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車子正巧路過別墅區一戶人家的荷塘,顧晚讓司機停了車。
她走進雨里,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戀地將鑽戒丟了進去。
以前她捨不得取下來,因為是傅驍霆親自給她戴上的。
鑽戒掉進水裡,引起的波動隱藏在雨滴的波動里,不知道落入了何處,如同她的心。
顧晚上了車,臉上沾了雨水,滑落進口腔,卻有淡淡的咸澀。
鼻子又堵住了,顧晚再次吸了吸,帶著濃濃的鼻音對司機道:「開車吧。」
車上,她打電話給自己認識的一個珠寶師。
「那顆愛蕊絲粉鑽我先預定了。」
「好的,顧總,預估五百萬,定金五十萬不退,可以嗎?」
顧晚利索地轉了帳。
回到家,家裡空空蕩蕩的。
唯一一點人氣,被傅驍霆清除了。
顧晚頭暈,在發燒。
她換了衣服,吃了藥,又給自己煮了一杯薑茶。
她正捧著薑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她沒動也沒說話,繼續喝薑茶。
身後,傳來傅驍霆脫西裝外套的布料摩挲聲。
他用慣有的漠然語調與她說話:「網上的事處理一下,明白自己該做什麼?」
他所說她該做的,就是白素素現在負面新聞纏身,讓她無條件幫白素素鹹魚翻身。
顧晚看著碗裡冒著熱氣的薑湯,面無表情:「我只是公事公辦,不可能被動挨打。」
傅驍霆沒從她話里聽到他想要的重點,解袖扣的手頓了頓,輕描淡寫的說:「認個錯很難?」
聞言,顧晚心裡發堵。
今天這個歉,她不會道,也不能道。
如果她給白素素道歉,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花好品牌的口碑會受影響。
傅驍霆是認為她是他手裡的粘土,他想把她捏成什麼樣,她就得什麼樣?
白素素是他的逆鱗,但花好是她的逆鱗。
顧晚「啪」的放下碗,薑湯灑了點在茶几上。
「這個錯我不會認,你知道花好集團對我意味著什麼。」
「那天你收到的賠款合同隨時可以生效,我可以讓花好什麼都不是。」
還想拿花好威脅她?
顧晚睜著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瞪著傅驍霆:「我什麼都沒做錯。」
她就是他拉著線的風箏,飛多高去多遠在哪裡,他都像掌控者。
傅驍霆與她對視,倏然餘光落在了她的手上。
無名指上的空缺讓他淡色的眸底隱約風起雲湧:「你的戒指呢?」
自從他給她戴上那枚戒指後,他沒見她取下過。
顧晚將原本戴鑽戒的手抬起來,莫名生出快感來:「鑽太小了,我丟了。」
她話落,偌大的客廳變成真空似的,讓人缺氧。
傅驍霆神色森寒,幾步到了她面前,一把將她從沙發上拽起來。
他很少這麼粗魯,平常清貴優雅,似株冰蓮。
顧晚抬頭看著他風雨欲來的俊臉,心裡涼颼颼的。
她其實有點怕他。
他發脾氣了,沉沉的嗓音比以往都大:「你丟哪兒了?」
顧晚沒見他對她發過火。
她有點慌,但頭未低下,語氣嘲諷,把他的話還給他:「別入戲太深,不就丟個婚戒,我愛丟哪兒就丟哪兒,你鬧什麼脾氣?」
傅驍霆怒意擴散更快:「說,丟哪兒了?」
語氣沉得顧晚更心慌。
她知道自己徹底把他惹毛了,只是因為白素素不要的戒指。
顧晚手指交纏著,牙關緊閉,一言不發。
她聽到傅驍霆另一隻手握著拳頭時,關節發出咔咔聲。
「今天你要是不把戒指給我找回來,明天我就讓花好消失。」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將她拖拽著去車庫,走得很快。
顧晚穿著棉拖鞋,跑著才能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他摁著她的頭將她塞進副駕駛,車門是被摔上的。
傅驍霆陰沉著臉,準備上駕駛座。
顧晚卻憤憤的從副駕駛座上逃下去,上了自己的車。
白素素惹她,讓她道歉,丟了白素素不要的戒指,就能讓他發這麼大的火,是不是她再對白素素做點什麼,他就會要她的命?
