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依舊是白雪紛飛。
今年比往年冷一些，雪已經下了好幾場了，每一場都要很多天，雪才能夠徹底融化。
常言道，下雪不冷融雪冷，天空雖然下著雪，但只要人穿的暖和，就也還好。
腳踩在厚厚地白雪上，發出細小的咯吱聲。
人走過後，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就留下一串的腳印。
在家簡單的吃過早飯後，高明程就要帶著妻兒去給爸媽拜年了。
拜年自然不是空著手去，而是帶著兩包禮品，一包兩斤重的干桂圓，還有一袋子蘋果。
因為晚飯要在細奶奶家吃，因此細奶奶的那份也一併帶上了，這要提的東西有些多，又要抱孩子，走過去就不方便，於是高明程準備開拖拉機過去。
「毛子，我們午飯和晚飯都不在家裡吃，你們兩兄弟自己想吃什麼，就煮什麼吃！要是無聊了，就去陳叔家串門說說話。」臨走前，高明程對著毛子叮囑了一句。
「哎，明程哥，你就放心吧。」毛子笑著說道，家裡還有一些剩菜，再說了，各種各樣的吃食也不少。
這個年，比毛子以前的年，都要過的豐盛很多，他還好，弟弟洋洋簡直像是掉進福窩了，天天嘴裡嚼著零嘴，吃的噴香。
和毛子道別後，高明程就開著拖拉機，帶著妻兒去了老村那兒。
下車後，許多美抱著孩子，他則提著東西，一路見了人，俱是笑臉說了句：「新年好。」
老村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有紅色的爆竹灰塵，空氣中，甚至瀰漫著淡淡地硝煙味。
孩子們穿著新衣服，在村裡的甬道上竄來竄去，時不時傳來陣陣歡笑聲。
這次高明程繞了下路，先去細奶奶家，把禮品送了後，再去爸媽家，這村裡的人家，俱是聚居在一起，無論想去誰家，都可以通過小路過去。
細奶奶家今天也有不少人來拜年，這些人都是村里一個房裡的晚輩，從族譜上論，關係較近，但從親緣上論，又差了點，因此只是進屋拜年，說幾句吉祥話，坐下一起喝茶嗑瓜子再聊聊天，並不留飯的。
高明程沒在這邊久留，很快就帶著許多美和小旭旭去了爸媽家。
他過去時，家裡熱鬧的很，堂屋裡擠滿了人，並且男人們還都在吞雲吐霧，大聲的說著笑著。
這場景，把許多美嚇的都不敢進屋了。
高明程環視一圈，說道：「秀秀應該在她自己的屋子裡，你抱著兒子過去找她。」
王秀秀挺著一個大肚子，今天家裡人手多，應該是不用她幹活的，在人生地不熟的婆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躲在屋子裡休息了。
「好。」許多美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抱著小旭旭去了高明里的屋子，一進去，果然看到王秀秀在屋子裡，但屋子裡也不只有王秀秀，還有幾個村裡的同齡人。
相比起王秀秀這個外村嫁進來的，許多美就跟這些同村的人更熟了，她一來，就自然的加入到話題中，一行人說說笑笑的。
高明程在窗外見了，也就放心了，他提著禮品大大方方的走進堂屋，和各位叔伯們打招呼，祝賀著大家新年好。
高遠見滿臉笑容的坐著，看到高明程來了，倒是熱情的喊高明里給高明程倒茶。
這茶葉是在合作社買的，雖然不是很貴的那種，但也比自己做的粗茶要好些，喝起來沒有那股子澀味。
高明程喝了一口茶水，又有人招呼他嗑瓜子和吃米花糖。
這米花糖是村裡的一戶人家做的，他家做米花糖的手藝最好，於是每年過年前一個月，就開始訂購做糖，你可以花錢去買，也可以自己拿米去換。
除了米花糖，還有灌芯糖，灌芯糖是用麥芽糖做成的，比較黏，因此是放在炒米里，想吃糖，得從炒米里扒拉出來，而炒米吃起來也香香脆脆，可以空口吃，也可以泡粥吃。
