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不明白陸遠重是什麼意思,憑什麼在這往他身上潑髒水?
「你不要說不過我,就在這胡攪蠻纏,我說的是極兔快遞的問題,你不要在這顧左右而言他!」
「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但我們審計組,不是只有劉主任一個人!」
「你可以威脅劉主任,但我不怕你,這份報告,我一定要交上去!」
陸遠重冷笑一聲:「你就不要狡辯,我親眼看見的,你家裡有菜刀,你買菜刀幹什麼,肯定是要殺人!」
年輕人有些生氣。
「你在這胡說八道什麼?」
「我買菜刀就是要殺人?」
「我買老鼠藥,是不是要下毒啊?」
陸遠重認真的點了點頭:「對啊,你買老鼠藥,一準是要下毒!」
「一筆一千萬的貸款,你覺得有風險,就要調查,即便速速通物流已經還上了這筆錢,也依然不行,你還是要一查到底!」
「銀行放貸,企業借款,這是生意,不是施捨!」
「銀行賺到了利潤,企業拿到了資金,這本是一個互惠互利的過程,就因為你覺得有風險,就要一查到底?吹毛求疵?」
陸遠重背著手,走到年輕人身旁。
「十幾年前,我跟研討組制定審計標準的時候,就考慮過這個問題,當時很多人和你一樣的觀點,認為有風險,就要嚴厲制止,甚至要一查到底,頂格處罰!」
「可到底會不會出現問題,只是你一廂情願的臆測。」
「事情最後的結局,擺在你面前,你不願意相信,偏偏要相信自己的臆測,這不是蠢,是什麼?」
陸遠重目光掃向審計組的成員。
「如果你們今天的處罰結果,是警告江城銀行,完善貸款審批流程,讓極兔快遞說明情況,重點監督,那我不光不會罵人,我還會高看你們一眼!」
「可你們憑藉一句有可能,就要把極兔快遞拉入黑名單,還要抽貸,斷貸,逼著江城銀行,損失掉一個大客戶!」
「我問你們?」
「憑什麼?」
「憑你們異想天開嗎?」
「如果只靠你們猜測就有用,那我們這麼多年,花了這麼多錢,組織這麼多人,反覆研討修訂的準則,有什麼用?」
「不如全憑大家心意!」
陸遠重直視著和他說話的年輕人,他背著手,仰起頭:「如果極兔快遞還不上貸款,那無論你對他做出任何處罰,我都覺得他不委屈,因為他欠錢不還。」
「但他把錢還上了,還支付了利息,讓江城銀行因此獲利!」
「你們還要處罰它!」
「你心裡到底清不清楚,到底是誰養活你,讓你能坐在這個位置上,說這些不著四六的話?」
「沒有了這些貸款的企業,銀行要和誰做生意?」
「要你,還有什麼用?」
陸遠重的話,振聾發聵,他對面的年輕人,張了張嘴,卻一時間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來,他想了一腦子的條款,準則,條例,可這些有意義嗎?
站在他眼前的陸遠重,就是這些條款法案的制定人之一。
他熟知的這些,都是陸遠重幾十年來,一條條整理,分析,提案,修訂的。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劉國良,但此刻,劉國良也不看他了,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敢跟陸遠重對著幹,真是活膩歪了。
陸遠重眉頭緊鎖,緩緩嘆了口氣。
「我這個老東西,人微言輕,話就說到這吧。」
「我只是個老師,沒資格干預你們的工作……」
「我只希望,你們能記得,你們發下來的,不是一張紙,而是兩千人的飯碗。」
「江城市費盡力氣,發展出的企業,要因為你們的一句話,被抽貸破產,那到時候,這兩千名員工,背後代表的兩千個家庭,該如何果腹?」
陸遠重說完,走到蘇陽面前,看了他一眼,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老了,老頭子人微言輕,幫不上你。」
蘇陽也只是笑了笑:「陸老師願意來,已經是給我們極兔快遞面子了。」
劉國良身後的幾個年輕人,還想再說些什麼。
卻聽見劉國良轉過頭,怒喝了一聲:「閉嘴!」
幾人立刻閉上了嘴,他們也知道,要是再敢放肆,就真得罪了劉國良,他們以為自己能說服陸遠重,堅持自己內心的真理,卻沒想到,幾分鐘不到,全部敗下陣來。
劉國良朝著旁邊的年輕人伸出手。
那人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劉國良怒喝道:「打火機!」
年輕人趕緊把兜里的打火機掏了出來,遞給劉國良。
劉國良拿起手裡的報告,直接放在火上點著。
「重新寫一份報告,按照陸老師的建議來。」
「今天的事,都把嘴給我閉上。」
「誰敢傳出去一個字,以後就別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幾個年輕人,靜若寒蟬,連忙點頭,後面幾個沒說話的,其實一早就反應過來,這位江城大學的教授,劉國良的老師,是誰了。
東江省銀監會最上面的那位,好像也是陸遠重的學生。
此刻,和陸遠重針鋒相對的年輕人,卻如坐針氈一般,他趕緊點頭:「是是是,劉主任,我立馬重新寫一份報告。」
劉國良鬆了口氣,快步走到陸遠重身旁:「陸老師,好不容易到江城市,您今天晚上方便嗎,能不能請您吃個飯?」
陸遠重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吃飯?你還把我當老師?」
劉國良面色有些尷尬,他趕緊求助似的看向鍾若庭:「鐘行長,我這是職責所在,沒有為難咱們江城銀行的意思,您能不能幫我勸勸老師?」
鍾若庭內心早已是驚濤駭浪,他怎麼也想不到,蘇陽居然能把這位泰山北斗的陸遠重給請出山。
至於旁邊的鐘亮,更是從陸遠重進來到現在,一直說不出話來。
「劉主任,你怕是求錯了。」
「既然是誤會一場,你倒不如給蘇總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