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幸福,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自我懂事起,我就活在了由溫暖編織而成的小房子裡,愛我的父母,友善的朋友,最重要的,還有我最喜歡的哥哥。
小學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和那些別的有哥哥的同學們不一樣。
在她們口中,哥哥是搶走爸爸媽媽愛的人,是只會捉弄自己的壞蛋。如果可能的話,要是爸爸媽媽只生下了自己就好了。
而甄何夕呢?甄知歲對她又是怎樣的存在?
他在家裡也會分走原本只屬於甄何夕的棒棒糖,他也會突然伸腿讓甄何夕跌倒,按理來說甄何夕絕沒有可能喜歡她哥哥的。可為什麼甄何夕會對他如此的親近呢?
大概是因為甄何夕是個只會記住別人對她的好處的笨蛋吧?
她只記得哥哥會帶她去只屬於他的秘密基地,她只記得哥哥會給她掰一半冰棒,在看她吃的那麼開心的時候心痛的把另一半遞給她,她只記得她闖禍之後哥哥替她挨打,趴著床上不敢動的時候卻叫她別哭,哥哥不怕。
她記得很多事,也忘記了很多事。怎麼樣,她是一個很好騙的丫頭吧?她的要求從來就不高,要的僅僅是安穩的生活
然而世間就是這麼殘酷,女孩的幸福像玻璃一樣破碎了。
初一那年我在操場上忽然暈倒,到醫院被檢查出懷有心臟病。
鋪天蓋地的恐懼席捲了我,病痛對我來說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知道我即將會毀了這個家。
父母會到處籌錢為我治病,哥哥臉上會再也沒有往日的笑,原本溫馨的家會被我撕的四分五裂。
我害怕,我在病床上縮成一團卻還是控制不住的發抖,我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才能挽回這一切。
就在那時,我的哥哥進來了,我伸出頭去看著他,卻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哥哥的感覺變了,他變得好累,臉上的疲憊甚至要漫溢出來,到底怎麼了?
哥哥沒發現我的奇怪,他只是默默的摸著我的頭,過了好久,他對我說了一句話,那句話現在說來我都覺得刻骨銘心的痛,因為從那以後我就落入了不幸的深淵。
那句話是「走吧,夕妹,對不起。」
回家的第二天,哥哥變了,他變得兇狠,暴戾,父母因為錢的原因要遠赴國外,家裡只剩下了我們兩個,從那時起家就變成了滋生痛苦的溫床。
哥哥說養我就是因為我是個掙錢的工具,哥哥說這個家就是因為我才會散了,哥哥說我就是個喪門星,就是因為養了我才會有這種橫禍云云,侮辱的話數也數不過來。
我哭了,我問哥哥為什麼要說這種話,明明之前對我那麼好,求求你不要這樣。哥哥聽完之後惡狠狠的抓住了我的衣領,我從沒想過那雙溫柔的手會如此殘暴。
他用力的把我舉起來,眼睛紅的仿佛在泣血,他說你還沒明白嗎?之前對你的好都是騙你的啊!為了讓你直到死為止都心甘情願的給我賺錢啊!沒想到你這個傻子有這麼好騙啊哈哈哈哈哈!
窗外的雷聲轟鳴,乍現的雷光在這個黑暗的小屋子裡閃過,襯的哥哥好像修羅惡鬼。
我被扼著脖子舉在半空中快要窒息了,但是哥哥還是沒放手,繼續說但是你要死了啊!為什麼啊!?你怎麼會要死了呢!?你要償還這份恩情,你不許死啊!你要為我們家賺錢,直到你呼吸停止才可以啊!
我在空中艱難的點了點頭,哥哥這才用力把我甩了下來。
我脫力的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哥哥卻像沒看到我一樣走進了臥室。
明明之前的哥哥會溫柔的照顧我的,可是現在為什麼連看都不看我呢?
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這一定是一場噩夢吧?小小的幸福之後就需要用一場如此猛烈的不幸讓我認清現實嗎?
我強撐著起身回到了臥室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我很怕黑,往常的時候我是一定會和哥哥一起睡的。
可今天我就像一條偷吃東西被逐出家門的狗,我身前沒有任何東西,身後沒有任何東西。在一片黑暗中,我害怕的哭了。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為我的不幸而掉,為我的害怕而掉。慢慢的,哭聲從無聲的啜泣慢慢變成嚎啕的大哭。
窗外的雷雨淹沒了我的哭聲,我只覺得世界好殘酷,就連把這份哭聲傳遞給某人的權利也要剝奪。
或許是哭累了吧,我還是睡著了。第二天早上,我早早的起來想準備早飯。
家裡的鍋很大,我兩隻手都才勉強能端起來,我用鍋煎了兩個雞蛋,用電飯鍋煮了一鍋粥。
我滿心歡喜的端上了桌,希望能聽到哥哥的一句誇讚,但哥哥卻一點希望都不肯給我。
「呸,真難吃。既然要做的話,能不能做的好一點?」
誒?哥哥說什麼?
直到那時候我才明白過去的哥哥已經回不來了,我的未來已經再也沒有那束溫暖的照亮我的光了。
我不相信的試過了好多次,結果就是沒有一次哥哥會溫柔的對我。
即使是個笨蛋也該明白了吧?笨蛋只是太喜歡你的優點了,不會連這種暴力都能承受下來的啊。
可是哥哥,妹妹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即使事到如今了還對你抱有一絲期望。
我曾經的喜歡你是真的,我現在的恨你也是真的。
我是個沒用的人,愛人得不到回應,恨人卻也恨不徹底,我這種不上不下的人到底怎樣才能正確的活著呢?
什麼時候我才能徹底的恨你,對你再也沒有一點期待呢?
然而命運終於眷顧了我,當你對我說要我演一齣戲的時候,我開心的幾乎要跳起來。
好啊,就這樣再讓我回味一下過往的甘甜,讓我心甘情願的跟過去告別,然後,我就能平靜的面對你,完完全全的恨上你了吧?
面對你的要求,我似是要給我打氣一樣和你說出了那句話:
「甄知歲,我恨你,恨不得親手用刀剜下你的心,剖開你的肺。你這種人,死後會入無間地獄的吧?」
我可以用我這已經殘破不堪的性命發誓,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露出的笑容絕對是發自內心,沒有一絲作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