「明程，剛才我們幾個說你爸爸教子有方，幾個兒子都有出息，你們家，是村裡的這個！」那人一邊說，一邊豎起大拇指來，表示他們家是村里過的最好的人家。
「開春後，高富強家就要建房了，你們家這房子也有不少年了，是不是也該重建了？明程啊，剛才你爸可是說想建的，只是手裡沒那麼多錢，我就說怕什麼？他有四個兒子，一人出一點，這房子不就建起來了？明鵬自己就是搞工地的，他找人買水泥鋼筋，找人來做事，肯定是又便宜又好！」
「你們奶奶一把年紀了，她苦了一輩子，也該住上新房子享享福了！」
說話的是高明程的一個堂叔，平日裡來往的不多，但這大過年的，肯定是要彼此走動的。
他說這話的意思，高明程也懂，當即說道：「叔說的對，家裡是該建房了。爸，你是打算推倒重建，還是另外買塊地皮？是打算燒磚還是買磚？至於建房的錢，幾個兄弟一人出一點，也不是什麼大事。」
他沒有大包大攬，但家裡要建房，他身為兒子，肯定是要給一些錢的。
提起建房的事情，高遠見滿臉紅光，整個人似乎都年輕了幾歲。
村里老一輩的人，可把建房看成天大的事。
如果在自己手裡能建一棟好房子留給後代，那是很有面子的事。
高遠見說道：「推倒重建吧！這塊地皮位置好，我也不想去別的地方建房，再說了，平日裡你們也都不住在這裡，乾脆推倒重建，建房時，我們就帶著你奶奶搬到你大哥那邊去住。」
「買水泥沙子和鋼筋的事，都有你大哥出面操辦，我也放心。至於磚嘛……我是這樣想的，燒一部分磚，再買一部份磚。」
高明程一聽他爸的話，就知道他爸是深思熟慮過的，於是就點頭贊同。
燒磚是個體力活，還需要大量的柴火。
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把一棟房子的磚燒出來，那可是一個大工程！
比如高富強家，他家從挖窯、砍樹、制磚、燒磚，整整花費了一年的功夫！
去年一整年，就他家在燒磚，等今年他家建房，那麼磚窯就可以租給其他人來燒磚了。
高遠見覺得自家人手有限，柴火也有限，打算只燒一窯磚，剩下的就花錢去買。
之所以還是要燒一窯磚，就是本著能省就省的念頭。
因為存了這個念頭，今年高遠見就開始攢下一堆柴火了。
說起建房的事情，堂屋裡眾人的談興很高，又開始說起要怎麼建，廚房建在哪裡，要建幾個雜房，是建一層的，還是建兩層的。
高繁茂就極力推薦建兩層的樓房。
他振振有詞的說道：「現在誰家還建一層樓？哪裡夠住哦！更何況你們家人口多，這兒子都找了老婆，媳婦也一連串的生了娃，以後別說兩層，三層都不一定夠住哦！」
高遠見滿臉的笑容，說道：「三層倒是不必了，兩層就行。我這輩子還沒有住過樓房，這要建，的確是要建兩層的樓房才行！不只是我，你們以後要建房，也得建兩層的樓房才好。」
「那是，那是。」
「我也這麼想。」
眾人紛紛說道，又開始探討房屋的朝向、房間的高低和大小，以及門窗和家具的樣式來。
高明程坐在一旁，他的話不多，只有在被人問到頭上時，才說那麼幾句。
眼看長輩們說的高興，高明里和高明萬找到了高明程，兄弟兩個給高明程使了個眼神，示意出去說話。
於是三兄弟悄悄地出了堂屋。
堂屋人多，又燒了火盆取暖，人坐在裡面，還挺暖和的，這一出來，被風雪吹拂在身上，剛才還殘留的一絲暖意，就徹底消散在風雪之中了。
三兄弟走到院子裡，高明里首先說道：「二哥，三哥，家裡建房，你們出多少錢？你們要是出的多，我可能就沒法跟你們一樣多的！」
高明里是拿死工資的，不像高明程和高明萬他們能賺錢，再說了，他自個還想攢錢在縣裡買房呢。
雖然住在二哥家裡也挺好的，但總不能住一輩子啊，自己的房子，還是得買的。
