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去而復返

  顧晚看著枯枝如傘狀的大樹枝丫,將掛在天上的暖陽切碎了。

  她沒想過小時候那棵銀杏能長這麼大。

  周溫瑾重新幫她倒了杯熱茶,顧晚端起來,第一次喝了周溫瑾給的東西。

  她抿了口,又將茶杯放下:「先把照片給我。」

  周溫瑾吩咐傭人進屋,拿了一個手提袋出來,手提袋放在顧晚面前。

  她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張全家福,照片是站在奶奶在挪威的小屋前拍的,一家人很開心很幸福,看她的模樣,那時應該才十六七歲。

  「哪兒來的?」

  顧晚準備將照片收起來。

  周溫瑾指著照片背面:「顧桑寄來的。」

  顧晚翻過照片,是顧桑通過時光郵局寄過來的。

  照片後是明信片的格式,寫著,致十年後我的家人,然後是一段祝福語,最後的署名是sang。

  顧晚看完,抿了抿唇,再度凝視那株凋零的銀杏樹,十年光景,物是人非,家人只剩下她一個。

  一旁的林羽臣問顧晚,「能把照片給我看一下嗎?」

  顧晚從銀杏樹上收回視線,看向林羽臣,將照片遞給他。

  他看了許久,顧晚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也沒問,她對周溫瑾道:「說吧,找我什麼事?」

  周溫瑾不緊不慢的說:「徐國坤在審訊的時候提到了全通基金會,但昨天他死在監獄了,我好像記得上次你拿走了一頁紙,上面也有全通基金會。」

  顧晚記得那張紙,被她放在臥室床頭櫃的抽屜里。

  她疑惑:「那只是一份合同的尾頁,能說明什麼?」

  林羽臣將照片放在休閒桌上,一陣風過,他一隻手壓在照片上面,防止風吹走:「能說明你爸跟全通的關係。你能找到那份完整的合同嗎?」

  顧晚搖頭:「找過,沒找到。」

  那天她把那頁合同拿回家後,就把家裡翻了一遍,可惜沒找到。

  她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也不知道是被那陣風吹的,還是怎麼的,心裡涼颼颼的。

  她端起面前的茶又喝了一口,茶杯很小,在這冬日裡,茶水涼得快。

  顧晚沒再喝,垂著眸子:「林警官有什麼可以直說,沒必要兜圈子。」

  「崔雲不是被誤殺,而是被封城那個殺手殺害,崔雲的丈夫也不是失足落水,是他殺,為的是栽贓。周先生說崔雲經人介紹,在M國經人賣過腎。徐國坤想從全通得到一顆肝臟,你父親需要一顆心臟……」

  顧晚急切的打斷林羽臣的話:「我爸爸不會做出徐國坤那種,崔雲跟我爸爸也沒關係!」

  她知道林羽臣想表達什麼,她爸爸用徐國坤同樣卑劣的手段,奪走別人救命的心臟救顧桑。

  「你爸不會,但全通會。」林羽臣默了會,又道:「我妹在孟買做心臟移植手術時,心臟並沒有運往她所在的醫院,而是送去了另外一家醫院,顧桑就在那家醫院。」

  顧晚重重的抽走林羽臣壓著的照片:「可是我姐死了,死於心臟病。」

  她看過顧桑的死亡證明,不願接受爸爸是泯滅人性的人。

  林羽臣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語氣很沉:「是因為我找到顧桑,告訴她真相,她主動放棄了手術。」

  他說完,拿起手邊的一包香菸,抽一根出來,借著煮茶的炭火點燃,捻著菸蒂的手指微不可察的顫抖了一下。

  庭院裡,只有冷風吹過的沙沙聲。

  顧晚緩緩的轉身,望向林羽臣:「不可能!林警官,我爸不是那種人!」

  一片枯黑的銀杏樹葉落在了林羽臣面前,他用手撣開:「只要找到那份合同,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合同我會找。」顧晚要走,身體稍微踉蹌了一下。

  坐在休閒椅上的周溫瑾忙起身,他走向顧晚想要扶她,被顧晚躲開。

  她腦子裡面很混亂,不停的告訴自己,爸爸不會做那種事,可很多細枝末節漸漸匯聚在一起。

  徐國坤和林羽臣都說爸爸需要一顆心臟,而且徐國坤和爸爸又都和全通有關係,傅老爺子給的名單,爸爸的銀行流水上的疑點……

  矛盾的心裡在拉扯的,像是要撕裂般,她快步離開,上了自己的車,司機問她是不是要回家。

  她低聲道:「讓我先靜一靜。」

  李師傅不再說話,顧晚眼神空洞的看著車窗外,圍牆上滿是爬山虎,她記得是小時候她學了一篇課文,非要在家裡種。

  媽媽說爬山虎會腐蝕牆體不讓她種,可爸爸有一天偷偷給她帶回來幾小根幼苗,然後他們偷偷種在了牆角,之後爬山虎越長越多,一發不可收拾。

  在她印象中爸爸是個隨和善良的好人,她一點也不想去信林羽臣的話。

  此時,庭院中。

  林羽臣抽完一根煙,他將菸蒂捻滅在菸灰缸里,沒抬頭:「為什麼不跟她說崔雲在M國摘腎前,聯繫過顧承恩?」

  旁邊只有周溫瑾一個人,他在倒茶:「我想幫顧晚查她爸的事,她現在失憶了,我並不想傷害她。」

  「只要她查下去,遲早會知道。」林羽臣神色淡漠的問:「顧晚為什麼會失憶?」

  「因為受了刺激。」周溫瑾給林羽臣滿上茶。

  林羽臣端起茶杯:「因為恐怖襲擊?」

  周溫瑾低頭看著炭火,炭火在漸漸熄滅。

  他拿了一塊炭丟進去:「她的孩子沒了,顧桑為了救她被人強暴,死在她面前。」

  嘭!

  茶杯掉落到桌面上,順著桌子邊緣,滾落在林羽臣腳邊。

  他一言不發的起身,匆匆離開。

  車上,顧晚看到林羽臣從大鐵門裡出來,朝著她對面的方向走,最後上了一輛越野車。

  越野車很快發車,然後疾馳而去。

  她卻從車上下來了,再次進了鐵門。

  正在加炭的周溫瑾見顧晚去而復返,有些訝異:「顧小晚,怎麼又回來了?」

  顧晚探究的看著周溫瑾:「林羽臣找你的?」

  周溫瑾回道:「不是,我找他的。」

  顧晚擰眉:「為了崔雲的案子?」

  周溫瑾知道他若說他想幫她,她肯定會拒絕。

  他隨口敷衍:「就當是吧,朋友一場,不能讓她死的不明不白。」

  這傢伙嘴裡沒幾句實話。

  顧晚正滿眼探究,周溫瑾突然指著高大的銀杏樹,問她:「顧小晚,你以前就是用這棵樹的葉子做標本的嗎?」

  顧晚被他轉移注意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去看銀杏樹。

  做標本?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什麼標本?」

  「你不是說你以前用銀杏樹做了很多標本?這個也忘了嗎?」

  周溫瑾的話像是一顆大石頭掉落在平靜的湖面,顧晚懵了,訥訥的問:「我做給誰的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