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瞳孔渙散,他瘋了一樣把司瑤從自己身上扶起來,他拼了命一樣想要堵住那血如泉涌的傷口,他不停地按住流血的地方。
司瑤劇烈地喘息著,面色蒼白無力,她感覺自己仿佛被開了個洞,眼前蘇陽的身影,愈發模糊。
「蘇陽……」
「好疼啊。」
蘇陽的眼淚連成珠線往下流,他看血流淌著,他想要阻擋,血卻從指縫裡滲了出來,他再堵住自己的手,卻依然止不住血流。
「你再忍一忍,忍一忍啊,司瑤!」
司瑤的臉上,露出幾抹苦色:「我……是不是……要死了?」
「對不起啊……蘇陽,這段時間……真是對不起……」
「如果不是我……你可能會……會遇到一個更好的人……」
她咳嗽了起來,血越流越多,面色也越來越蒼白。
「好睏啊……」
司瑤只覺得上下眼皮在打架,蘇陽抱住她,朝著身後的江小珍和攝影師怒吼:「救護車,快,救護車,讓人抬擔架上來!」
「還愣著幹什麼!」
他掏出對講機,對著對講機怒吼:「救人,救人啊!」
司瑤拉住他的手,靜靜地看著他,蘇陽抱住他,低聲安慰:「沒事的,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你撐住,司瑤,你要撐住啊!」
「你還沒等到我娶你,我還沒娶你呢!」
司瑤伸出手,想要摸摸蘇陽的臉,她白皙瘦弱的手上,層層分明的骨節,照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蘇陽渾身顫抖著,他咬住牙,強忍住將要崩潰的情緒,將臉向司瑤的手靠去。
「蘇陽……」
「我好冷啊……」
司瑤靜若寒蟬的聲音,愈發微弱,她的手,在將要觸碰到蘇陽臉龐的時候,猛然跌落,她閉上了眼睛,再沒了半點回應。
「司瑤?」
「司瑤……」
「司瑤!!!」
蘇陽想要扶起司瑤的臉,可她卻再無半點反應。
扛著擔架的護士衝上天台,蘇陽滿身鮮血的看著司瑤被抬上擔架,旁邊的醫生,立刻推了一針腎上腺素,控制毛細血管收縮,以此進行止血。
「這位先生,請您放開她,司小姐失血過多,必須馬上送往醫院!」
蘇陽茫然地抬起胳膊,兩名護士,將司瑤送上擔架,醫生亦步亦趨地跟著下了樓。
六號教學樓的天台上,冷風吹過,敖廣孝倒在血泊里,蘇陽看著手上的血,逐漸乾涸,他看著地上的血,被風吹得凝固。
他抬起頭,看向殘陽落日,他聽不見周遭的聲音。
江小珍似乎跟他說了什麼,旁邊的攝影師,向他比了比手勢,他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面對著太陽下山的方向,仿佛司瑤還躺在他的懷裡。
他茫然的跪著,幾名警察衝上樓,對敖廣孝的屍體進行拍照,隨後將他手中的槍,關上保險,小心翼翼的放進證物袋裡。
再之後,江衛國帶著法醫,拿上黑色的收屍袋,將敖廣孝抬著放進裡面,叫人將屍體抬下樓。
莊明仁安排了人,拿水沖刷掉六號教學樓樓頂的血跡,那些血,腥紅的血,順著水流,被衝進樓頂的下水道,隨著污水,一起消失不見。
只有他一個人跪在那,靜靜地跪在那。
江衛國拍了拍他的肩膀:「蘇陽,起來吧,都過去了……」
「司瑤被送到醫院了,還在搶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敖廣孝已經死了,你該踏踏實實,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了……」
蘇陽雙目充血,回頭看向江衛國。
「安安穩穩,過日子?」
「江衛國,如果不是我給你提供證據,敖廣孝會狗急跳牆,要殺了司瑤嗎?」
「你說你盯好了,保證不會出任何問題,那司瑤中的這一槍,能打在你身上嗎?」
江衛國啞口無言。
他猛地低下頭:「如果可以,我情願中這一槍的是我,我是警察,還是刑警,幹這行之前,我就知道,早晚是個死,還不如讓敖廣孝一槍打死,我還能當個烈士,搞不好還能評個一等功。」
「可輪得到你我來選嗎?」
「敖廣孝今天死了,他只開槍打中了一個司瑤,敖廣孝不死,明天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甚至無數個司瑤!」
「蘇陽,你冷靜一點!」
蘇陽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怒視著江衛國:「我踏馬冷靜不了!」
「一個敖廣孝算什麼,那麼多人,你抓的過來嗎?」
「江衛國,你少踏馬在這滿嘴仁義道德,你怎麼不讓你妹妹來擋子彈?」
江衛國看著蘇陽,他猛地一步,拽住蘇陽的衣領,在蘇陽的愕然中,上去一巴掌,抽在他臉上,抽得蘇陽差點倒在地上,這一巴掌,江衛國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這一巴掌,我替我妹妹抽的!」
「但我要告訴你,如果今天中槍的是我妹妹,我也絕無怨言,我會心疼,難過,會考慮,為什麼中槍的是她,為什麼不能換成其他人,但是我絕對不會像你一樣,在這隻知道鬼哭狼嚎!」
「你說那麼多人,我抓得過來嗎?」
「我告訴你,我踏馬抓不過來,但我只要遇到一個,看見一個,我一定踏馬斃了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會這麼做!」
蘇陽捂著臉,顫顫巍巍地站直了身子。
上一世,他十五年的牢獄生涯,本是天之驕子的大學生,卻在陰暗的淤泥,骯髒的角落裡,過完了這一生,重活一世,他不想重蹈覆轍。
他盡力做了每一件事,他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努力希望上一世的悲劇,不要再發生,可結果呢?
敖廣孝一槍,擊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只想好好活著,想讓司瑤好好活著!
這些人,為什麼老想要他死,要司瑤死……
為什麼?
從胡偉,到敖廣孝,再到司震,再到司如雲,這些人,都不想讓他好活,也都不想讓他好過,他們仿佛打開了地獄的大門,拼了命想拽他跌入深淵。
他不明白,也想不懂,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還是錯的,從來就不是他!
蘇陽攥緊了拳頭,他冷笑著,既然這些人都想要他死,那他就要這些人死,如果司瑤死了,那就讓這些人陪葬!
他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的每一天,都是白賺的!
他怕什麼?
他有何懼?
「江組長,你說得對……」
「鬼哭狼嚎有什麼用呢。」
「對待這些人,就該讓他們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