高明程作為有過建房經歷的人，當即給他們兩個算了一筆帳，說道：「家裡建房是在原地皮上建的，這地皮就不需要花錢，舊房子推倒後，還會有一些好些的磚和瓦，這些磚瓦就可以用來建豬圈雞舍。」
「爸媽、大哥以及你們的山裡頭，就有不少好木料，這些木料就足夠做房梁、檁條和椽子了，這又省下買木料的錢了。」
「水泥鋼筋什麼的，有大哥出面，多少能便宜一點點，這部分是該出的錢，磚是打算燒一窯，剩下的花錢買。這一窯磚，最多只有一萬塊上下的磚。」
「爸是打算建兩層，我估計是一層要建四間屋子，上下就八間屋子，一共得要兩萬多塊磚，如果建的寬大些，就還要更多，另外還要建廚房、洗澡房，估摸著一共得三萬多塊磚吧。然後瓦呢，估計得要個一萬片左右。花錢買的話，紅磚的價格是5分錢一塊，小瓦每片是7厘錢。」
「建房的工人，大哥已經是大工了，再請一個大工和幾個小工來，另外還有村裡的人會來幫忙做幾天事，那麼這筆工錢倒是不多。」
「我粗粗算了下，五千塊左右，就能把房子建起來了。」
現在剛剛90年，工資還沒怎麼上漲，物價也還行，在村里建房，就可以省下一些錢，只算建材費和人工錢就行。
高明程算完帳後，高明里就低頭沉思，他眉頭皺的很緊，眼神不安的看了眼二哥和三哥。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高明萬說道：「明里，你年紀最小，又才參加工作不久，你出少點，也沒人會說什麼的。」
聽了這話，高明里就鬆了口氣。
看來他只需要出點錢意思意思就行，大頭還是其他三個哥哥出。
呃，最主要的是二哥和三哥出。
高明萬看向高明程，高明程也爽快，說道：「我出一千塊，你們看著出，另外爸媽手裡肯定也是有錢的，我算著得有三四千左右！」
高遠見一年給人蒸酒，就能賺不少，往年一般是賺一千六到兩千塊，家裡養了兩頭豬，年底賣掉後，又是一筆進帳。
另外地里的菜，有時候也會挑到軍嶺老集去賣，以及每年進山採挖藥材的錢，這零零碎碎的也是一筆小錢。
再一個，逢年過節，他們幾兄弟，多多少少也是給了錢的。
假使建房要五千塊，高明程出了五分之一，那麼誰也不能說他做的不行了。
高明萬盯著老房子看了看，說道：「其實……上下一共建六間房，那也是夠住的。」
高明程也看了一眼老房子，說道：「如果你們打定主意以後不住在這裡，那六房間自然是夠住的。」
大哥高明鵬已經另買了房子住，他也已經分家搬走了，但高明萬和高明里還沒有分家，且高淑芳也還沒有出嫁，所以高明程在算帳時，就按上下共八間房來算的。
不過高明萬和高明里雖然沒有分家，只怕也不會回到村里來住的。
至於高淑芳，她是女孩子，遲早也是要嫁人的。
說起高淑芳的婚事，高明程倒也開始給她挑選人了，只是一時沒有挑到合適的。
但無疑的是，高淑芳肯定是要嫁到縣裡去的。
「我也覺得六間房夠用了！你看，一樓的三間房，中間的是堂屋，兩邊的一間給爸媽住，一邊給奶奶住，樓上還有三間呢，淑芳住一間，過年過節回家時，我和三哥各住一間，夠了啊！」高明里眼睛一亮，當即附和起來。
如果少建兩間房，那麼自然花費的也要更少了。
但高明程告訴他們，就算少建兩間房，也只是少了一些磚瓦錢而已，另外他算的帳，只是建房的錢，家具不含包在內的。
但高明里已經放鬆些了，他說道：「這有什麼的？現在屋子裡的床和柜子，雖然舊了點，但還是能用的嘛！」
他想的挺開的，反正他又不要在村里常住，那麼將就將就也沒什麼，只要不讓他花大錢，他就能接受！實在沒有床，打地鋪都行！
高明萬也同樣表示房間裡有床和一個柜子就夠了。
高明程見狀，不由得笑了。
是他想多了，總想著既然建新房了，那麼新房裡的東西，自然也要都是新的，這樣才相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