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寶寶委屈

  路潼摘下眼鏡,閉著眼小憩了會兒。

  他桌上是幾張化學卷子,已經做了一大半,統一留著最後幾大題沒寫。

  賀年停下筆,問他:「你怎麼了?」

  他看了眼路潼的卷子,調侃道:「不是吧,學神,你也有不會的題目啊?要不要我教你。」

  路潼懶得理他。

  賀年寫了兩節課的卷子,早就寫膩了。

  只是路潼一直不停筆,他找不到人講小話,只能一直往後做題。現在路潼休息了,賀年也不打算繼續寫。

  「眼睛不舒服?」賀年問他。

  路潼點頭,食指摸上自己的右眼:「下午開始,右眼就跳個不停。」

  「哇。」賀年誇張的喊了一聲:「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啊,你這幾天小心一點。」

  路潼吐槽:「什麼封建迷信的說法。」

  不過,他今天下午的時候確實心慌,跟上回發現秦十五晚上發燒一樣,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因此,這才沒工夫去看卷子上幾道大題的題干。

  賀年問他:「老周有沒有找你說過北大那個夏令營的事情啊?」

  路潼搖頭。

  賀年羨慕道:「不說也快了吧。」

  路潼把試卷翻面:「我不想去。」

  賀年:「為什麼?年年都不去?你去年說要競賽不去,今年又找什麼理由?」

  路潼:「不想讀北大不行嗎。」

  賀年驚悚地盯著他:「我沒想到你居然是一個清華黨。」

  路潼:「誰給你們的自信我能考北大的。」

  賀年:「這還用得著自信嗎,對你來說不就是一次期末考成績嘛。」

  一中在全國的中學排名都很靠前,不出所料,只要年級排名在前五十名的,不是去清華,就是去北大。

  路潼從讀高中開始,就一直在年級第一沒滑下來過,考什麼大學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

  賀年:「算了,我不懂你們這種學神的內心想法。我媽天天逼我考北大,我就想去讀北大,奈何考不上啊。其實上海的大學就不錯,可以退而求其次嘛。」

  路潼贊成他的說法。

  賀年猶豫了下,問道:「對了,秦初呢?」

  路潼覺得自己右眼跳得更厲害了,他捂著眼睛:「你問他幹什麼?」

  賀年八卦道:「你們什麼情況啊?你高二他高一,你考大學的時候,他還讀高中呢。這叫什麼,這叫異地戀啊!咱們學校多得是畢業就分手的小情侶。」

  「誰告訴你我和他是情侶了?」

  賀年:「你倆都被老何抓了,騙得了別人,還想騙我?我可是知道你的第二性別的。」

  他怪笑了幾聲,感慨道:「雖然之前一直想當你老婆,不過你分化成ega之後,我發現跟你當閨蜜也蠻爽的!」

  路潼呵呵一聲:「饒了我吧。」

  賀年又說:「不過秦初那個成績,實在是太難看了。雖然富二代也不用什麼成績,但北大那種學校,也買不進去吧。他難道還是打算出國嗎?」

  路潼:「不知道。」

  賀年:「我前男友的朋友就這樣,渣男一個。我告訴你,他也是國外長大的,後來他爸回國做生意,怕他在國外沒人照顧,就把他接回國了。後來他國內跟人談戀愛,把人家睡了,你懂得,結果沒過一年就出國了。異國戀也沒堅持多長時間就斷了,他女朋友還懷了他小孩,也去打了。虧得是個beta,要是個ega還得了,萬一被他終身標記,又被始亂終棄,不完蛋了。」

  路潼:「你和我說這個有什麼用?」

  賀年擠眉弄眼:「我這是提醒你啊!跟秦初玩玩可以,千萬別搞感情。一看他就知道跟我們不是一種人,花花蝴蝶叢中過,多少鮮花想沾他啊?就算熱戀的時候能保持專一,以後呢?狂蜂浪蝶往他身上撲,總有把持不住的時候嘛。」

  路潼:「你話太多了,作業不用寫了嗎?」

  賀年連忙道:「你借我抄抄。」

  晚自習下課,路潼把眼鏡放盒子裡,回寢室了。

  他看了眼手機,心裡嘀咕:秦初今天怎麼沒發簡訊來?

