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防著點黃大喇叭 槍上膛
1983年11月23日。
農曆十月十九,小雪。
五點鐘,外頭漆黑一片,異常安靜。
柴家西屋第二間,亮起暖黃光芒。
屋內,徐寧推搡著王虎肩膀,催促他快起來。
王虎蹭掉眼角的瓷麼乎,睡眼惺忪的掀開棉被,單手杵著褥子坐起身,便抽出壓在褥子下的秋衣秋褲往身上套。
徐寧搭著炕沿邊系綁腿,李福強則套著棉褲,就趿拉著鞋往屋外跑,去茅房解決個人問題。
等李福強披著棉襖被凍的直哆嗦回來前兒,徐寧剛擱外屋地洗完臉,使手巾擦著耳後根,而王虎則在屋裡迭被,將被褥往炕梢的被垛上摞。
李福強提醒兩人將羊皮棉襖套棉襖里,外頭氣溫得有零下三十多度,別再凍感冒,那可耽誤老多事了。
徐寧、王虎都挺聽勸,正套著羊皮棉猴的時候,柴紹、三嫂便端著飯盆和兩盆菜進屋了。
他們嫌麻煩就沒放桌,將飯盆和菜盆放在炕上,正要盛飯動筷的時候,三嫂推門走進來,她手裡提著炕桌,沒好氣的瞪眼柴兵。
「放桌上吃多得勁捏?咋就你著急啊。」
柴兵咧嘴一笑,沒敢跟這老娘們硬槓。
畢竟他媳婦四點半多鍾,就起來開始給他們整飯,摸黑忙活一陣子。
功勞苦勞皆有,柴兵吶能忍心因為這點事,跟他媳婦吵吵把火的啊,那不招人笑話麼。
因昨晚沒剩啥菜,所以三嫂現給做了涼菜,一道家常燉豆腐,一道木耳炒白菜。
這是純野生山木耳,徐寧挺樂意吃,嚼在嘴裡艮啾啾的,口感極好。
四個人胃口大開連造兩碗米飯,正當徐寧放下筷子的時候,院外傳來一陣摩托車聲。
柴兵一愣,「咋騎摩託過來了呢?咱順道捎上他幾個多好啊。」
「咱不從小天目頂子那頭上山。」徐寧竄下地,趿拉著鞋往外走。
「那擱哪上山啊?」
「老金溝!擱那邊走近便。」
柴兵向後一仰,放下筷子,兩手杵著炕,往炕沿挪動,應一聲:「啊。」
隨即,徐寧快步往門外走,他怕狗幫叫喚吵柴家人睡覺。
這才不到五點半,正常人家哪有起這麼早的,也就柴良玉歲數大覺少點。
柴兵穿上鞋,扭頭說:「你們收拾收拾,別忘帶啥東西嗷,我出去瞅瞅。」
「嗯吶。」
柴兵出去後,瞅見徐寧正蹲在窩棚前安撫狗呢,便說:「兄弟,它們樂意咬就咬唄。」
「孩子都擱屋睡覺呢,你給車熱上,我仨馬上就出去。」
「嗯吶。」
柴兵打開院門,便瞅見了黃國富、大喇叭和張亮。
雖說昨個擱山里和大喇叭鬧的挺不愉快,但大喇叭是幫忙來了,柴兵也不能過後甩臉子,那顯得小氣巴拉的。
徐寧瞅狗幫沒叫喚,就讓青狼幾個進窩棚里趴著。
而此刻李福強和王虎背著56半和布兜子走了出來,李福強拍著布兜,說道:「兄弟,傢伙什都帶齊全了。」
「那就走吧。」
三人邁步來到院外,與黃國富三人打聲招呼。
大喇叭搓著手咧嘴,「昨晚間我給許炮去個電話,擱他那聽說伱打溜挺厲害啊。」
「一般。」
大喇叭再問:「擱望興打著多少牲口了?我聽說青狼黑狼都擱你手呢,那最少不得打個千八百斤吶?」
王虎將東西扔到車裡,扭頭瞅著他,撇嘴:「千八百斤?瞧不起誰呢……」
徐寧拍著王虎臂膀,道:「虎子!今個咱只找人,多餘話少嘮!」
「嗯吶,二哥。三哥,咱走哇?」
「走!你仨上車廂吧,裡邊有草自個墊墊。」
柴兵說罷,就拽開車門鑽進車內,由於車玻璃掛著霜,他使抹布擦了擦。
徐寧、王虎和李福強坐穩後,黃國富、大喇叭和張亮也鑽進了車廂。
柴兵瞅眼後視鏡,便掛擋踩油門,把著方向盤朝前駛去。
路上,柴兵開著車,發現徐寧三人都有點沉默,就問咋回事。
王虎擱他旁邊,悄默聲說:「車廂里有個大喇叭,咱嘮點啥,他回去都得給說出去。」
「啊…黃國富那個大哥啊?」
「嗯吶,三哥,你說話也得注意,這貨嘴跟棉褲腰似的,啥都敢往外嘚嘚。」
「這不跟老娘們似的麼。」
「說啥呢,他都趕不上那好老娘們!」
李福強說:「他和許炮擱一個屯子住,離慶安就兩三里地,離得挺近便呢。」
「啊,那我明白了,咱今個就主打不吭聲,對不?」
「嗯吶,就不吭聲,他說啥都別搭話……」
徐寧笑了笑,「該嘮還得嘮,但不是跟他嘮,這人嘴沒把門的是挺招人膈應,咱見著虎那事千萬別說吐嚕嘴。」
