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雄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他邁開書房的門,看著坐在餐桌上抽泣的妻子,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德信物流的帳上,一分錢都不剩了,還欠著員工至少三千萬左右的工資和獎金,以及補償款。
欠銀行的五千萬,還在產生著利息,他以個人名義借的六千萬,如今也早就花了個乾淨,他站在書房到客廳的過道里,看著自己的妻子,許久,許久。
他忍不住開口:「家裡,還剩下多少錢?」
關雄的妻子,擦了擦眼淚:「原本有一個多億,可是給珊珊在R國買了房子,這些年她吃穿用度,還有她上班時候,你三番五次打給她的錢,都沒有走公司的帳,走的都是咱們家個人的匯款。」
「現在帳上,還有四千多萬現金,要是算上住的房子,開的車,和家裡那幾套平層,總共湊一湊,能有個七千萬……」
「這是咱們倆,所有的家當了!」
「你真的不能再拿去還債了,真還了債,咱們一家三口,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關雄點了點頭,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
「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出去,出去遛遛……」
「晚上,晚上回來,你不用給我留飯了。」
關雄的妻子,點了點頭,這些日子,關雄一直在家待著,也的確該出去走走了,要不然身體都要受不了了。
「好,那你早點回來。」
關雄應下聲來,他走出門,打開了車庫的大門,看著裡面的幾台車,最終,還是又把門關上了。
他一路朝著別墅區門外走去,平日裡,這段路,都是坐在車裡,司機接送。
迎面,一對母女,和他擦肩而過。
女兒面帶笑容,高興的喊了一聲:「關爺爺,中午好,你要去哪啊?」
關雄強擠出笑容,他正要彎下腰,跟小姑娘說幾句話,卻見拉著小姑娘手的女人,立馬把她拽走,一面拉著她,還不忘一面數落起來。
「記住了,以後見了他的面,你不用打招呼了!」
小姑娘有些不明白:「可是媽媽,不是你跟我說,要有禮貌,要跟關爺爺打招呼嗎?」
女人眉頭緊鎖:「那是以前,現在開始不用叫了!」
「以後出來,離剛剛那老頭遠點。」
「一定要記住了,聽清楚了沒有?」
關雄半彎下去的身子,仿佛被壓彎的大山,足足半晌,他才費力的直起腰來,苦笑一聲,眼中儘是蒼涼的朝著別墅門外走去。
門口的保安,幫他打開門,他站在門外,等了很久,很久,才終於等到一輛計程車。
關雄拉開了車門,報了德信物流的位置,一直到車開出老遠。
兩個站崗的保安,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老頭不是挺有錢的嗎,怎麼開始打車了?」
另一個保安壓低了聲音:「你還不知道吧,聽說好像是破產了,公司都賣了,這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前幾天還來了幾個要債的,都被我給打發走了。」
「這麼看,這房子,他也住不了幾天了。」
計程車里的關雄,緩緩閉上了眼睛,顛簸的車裡,總算是能讓他心安幾分。
開著車的司機,和他年紀相仿,在紅綠燈處停下車,司機喝了口茶,回頭看了他一眼。
「大哥,去德信物流上班啊?」
「我看你這歲數跟我差不多,那德信物流可是大公司,去上班的都是年輕人,還有你歲數這麼大的?」
關雄一陣語塞:「我……我去找人。」
司機點了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說呢,他們那過了四十歲,就開除了,哪見過你歲數這麼大的員工,之前門口倒是有個打更的,那也就才四十多歲,要是真有你這麼大的員工,那你一準是老闆。」
關雄沉默不語,四十歲優化,這規定,的確是他提的。
因為老員工的用工成本會上升,而且到達規定年限之後,還無法開除,所以除了一些重要崗位,下面的基礎崗位和一般崗位,每年都會招聘一些學歷高的年輕人進來。
這些人,水平高,學歷高,能力上,只要培養培養,都差不多,但用工成本,卻比老員工要低一倍以上。
當時他為自己的決定沾沾自喜,可沒想到,有一天惡名遠揚,更沒想到,有一天,他這個德信物流的老闆,也要被「優化」掉了。
從臨潭區,到德信物流總部,足足半個小時的車程。
關雄支付了車費,下了車,站在德信物流總部門外,他甚至一時之間,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他奮鬥了二十年的公司。
門口到處都是垃圾,油漆,塗鴉,條幅,遍布整個德信物流的門外。
但他只是愣了幾秒,就邁開步子,坦然的走了進去,這些,他早就料到了,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關總,您總算來了!」
一名員工看見關雄,立馬迎了上來。
她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告訴關雄:「來了一群流氓混混,好幾十號人,這群人在門外叫喊完,把門推開了,進去就開始搬東西,我們的電腦,桌椅,不少都被搬走了!」
「您辦公室,已經被人給砸了!」
「您快上去看看吧。」
關雄點了點頭,快步朝著樓上走去。
一路上,幾個小混混,抱著電腦,和關雄撞在一起,對方卻連臉都沒抬,就跑了出去。
關雄看著滿地狼藉的慘樣,尤其是零零散散,幾個還留在德信物流的員工,蜷縮在角落裡。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咣的一聲!
「我是關雄,你們誰是來要債的?」
「給我站出來說話!」
兩個坐在椅子上抽菸的光頭,聽見關雄的聲音,這才扭著脖子,轉過頭來,兩人對視一眼,拍了拍手,旁邊搬東西的小弟,全都停了下來。
兩個光頭站起身,挽起袖子,胳膊上又是個紋龍畫虎的花臂,走在前面的那個,踩滅了煙,笑呵呵的朝著關雄走了過來。
「你就是關雄?」
「真是讓我們好找啊!」
「不來你這破公司,搶點東西回去,真是見不著你的面啊!」
關雄眉頭緊鎖:「我在春城市,也有些名氣,你們說起來,還算是我的後輩晚生。」
「來要債歸要債,能不能對我這個老前輩,稍微放尊重一點?」
他還沒說完,光頭直接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我尊重尼瑪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