  往天,不等晚自習下課,秦初的簡訊就跟不要錢一樣發過來。

  路潼合理懷疑手機包月送得四百條簡訊他能在兩天之內發完。

  但是今天三節課過去了,一條消息都沒有,實在反常。

  路潼輕輕地按了下右眼,推開宿舍門。

  房間裡一片漆黑。

  「他沒回來?」路潼詫異了一句。

  高一下班學期的晚自習課時跟高二不一樣。

  高一隻有三節課,但是高二的話還有第四節課,多了三十分鐘,錯開了回寢室的時間。

  不過,轉念一想也能想通。

  秦初本來就不是一個能老老實實呆在學校里的人。

  沒認識路潼之前,別說晚自習下課回寢室了,晚自習人跑哪兒去都不知道。老趙得夜奔十萬八千里去網吧或者籃球場抓人。

  只是認識路潼之後,不願意去外邊了——畢竟,本來跟路潼的見面時間都不多。

  路潼當他是跑出去玩了,放下手裡的書打開燈。

  秦初就坐在書桌前,雙手抱臂,翹著二郎腿,氣勢凌冽,和他面對面。

  路潼放書的手頓了下,剛想問怎麼了,看他這姿勢,大小姐毛病又犯了?上來興師問罪嗎?

  結果目光往邊上一撇,看到了被秦初翻出來的藥,有抑制效果的多卡因。

  這下,路潼確實有點兒心虛了。

  「沒什麼要跟我解釋的嗎?」秦初冷淡地開口。

  路潼問他:「你想聽什麼解釋?」

  秦初忍著不發火,把桌上的藥罐拿在手裡搖了兩下:「這是什麼東西?」

  路潼扯謊起來臉不紅心不跳,淡定道:「維生素c。」

  秦初終於被他這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給惹毛了。

  「維生素c,你當我是白痴嗎?這上面就三個字,拜託你撒謊也走點心可以嗎?」

  他提高聲音,房間內的氣氛瞬間就緊張起來。

  路潼:「你既然知道這是什麼,何必來問一次呢。」

  多問一次,豈不是多傷一次感情。

  路潼開口:「如果我是你,我會假裝看不見,然後無事發生。」

  秦初抿著唇:「誰跟你無事發生?為什麼不跟我說!」

  路潼:「和你說我要去摘除腺體,不是挺破壞氣氛的嗎。」

  正是剛談戀愛的時候,濃情蜜意,不說海誓山盟,但天長地久是要許諾一番的。

  可惜路潼這人不解風情,熱戀的時候都能保持理智。

  這只能說明兩點,第一:他沒有想像中那麼喜歡秦初,第二:路潼是個渣男,玩弄自己感情,並且打算隨時拍拍屁股走人。

  「說出來,你不是還要找我發通脾氣。」路潼坐在床邊:「就像現在這樣,我得花費一個禮拜時間來哄,不說的話就可以合理規避麻煩。」

  秦初捏著瓶子,沉著臉問:「你覺得我以後不會生氣嗎?」

  路潼笑了一下,沒說話。

  秦初卻從這個笑裡面,體會出了另一個含義。

  ——有以後嗎?

  摘除腺體的手術,安排在路潼高三畢業之後。

  一年多的時間,還不夠談一場戀愛嗎。高中生的戀情,保質期有三四個月的都算長情了,少年人的喜歡和諾言,是世界上最不靠譜的東西。

  這麼長的日子,其中的變數太多,路潼是個奉行計劃趕不上變化的人,誰知道那時候兩人的未來是什麼樣的?

