姨表姐妹,關係一般。自從寧嬪的娘死後,因著清平伯行事糊塗,抬舉青樓出身的姨娘,這位三夫人更是不願意壞了自己的名聲,摻和進伯府的家事裡頭。
本來兩家相安無事的,偏生不知何時傳出,徐婉寧和表哥韓元任有婚約的消息,連信物都說得一清二楚,是一對龍鳳玉佩。
「不怕你笑話,本宮那時雖是日子過得苦,從沒想過要嫁給韓元任。」提起往事,寧嬪倒是落落大方沒有遮掩。「本來親戚關係就一般,本宮又何必自討沒去?」
更可況那時,她心裡已經被那個如同神祗一般救她於危難中的男子占滿了,這門親事無論真假她自然不放在心上。
「倒是本宮的庶妹,對這位韓五公子有點意思。」寧嬪冷笑一聲,道:「侯府的三夫人,怎麼看得上出身不清白女人所生下的孩子,哪怕是做妾也不能。」
「沒多久,本宮很快就被送進宮,這些謠言才平息了。」寧嬪說罷,面上滿是譏誚之色。「不過是想試探我當初是否因受了這段情傷,才進了宮罷。」
如果寧嬪真的在乎,那就勢必阻攔韓元任的親事。正所謂她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這王皇后真真是蠢笨,竟來對付本宮。」當著阿嬈的面,寧嬪也沒避諱。「安貴妃不動聲色,就是為了讓她先動手,她竟也上鉤了。」
阿嬈這才明白了始末。
看寧嬪雲淡風輕說起往事的模樣,阿嬈確信她確實對那位表哥沒意思,這樣一來,王皇后再有怎麼樣的計謀都不會成功。
這樣一來,阿嬈倒更加確信了,寧嬪喜歡的人是靖北侯。
「本宮自有對策。」寧嬪看向阿嬈,歉然笑道:「倒是把你給牽扯進來。」
阿嬈忙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就算沒有寧嬪,王皇后也要打她的主意的。
「不過,還需要你配合本宮一下。」寧嬪眸光微閃,阿嬈總覺得裡頭盛滿了狡黠之色。
如果能讓王皇后栽個跟頭,她自然是樂見其成。
阿嬈忙應了下來,聽寧嬪跟她低語了幾句。
「娘娘放心,妾身記下了。」
寧嬪滿意的點了點頭,她纖長的手指塗滿了丹蔻,如今捏著帕子,搭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新仇舊恨,自然都要討回來。
王皇后竟找了阿嬈來遞話,是想激起她心中的恨,好讓自己站在跟東宮對立的一面麼?
這倒是一箭雙鵰的好謀算,可惜她不再是人們眼中那個懦弱的徐婉寧。
***
安遠侯府。
周承庭下朝後隔三差五便去侯府探望姜知越,在東宮五日裡召了兩次為太子妃瞧病的情況下,想來陳氏和姜知越心中也是焦急的。
「殿下,阿妙可是哪裡不舒服嗎?」與陳氏不同,姜知越的心中更加糾結。
幸而陳氏不在,周承庭和姜知越在書房中坐下後,他便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周承庭的目光淡淡的掃過擺滿了書的書架,略略太高了聲音,道:「知越,你該清楚,阿妙是因何生病的。最怕人在抱有極大的希望後,卻又失望。」
姜知越只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揪緊了。
「阿妙曾經哭著跟孤說,她後悔了。」書房周圍被東宮的人守著,不擔心有人進來,故此兩人不說話時,書房中簡直落針可聞。「你猜她後悔什麼?」
或許他也本就沒有想等姜知越的回答,自顧自的道:「她後悔為何沒有早點跟秦錚定親,噩耗傳來時,她連為秦錚哭的資格都沒有。」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阿妙說,她不想再留下遺憾。」周承庭說完,停頓了片刻,方才道:「她做了四年的太子妃,榮華富貴不是她所求,她仍然守著當初的約定沒有忘記。」
姜知越面露痛苦之色,動了動唇瓣,仍舊沒有說出什麼來。
「知越,孤把阿妙當做妹妹,自然是心疼的;阿妙是你的親妹妹,你只會更難受。」周承庭目光死死的盯著書架,姜知越看不見他的神色,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殿下,阿妙的病情究竟如何?」姜知越嗓音艱澀道:「是否有礙性命?」
周承庭聲音不高,卻一字字砸在在場人的心上。「心病,是再好的藥材都治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