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緊蹙雙眉,面色凝重,心中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藍說。」鳳卿伸出手,攔住了正欲邁步向前查看雪娘傷勢的她,並朝著雪娘所在的方向慢慢走去。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塗蘇身上,眼神堅定而沉著,口中緩聲道,「能否給我和雪娘一些獨處時間?我想我可以幫她。」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請求,藍說與塗蘇皆感困惑,但見鳳卿一臉認真,他們也只好點了點頭表示應允。
隨後,兩人默默地朝著門口走去,藍說心中仍有疑慮,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鳳卿。
儘管並不清楚鳳卿究竟打算如何行事,但內心深處卻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情緒。
隨著藍說和塗蘇漸行漸遠,房間裡只剩下鳳卿與受傷的雪娘。
鳳卿走到雪娘身旁蹲下身來,凝視著她蒼白的面容,輕聲低語道,「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仿佛在安慰她,又似在自言自語。
他摘下臉上的面具,然後緩緩地坐在雪娘身邊,輕聲說道,「冒犯了。」接著,他小心翼翼地掀起雪娘的衣袖,仔細審視著她身上的傷痕。
當看到她手臂上那片發黑的創口時,鳳卿的呼吸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毫無疑問,是邪氣。
這種邪惡之氣不僅會侵蝕人的肉體,還很容易導致擁有特殊能力的異人失去對自身異能的控制。
雪娘所中的邪氣與藍說不同,雖然不會立刻致人於死地,但那種每日剜心的劇痛,恐怕也難以支撐她活過一年。
敵人顯然是想最大限度地利用雪娘,一年的大雪,到時候雪娘死與不死,也足夠製造恐慌了。
「可能會有點疼,請忍耐一下。」
雪娘默默地點點頭,鳳卿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果斷地劃開了雪娘胳膊上那已經變黑的傷口。
緊接著,他又毫不留情地在自己的手掌心上劃了一道口子。
他將受傷的掌心緊緊覆蓋在雪娘的傷口之上,只見他手中散發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有無形的力量正在引導著雪娘體內的邪氣向他自己轉移。
就這樣,一點一滴,直到所有的邪氣都被徹底吸納殆盡,鳳卿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他細心地替雪娘包紮好傷口,自己的額頭上不斷滲出的豆大汗水,此時的他已無力支撐身體,只能疲憊不堪地癱倒在地。
看到他撕心裂肺的痛,雪娘明白了,他也被邪惡力量侵蝕,並且所受的折磨必定更為慘烈。
畢竟,在過去的一個月里,雪娘親身體驗過那種猶如剜心刺骨般的劇痛。她幫鳳卿輕輕擦拭去頭上的汗珠。
「我沒事,我承受的住。只是……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鳳卿喘著粗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請不要將此事告知任何人好嗎?"
「你是不想讓那同行的姑娘擔心。」雪娘當然理解他的心思,這種痛楚的滋味,她從未向塗蘇提起過哪怕半句,哪怕疼痛難忍到幾乎昏厥,她也寧願獨自承擔,強裝出堅強的模樣。
"想必,你一定非常喜愛那位姑娘吧。" 雪娘輕聲說道。
鳳卿微微頷首,唇角牽起,眼眸中因這份深情而閃爍著溫柔的光芒,"很喜歡,非常、非常。"
雪娘伸出手,撫摸著鳳卿的頭髮,宛如母親對待孩子一般,柔聲道,"傻孩子,真是難為你了。"
在這一刻,望著眼前的雪娘,鳳卿似乎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遙遠記憶深處的溫暖母愛。
然而,他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遠方,眼神中的平靜仿佛對自己早已註定的未來看淡了,他只想在剩下的時間裡,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門外等待的藍說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凝視著那飄落不止的雪花,心中湧起一股隱隱的不安。
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被某種無法言喻的憂慮所籠罩。
塗蘇看到藍說臉上流露出的擔憂之情,緩緩開口,"抱歉,藍說姑娘,是我給你們帶來了麻煩。"
藍說深吸一口氣,隨後輕輕嘆息,轉過頭對上塗蘇的視線,輕描淡寫說道,"無所謂麻不麻煩,我只是正好要做此事罷了。"
塗蘇對此感到困惑不解,他追問:"藍說姑娘,為何如此執著於停下這場雪呢?"
藍說的眼神變得堅定而深沉,她輕聲解釋,"近年來戰亂頻繁,邊外百姓流離失所。"
"而最近由於這場降雪,無數難民不得不逃往平舒縣城尋求庇護。平舒縣救濟得了一時,但終究難以承受長期的大雪侵襲。」
「長此以往,矛盾必然會激化,一旦平舒縣破了防線。到那時,全面戰爭的爆發不過是瞬間的事。八皇子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藍說的反問如同一把利劍,直刺塗蘇的心房。他的眉眼染上了一絲傷感,他何嘗不想拯救那些身處苦難中的百姓呢?奈何能力不足。
但此刻他心中卻湧起一絲慶幸之情,語調之中也增添了些許欣喜,「你們若是在朝堂之中,定能發揮更大的用處。」
「那些話,是鳳卿同我說的。」說話間,藍說的目光落在塗蘇身上,眼神中透出絲絲寒意。
「我想,八皇子可能有所誤解。我和鳳卿從來沒有進入朝堂為官的意願,我們不希望受到任何身份的束縛。"
"對於異術之人來說,一旦踏入官場,無論是對我們自身還是對朝廷而言,都絕非良策。這一點,想必您比我們更為清楚。正因為如此,你才會選擇站在太子的對立面。」
藍說的一番言辭如同晨鐘暮鼓,令塗蘇恍然大悟。他險些因他們的相助而忘卻初衷,的確,人心叵測,難以預料。
異術者參政其危險性深不可測,塗蘇自然深知其中利害關係。
若遇上心地善良之人,或許能如藍說等人一樣造福於民,可若是碰上心懷不軌之徒,普通百姓只能如雪娘一般任人擺布。
塗蘇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躬身施禮賠罪道,「多謝藍說姑娘及時提點,是塗蘇失了禮數。」儘管內心略感遺憾,但他堅信自己的堅守是正確無誤的。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臉上露出了一種輕鬆而欣慰的笑容,「藍說姑娘,如果你還把我當作朋友的話,以後還是叫我塗蘇吧。」
藍說微微上揚嘴角,沒有說話,但默默地點了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後,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這時,一陣微風輕輕吹過,帶來幾片雪花飄落在藍說的髮絲上。然而這些雪花很快就融化成了晶瑩剔透的小水珠。
她抬起纖纖玉手,將手掌張開伸向屋檐之外,許久卻未有一片飄落在手上。
「雪停了……」藍說輕聲說道。
她話音剛落之際,身後的門發出「嘎吱」一聲響,慢慢被打開。
鳳卿攙扶著雪娘,從門內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