  或許秦初又出國了,或許自己考去了外省,現實中不穩定的因素加在一起,導致路潼不得不認真的梳理了一下今後的各種走向。

  當然,也有可能兩人會一直在一起,這種機率相對分開來說,屬於小概率事件。

  為了一個小概率事件拿命去賭,他路潼得被這個愛情怎麼用力沖昏了腦袋,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路潼從他手裡拿過藥瓶,語氣放軟了一些,大有示好的態度:「秦初,不要為了這個吵架了。」

  他頓了一下:「做了手術,也不是就死了。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或者你覺得沒有信息素的ega是殘次品,退一萬步,我們也能做朋友。」

  秦初問他:「路潼,你真覺得我是在意你去摘除腺體嗎?」

  路潼神色有異,望著他,臉上就差把「不然呢」寫上了。

  alpha不就在意這些嗎。

  沒有信息素的ega,用個殘次品來形容,好像也什麼不對。缺少信息素,不管是生活還是床上的表現,體驗必然都極差,而且摘除腺體之後,ega無法生育,這才是大問題。

  根據路潼的觀察得出結論,秦初這人——家裡好像是有什麼皇位要繼承的,那麼大的企業,不可能讓他無後。

  路潼站在alpha的角度替秦初換位思考了一下,猜了個七七八八。

  秦初開口:「你覺得這個時候我該說什麼?」

  路潼猶豫片刻,模仿秦初的口氣:「『路潼,你太讓我失望了』之類的。」

  秦初說:「路潼!我沒心思跟你開玩笑!」

  路潼也很無奈,但他在這時候,確實說不出什麼體己話來。

  兩人一旦有什麼東西藏著不讓對方發現,這個矛盾勢必要爆發出來。

  秦初猛地把椅子踢翻,看起來氣的不輕。

  路潼剛才就看見了,房間地上一片狼藉,顯然秦初比他先回來,除了翻他的藥之外,還在屋子裡亂砸東西。

  不過摔地上的好像都是秦初自己的東西,可見他生氣的時候還是保持幾分理智的,至少沒亂砸他東西。

  他在這樣不合時宜的時間裡,察覺到秦初的一絲可愛。路潼一面覺得自己完了,一面又對秦初這個小姐脾氣無可奈何。

  小孩似的,多大的人了,鬧脾氣還要扔東西,怎麼不跺跺腳?

  秦初踹翻了椅子,又在桌上掃視一圈。

  這個書桌都是路潼在用的,上頭都是他的書,自己的書桌乾淨的如同一面鏡子,根本沒什麼好砸的。

  他找了半天沒東西扔,路潼忍住笑意:「你砸完了嗎?」

  秦初把自己砸在床上,弄出一聲巨響,翻了個身,想到路潼還不當回事兒,在那兒看笑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秦初說:「我生氣了!」

  路潼謙虛:「看的出來。」

  秦初心中的煩躁感不停地翻滾往外冒,他站起身,居高臨下,雙手抱臂,對路潼宣布:「我們冷戰吧。等你想明白我為什麼生氣之前,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

