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正全力以赴地聚集力量與邪惡氣息展開最終決鬥。
在意識朦朧之中,他隱約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但此時的他已無力睜開眼睛。
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黑暗中有一雙溫暖的手緊握著自己,同時,身體的疼痛也在緩緩減輕。
他心裡清楚,一定是有人在幫助自己引出體內的邪氣,可他卻無法起身去阻止這一切。
他明明囑咐過相今,絕不能讓任何人接近自己。
當邪氣被抽離的一剎那,他頓覺渾身輕鬆無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用力睜開雙眼,只見玉輪的身影在月光下愈發清晰。
她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靜靜地凝視著自己。
剎那間,一股鮮血從她口中噴涌而出。
鳳卿急忙站起身來,緊緊抱住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卻只見玉輪將手掌牢牢握緊,絲毫沒有給鳳卿引渡邪氣回去的餘地。
"原來,竟是如此之痛......" 玉輪在他懷中痛苦地扭動著身軀。
"為何要這樣?" 鳳卿眉頭緊蹙,焦急地問道,"快鬆手!"
"你大可放心,禹王的女兒早已不在人世,你無需擔憂會傷害到一個無辜之人。"
玉輪強忍著劇痛,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她接著說道,「你終究還是說了謊話吧,你的確是那個唯一能夠驅散這股邪氣的人,但你絕非是唯一的容器。」
「無論這邪氣附身於何人,你皆有能力令其消散,對嗎?」
面對鳳卿的沉默不語,答案已經不言自明,玉輪輕笑一聲,「果真是這樣啊。」
「你無需為此感到困擾,就讓我來充當這個容器好了,對我來說,無非就是重新換回曾經的那具身軀而已。」
玉輪扭過頭去,不再看向鳳卿。
「我這麼做並非全是為了你,畢竟我已背叛了路王,橫豎都是一死。」
「倘若死在路王手中,我定然毫無生機可言。此刻選擇成為容器,或許我還尚存一線希望。」
玉輪閉上雙眼,緊緊握住鳳卿的手,往昔的點點滴滴源源不斷地湧入鳳卿的腦海之中。
當年,玉輪相貌奇醜無比,時常遭受他人欺凌。
直至某次生死攸關之際,她體內潛藏的異能終於被激發出來。
至此,她方才驚覺自身竟懷有這般神奇的異術。
她能夠將自己的記憶附著於即將殞命之人的軀體之上,藉助他們的肉身與身份繼續生存下去。
就這樣,歷經無數次的軀體重生,她已然頑強地活了超過百年之久。
在這個動盪不安的時代里,為了避免被人欺凌,她不得不投身於路王帳下,通過替他效力來換取一線生機。
回首往昔,這百餘年間,她仿佛從未感受過絲毫溫暖。
她想起來了——在那段因相貌醜陋而備受冷落的日子裡,曾有一個小男孩給予過她關懷與溫暖。
只可惜歲月如梭,那份記憶早已變得模糊不清。
或許正是因為遇見了鳳卿,讓她重新憶起了當年的那個小男孩。
此時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在默默地尋覓著那份遺失已久的溫暖。
儘管口頭上始終不肯承認,但內心深處卻無法掩飾對鳳卿的深深愛意。
甚至,她甘願為了他付出生命的代價。
玉輪不禁自嘲,她不知自己是後悔投在路王麾下,還是後悔遇到了鳳卿。
此刻的她,身體極度虛弱,無力地依偎在鳳卿懷中。
「上次你答應我的事,現在可以兌現了嗎?」
望著眼前奄奄一息的玉輪,鳳卿默默地點了點頭。
從玉輪的記憶里,鳳卿知曉了所有的事情。
「那麼,抱緊我……」玉輪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
話音剛落,她再次吐出一口鮮血。
直到鳳卿用力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她那張憔悴的臉上才流露出一抹真摯而滿足的微笑。
她似乎又體會到當初的溫暖了。
無盡的痛楚如潮水般洶湧而至,令她的面容變得極度扭曲,原本姣好的容顏此刻也因劇痛而變形。
她的雙手緊緊攥著鳳卿的衣袖,手指幾乎要陷入其中,同時大口地喘息著,仿佛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盡全身力氣。
"動手吧……別再讓我承受這種折磨了……"
她的聲音虛弱而顫抖,但眼神卻堅定無比。
鳳卿默默地抱緊她,身軀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將玉輪緊緊環繞。
玉輪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快要被這熾熱的光芒焚燒殆盡,那死亡都是如此艱難與痛苦。
而此時此刻,她才真正理解到鳳卿曾經所經歷的一切,心中暗自慶幸,還好這份痛楚並非由鳳卿來承擔。
她慢慢地抬起手,纖細的指尖輕輕觸碰著鳳卿的臉龐,微笑說道,
"這樣一來,你又欠下我一個條件了。下次再見時,我想聽聽你和藍說的故事。"
話音剛落,指尖順著鳳卿的臉頰滑落而下。
就在那一瞬間,懷中的玉輪身軀驟然崩裂,化為無數閃耀的星光,隨風飄散。
"對不起......"鳳卿緊握著玉輪留下的髮飾,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波瀾。
他的目光凝視著遠方,身後有一道光芒穿透窗戶灑落在他身上。
他轉身望向窗外,發現黎明已經破曉。
相今默默地聽完她的故事,心情沉重地低下頭,輕聲問道:
「那麼,她還會回來嗎?」
鳳卿微微頷首,但同時也流露出一絲迷茫與無奈——此刻的他並不知曉如今的玉輪身在何處。
這一次,終究是他虧欠了玉輪。
緊接著,相今帶著滿心的期待與落寞注視著鳳卿,遲疑片刻後再度發問,
「鳳卿……你還能在此逗留多長時間?」
面對相今如此複雜的目光,鳳卿不禁垂下雙眸,沉默許久才緩緩回答,
「相今,儘管邪氣已然消散,但我仍有未竟之事需要完成。」
「終有一日,我將不可避免地面臨那個結局,而你也終究需要去直面這一切。」
相今眸中多了幾分失落地,他心裡清楚,鳳卿依舊會堅持不懈地吸納他人的異術,直到自己無法承受的那一刻為止。
他努力搖了搖頭,試圖拋開這些煩惱,因為至少目前不必立刻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稍微輕鬆了一些。
「和舍那邊,我還是親自前去一趟,向爺爺當面解釋清楚。他收到我的信件後,一定一直守候在那裡。」
鳳卿對此表示贊同,相今則如釋重負般長長吐出一口氣。
可沒過多久,他的臉上又重新浮現出憂慮之色。
「藍說她,昨晚就沒見她踏出房間一步。你趕緊過去看看吧!」
一提她的名字,鳳卿心頭湧起一陣酸楚,他默默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匆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