顧晚一腳油門,一路疾馳到了荷塘旁停車。
荷塘不大,因為大雨漲水了,池水還有些渾濁。
傅驍霆不是想要戒指嗎?
不是說戒指找不到就要毀了花好嗎?
她給他找到就好了,找到他就沒那麼多屁話了!
顧晚走進雨里。
雨一點也沒變小,讓路面上形成薄薄的水流。
她沒撐傘,剛走幾步拖鞋就濕透了。
她脫了濕嗒嗒的棉拖鞋,下了水蹚到荷塘中央去找戒指。
池底有淤泥有石子還有不明物拌住她的腳指頭。
她從小養尊處優,第一次做這種事,白嫩的手指在泥水裡摸索。
路邊傳來瘋狂的喇叭聲,她頭也沒回,在水裡不停地找。
突然她腳底一陣劇痛,不知道是什麼劃傷了她的腳,疼得她差點飆淚,但此刻她脾氣犟到極點,忍著了。
喇叭聲停了。
顧晚聽到摔車門的聲音,沒過多久,身邊水聲晃動,她的胳膊被一股力量掐住。
那股力量想要把她往岸上拖,顧晚拼命地掙扎,狠狠地推開傅驍霆。
他紋絲不動,她反倒跌坐在泥水裡。
她正眼不看他,爬起來繼續在泥水裡找戒指。
傅驍霆拎著她的衣領把她拉到懷裡,控制住,他嗓音沉得嚇人:「你鬧夠了沒有。」
顧晚雙眼猩紅。
她鬧?
就因為他掌控著花好,所以他就可以把她踩在腳底,為了他的姘頭對她為所欲為?
顧晚胸口起伏得厲害:「不是你讓我找的嗎?我現在給你找,怎麼就是我鬧了。」
「給我上去。」傅驍霆的眼神很可怕。
顧晚在他懷裡掙扎:「我不要!」
兩人僵持著,她發著燒,頭暈得厲害,掙扎中猛地眼前發黑,差點就失去意識。
她還想掙扎,被傅驍霆打橫抱起。
他帶她上了岸,再次塞進車裡,怕她跑了,鎖了車門。
一回家,傅驍霆快速抱顧晚去浴室,打開花灑。
熱水沖刷在顧晚身上,她逐漸清醒過來。
他們身上都是泥水,她腳上的泥漬沖洗乾淨後,一道很深的血口子暴露出來。
傅驍霆看到她醒目的傷口,眯了眯黑眸,緊抿著薄唇,起身拿了兩件浴袍。
他自己穿上一件,給顧晚裹上一件,然後又抱著她去沙發上,找來醫藥箱幫她止血。
顧晚悶不吭聲地死盯著他,恨不得把他盯出個洞來。
傷口痛得要命,她疼得腳指頭用力並著,手指頭摳手心,不願吱聲。
傅驍霆知道她怕疼,上藥的時候下手還算輕。
此時門鈴聲響起,傅驍霆給她上好藥才站起身來。
顧晚看到他撐了一下膝蓋。
他有腿疾,剛才下荷塘抱她上岸,荷塘的水很寒。
顧晚見他到門口的時候又扶了下門框,看起來在隱忍著疼痛。
她起了身,因為腳受傷了,走路一瘸一拐,但比傅驍霆走得快。
她與他擦肩而過,看也沒看他,下樓開了門。
門口,站著保安,他身後跟著一個女孩。
女孩渾身濕透了,淋過雨。
可憐的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有意思,找到她娘家來了。
顧晚冷眼看著白素素。
白素素上前想說什麼,顧晚砰的一聲,把門摔上了。
外面傳來慘叫聲。
最好把那張嘴臉撞平。
顧晚轉身時,正巧對上傅驍霆陰鷙的黑眸。
又欺負了他的小心肝,他怕是五臟六腑都在疼吧。
她寒著臉:「別把髒東西往我家招。」
「顧晚,你越來越不知死活了。」
很淡的語氣,沒了剛才的怒火。
但顧晚嗅到他又想威脅她的氣息來:「傅驍霆,別再用花好威脅我,我會瞧不起你。」
「嗤!」傅驍霆涼涼地笑了聲,更像是在恥笑,笑她天真:「跟我談這個?只有護不住軟肋的人才會被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