  路潼:「?」

  ……秦大小姐的腦迴路實在與常人不同。

  至少路潼活到現在,還沒見過這麼宣布冷戰的。

  秦初用腳踢開地上亂七八糟的,走到門口。

  路潼連忙站起來:「你要去哪兒?」

  秦初:「隨便去哪兒,我們現在冷戰,不要跟我說話。」

  路潼說:「好吧。」

  他拿出手機,沒過一會兒,秦初的手機就響了。

  來電顯示路潼,他下意識接通電話,路潼站在他背後,問道:「那能打電話嗎?現在可以問你了嗎,你要去哪兒?大晚上不睡覺,準備跑出去借酒消愁嗎。」

  秦初掐斷電話,回頭看著他:「不用你管。」

  他打開門,人出去,然後「砰」的一下把門砸上。

  這種表達自己生氣的方式,跟路潼在家裡做的那套如出一轍。

  路潼嘆了口氣,彎腰收拾地上的狼藉。

  過了十秒不到,門忽然被打開。

  路潼抬起頭,秦初又出現在門口。

  「冷戰結束了?」路潼詫異:「會不會太快了?你要不要堅持的久一點?」

  秦初冷漠:「誰跟你說冷戰結束了,我只是回來提醒你一句。」

  路潼:「願聞其詳。」

  秦初威脅他:「我告訴你,只能冷戰,絕對不準提分手。」

  路潼心裡一跳,沒等他說話,秦初又發脾氣把門給砸上了。

  這一次,比剛才那一次聲音小了一些。

  果不其然,下一秒,秦初又打開門。

  路潼已經習慣了。

  秦少爺在門口毒舌道:「剛才砸的聲音太小了,不足以表現我的憤怒。」

  說完,這回砸的更響,「砰」的一聲,搞的整個走廊都聽見了。

  行為極其幼稚,路潼把地上的書抱起來,扶著額頭,不知道想起什麼,低聲笑了起來。

  他彎著腰在地上撿東西,背對著門,卻不料,門又打開了。

  這一回打開的動靜很小,吱呀一聲,不似剛才的大開大合,這回是緩緩打開的。

  門開了一條縫,秦初的一隻眼睛就在門縫裡無比怨念地盯著路潼。

  路潼:?

  門被打開了:「我想了一下。」

  秦初雙手插著口袋,高貴冷艷地掃了一眼地面:「我先把我的東西撿起來再走,免得你亂收拾。」

  路潼把手裡摔成了好幾節的變形金剛放在他書桌上。

  「你要自己收拾也行。」

  秦初聽完,在地上挑三揀四的找了幾個四肢尚還健全的手辦,一面偷偷摸摸地觀察路潼。

  他哪裡會做家務,弄了半天,地面上的狼藉一點兒也沒收拾乾淨。

  路潼認命的把剩下的用掃把掃在一起,實在拼不起來的就扔到了垃圾桶。

  秦初在房間裡坐著,磨磨蹭蹭地修補他的手辦,等路潼洗完澡之後,他還在嘀咕那截拼不起來的手臂。

  路潼盯著他的背影,這時候,忽然福至心靈的頓悟了:「秦初。」

  秦初沒好氣道:「幹什麼,拼完這個就走,少跟我說話。」

  路潼開口:「小夜燈被你砸碎了,我一個人睡不著,你留下來吧。」

  秦初登時就撒手不管他的手辦了,但是撒手的太迅速,仿佛就在等路潼這句服軟的話。於是,連忙又撿起來,此地無銀三百兩,彆扭道:「隨便。」

  他心裡想:是他讓我留下來的。而且砸碎了路潼的小夜燈是我的錯,他都這樣求我了,不留下來顯得我沒理。

  又想了一下,秦初皺著眉頭嘀咕:「我沒砸小夜燈啊。」

  路潼的東西,他一個都沒敢亂扔。

  路潼鬆了口氣,終於把這個祖宗給暫時穩住了。

  他折騰了半天,也累了,躺在自己床上就想睡覺。

  秦初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後,自己的床已經沒了,每天晚上都蹭路潼的床睡。如今「冷戰」的時候睡自己床,翻來覆去都睡不好。

  他翻身的動靜太大,路潼好幾次快睡著的時候都被吵醒了,如此反覆,脆弱的神經繃成了一根弦,最後忍無可忍:「秦初,你過來睡,別在那兒翻煎餅。」

  秦初動作一頓,冷哼一聲,沒什麼底氣道:「可是我們現在正在冷戰。」

  路潼受不了他了:「存檔行嗎!先存檔,有什麼事明天在冷!」

  秦初連忙從床上翻身而起,輕車熟路的鑽進了路潼的被子裡。

  路潼被他摟著腰,落進秦初懷中,終於等到對方安靜了,不在製造噪音了,於是很快就睡了過去。

  秦初抱著他一直沒睡,等路潼睡熟了之後,他才低下頭在對方唇上親了一下,下巴擱在路潼的頭頂,嘆了口氣,「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你和路潼冷戰了?」秦十五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從秦初嘴裡能聽到這句話。

  「沒錯,你很有意見嗎?」秦初沒好氣的回答。

  秦十五咽了咽口水:「他怎麼你了,你要和他冷戰?」

  他還從來沒見過秦初開口跟路潼冷戰呢,十六年後,路潼明顯從野貓養成了家貓,總算養熟了,但動不動還是要鬧點小脾氣,耍點威風,哪一次不是秦初從公司里回來哄的?

  千古奇景啊!