「放心吧,這事我不能說。」
一路東行,車晃晃悠悠抵達老金溝之後,柴兵將車靠邊停在山道上。
待眾人拎著布兜、56半和獵槍跳下車,黃大喇叭便走過來,問:「咱來這嘎達干哈?不是去找人麼?」
張亮吸著鼻涕道:「老金溝離地窨子近便,擱這走能省兩三里地。」
「那你昨個咋不說呢?」
「昨個你說要按照我們進山的路走,我哪敢提啊。」
「艹,淨扯犢子……誒,徐寧,你來這邊拉多天啦?我瞅你們混的挺熟啊。」
徐寧瞅他一眼,便對著張亮說:「走,先進山吧。」
「誒。」
黃大喇叭瞅徐寧沒搭理他,非但沒生氣,反而一笑:「這孩子跟他爹一樣樣的,呵呵……」
徐寧扭轉瞅他一眼,抬手指著他,「我啥樣用不著你比哧。」
「誒呀,咋還生氣了捏?我也沒說啥呀。」
黃國富擱他旁邊,拉著他胳膊袖子,「大哥,少說兩句吧。」
「誒,不讓說話多憋屈人吶,我都尋思……」
徐寧、張亮、王虎等人前頭走,沒工夫聽大喇叭絮叨,黃國富瞅見也有點後悔,今個不讓大喇叭來好了,省著雙方犯勁。
張亮腿腳挺快,他邊走邊跟徐寧說:「再往前走二里地,繞過一道溝,翻倆山頭就能瞅著地窨子。」
「恩,哪怕人找著,你也得有個心理準備。」
張亮一頓,僵硬點頭:「恩,我知道……那群狼……」
「狼?我管不著,就算瞅著我也不能犯險,明白不?我只答應你來找人,可不管報仇。」
「明白!我明白,你能答應這事,我都挺感激了。」
「殺倉的事,今個就別提了。」
「知道,我弟真能找回來?」
「我得先瞅瞅啥情況,現在不敢打保票。」
「行,甭管咋地,我都得謝謝你。」
「用不著謝,咱倆就這一把事兒,我幫你找人,你領我找倉。」
徐寧不願讓他搭人情,這種事情最好有點目地,否則徐寧也不能白幫忙。
扯那閒蛋幹啥,擱家坐熱炕頭喝點茶水多舒坦吶。
而張亮給黃國富他爸、柴紹下跪,那是沒辦法的辦法。
但凡有點招兒,他都不能下跪求人。
因為這種求人辦事的法子,挺招人膈應的,所以只這一次好使,再有下回別說他跪下了,就是磕死在家門口,旁人也不能答應了。
在農村就是這麼回事,誰家有點啥事左鄰右舍都不能瞅著,但事要是超出能力範圍,那真是活招沒有,確實有心無力。
徐寧瞅張亮對這片山挺熟悉,便隨口問:「你擱這邊拉瞅著過鹿狍子沒?」
「沒見過鹿,但瞅見過狍子,昨個我仨去那青石砬子,還瞅著腳印了。」
「啥樣的?」
「就跟倆月牙合上似的。」
徐寧沉著臉扭頭瞅眼,正在和黃國富嘮嗑的大喇叭。
昨個要不是他家那四條狗,徐寧肯定能見著鹿,能不能打著另說,可那也是個希望啊。
所以,一時間他對這黃大喇叭是煩透了。
眾人疾步朝前走六七里地,繞過一道溝,再翻一座山,徐寧便讓張亮慢點走,然後七個人間隔二十米左右,一字排開往山上走。
「三哥,你們給槍都壓上子彈,我瞅這片有點不對勁。」
「誒!」柴兵點頭應道。
大喇叭皺眉,道:「有啥不對勁啊?我咋沒瞅出來呢?」
李福強懟道:「你要能瞅出來,還用跟我們過來掐蹤啊,昨個你都將人找著,哪用費這麼大勁。」
「誒,你說你這人,我就問兩句,你夾槍帶棒歘咕我嘎哈?我特麼說話臭,你說話也臭啊?」
李福強擺手,「別特麼跟我說話,你嘴味太大。」
「淨瞎比扯,我早晨就吃兩瓣蒜,能有多大味。」
李福強對他算是無奈了,只轉頭與王虎對視,然後無聲搖頭笑笑。
這黃大喇叭也挺有意思,擱外頭裝著挺橫,真見著硬茬子就軟了。
而且他頗愛自嘲,哪怕李福強懟他兩句,他也不當回事,反而順嘴接話。
整得李福強有心想跟他吵兩句,都吵不起來。
柴兵瞅眼徐寧,問:「兄弟,咋回事啊?」
「你記著咱擱哪瞅著的那倆被狼啃過的刨卵子麼?」
柴兵往左側瞭望,「二道溝那頭,離這麼麼兩三里地,咋啦?」
「我琢磨應該是同一群,再結合前些天那事,它們興許是聽著聲被趕出來的……這片林子裡挺靜,整不好它們就貓在這片呢。」
柴兵聽聞一愣,驚道:「啊?我艹,那是得壓上膛,虎子,你倆往我這邊靠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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