  秦十五嘖嘖感慨:「我沒想到。」

  秦初瞥了他一眼:「你沒想到什麼?」

  秦十五不說話,就在心裡想:我沒想到你年輕的時候路子這麼野!後來到底是怎麼把家庭地位搞的這麼低下的,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爛。

  「哎。」秦十五嘆口氣:「那這雙休怎麼辦?」

  秦初趴在桌上。

  秦十五說:「路潼說要到我家玩兒呢,你不來嗎?」

  昨晚上的存檔機會用完了,秦初早上的時候繃著臉沒理路潼,當然更拉不下面子在雙休的時候去秦十五家裡了。

  況且,那話還是他自己說的,什麼「想不明白就不要跟自己見面了」。

  絕了,秦初現在後悔的恨不得穿越時空把說這話的人給當場暗殺,他昨晚上怎麼想的,怎麼會說出這種鬼話來?

  至少也不是「不見面」吧!

  換個其他的也好啊,比如「想不明白就不要和自己接吻」,這聽起來就不錯,牽手擁抱睡一張床的權利都還在。

  他居然選了個不見面,這不是一下子把所有的權利都給弄沒了嗎。

  「別來煩我。」秦初換了個方式睡覺。

  秦十五幸災樂禍。

  他爸媽不黏在一起還好,主要是怕黏在一起擦槍走火出人命,他作為一個從未來過來的,提前看過大結局的人,對於秦初和路潼的小打小鬧都能拿出隔岸觀火的態度來。

  「那雙休的時候,只好我跟路潼在一起玩咯。」

  秦初說:「滾!」

  秦十五問:「你還沒說呢,他做什麼了,你要發這麼大的火。」

  秦初想到這個腺體摘除手術,心裡的怒氣無處發泄,被秦十五一問,索性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這下,把秦十五聽愣住了。

  「他想要摘除腺體?」

  秦初有氣無力的點頭,點完頭,開口:「我沒說不讓他做手術。」

  我只是……他抿著唇,在心裡抱怨道:我只是生氣他不願意和我說,不相信我。

  秦十五後來什麼也沒聽進去,他茫然的坐在座位上,然後轉過身,開始寫作業。

  秦初顧自己生了會兒悶氣,看到秦十五轉過去,於是捏了下他的後頸:「怎麼不說話了?」

  秦十五捏著筆,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沒有啊。你也願意讓路潼做手術的吧。」

  秦初:「看他的意思了。我還能攔著不成,我尊重他的選擇。」

  秦十五點點頭:「你說的也對。」

  二次分化的厲害,他們三個人都去查過資料,當然也知道。

  一旦與alpha結合,就無法承受被拋棄的風險。別的ega被自己的alpha拋棄,最多就是做個手術清洗信息素。

  但是二次分化後的ega被拋棄就只有死路一條。

  談戀愛而已,愛情也不是人生的全部,秦十五覺得自己也能理解路潼的做法。

  他又點了點頭,像是說給自己聽,重複了一遍:「你說的也對。」

  禮拜六一早,路潼換了套衣服,下了樓。

  出門遇到了任遠野,對方問道:「去哪兒啊?我捎你一程。」

  路潼:「不用,坐地鐵去就行,離這裡不遠。」

  市中心開車路堵,任遠野的車上了繞城高速,恐怕一時半會兒還下不來。

  任遠野說:「穿的這麼好看,難道是去約會嗎。」

  路潼:「不是。去同學家玩。」

  任遠野方向盤上的都敲了一下:「是秦初家裡?」

  路潼愣了下:「不是。我先走了。」

  任遠野連忙驅動車子,慢慢的追上來:「我沒別的意思,就隨口一問。」

  路潼慢慢地走,沒說話。

  任遠野知道他的性格,一般不理人的時候,就是不樂意了。

  他笑著搖頭,說:「好啦,算我說錯話了。帶糖了沒有,你自己低血糖注意一點,我這兒有糖,拿著吧,當我賠罪。」

  路潼:「我帶著糖的。你先走吧,不然上班遲到了。」

  任遠野自討沒趣,不在糾纏路潼,車子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路潼順著他的話,想起了秦初。

  這人說搞冷戰還真的搞起來了,一連好幾天都沒見到他的人。宿舍也不回,不知道晚上跑到哪裡去睡的覺。

  一邊想一邊走,沒多久就到了拱墅區這邊。

  秦十五在大門口等他好久了,見到路潼來,連忙揮手。

  路潼揉了下他的腦袋,左看右看,秦十五很體貼道:「別看啦,秦初沒來。」

  「我沒說他。」路潼被戳破了心思,有點兒不好意思。

  秦十五說:「我都聽他說了,你們倆吵架啦?」

  路潼:「是他單方面和我宣戰。」

  秦十五說:「是因為腺體摘除的手術嗎?」

  他再一次問起這事兒,仿佛要親自跟路潼確認過。

  路潼沒想到秦初連這種事情都跟秦十五說,他頓了好久,一時間不知道該點頭還是不該點頭。

  秦十五說:「我懂了。」

  他忽然說:「路潼,我不想在家裡玩了,我們去動物園看動物吧。」

  路潼:「幹嘛突然改變主意?」

  秦十五笑嘻嘻道:「我沒去過動物園啊。我媽從來不陪我去。」

  路潼想起他那位遠在國外的媽媽,心中若有所思。

  他:「沒有別的地方想去嗎?」

  秦十五搖頭:「我媽媽喜歡看動物。」

  路潼愣了下,開口:「我也喜歡。」

  秦十五:「那太巧了,擇日不如撞日。」

  秦十五對動物園肖想已久。

  進去就玩兒瘋了,路潼本來自己也想看看動物,結果因為秦十五上跳下竄的,他不得不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秦十五身上。

  今天周六,園內人頭濟濟,一不小心就容易走散。

  雖然秦十五這麼大個人,想要走散也不容易,但是重新用手機聯繫還是很麻煩的。

  而且,路潼手機沒電了。

  結果說什麼來什麼,路潼拿錢給秦十五買烤腸的時候,付了錢一轉頭,後面的人就沒了。

  他找了兩圈,沒有在企鵝公園找到秦十五,只要沿著來時的路繼續往前走。

  路潼不擅長在大庭廣眾之下叫人的名字,只要邊走邊找。

  秦十五被擁擠的人流帶到了大猩猩園裡,打路潼電話打不通。

  剛往前走兩步,大腿就被一個嚎啕大哭的小孩兒給抱住了。

  這小孩兒背了個小書包,書包上面有個透明的氣球,氣球裡面還有一個小氣球。

  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看就是跟父母走丟的。

  秦十五被絆住了腳,只好把這個小孩兒抱起來,坐到他來的地方,那裡有個凳子。

  那孩子哭個不停,秦十五自己都是個小孩兒,怎麼會哄小孩兒。

  實在沒辦法,就威脅他:「你別哭了,真丟人。」

  小孩約莫九歲的樣子,是個男生,哭夠了之後也覺得哭起來丟人,有些扭捏。

  秦十五見這招有效,連忙說道:「你爸媽呢?」

  小孩說:「他們走丟了。」

  秦十五無語:「是你走丟了吧!」

  小孩彆扭了下,問他:「哥哥你呢?也走丟啦?」

  「走丟?」秦十五鬱悶道:「我看我馬上就消失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

  那孩子說:「為什麼消失?」

  秦十五被他纏的沒辦法,破罐子破摔:「因為我爸媽都不要我。」

  「爸媽不要就會消失嗎?」

  「對啊!」秦十五說:「所以你小心一點,說不定哪天就消失了。」

  他仰頭看著天空,鼻子發酸。

  原本以為自己小時候是個無父母管教的三無產品也就算了,現在仿佛找到了關鍵原因。

  人家當媽的根本不想要孩子。

  秦十五一想:自己可不就成了多餘的。

  小孩說:「哥哥你別哭了。」

  秦十五的五官皺在一起:「我沒哭。」

  那孩子掏出手絹給他擦了擦眼淚:「你爸爸媽媽也走丟了嗎?」

  秦十五說:「是我走丟了。」

  一走還走了十六年。

  他漫無目的的想道:難道這次穿越回來,就因為我會死嗎。

  還是我的穿越改變了路潼的想法,導致他要去做這個手術。

  還是說,因為知道我會死,乾脆把我扔到十六年前,跟父母相處一段時間,然後開開心心上路。

  怎麼想,怎麼委屈。

  這算什麼,死前給點兒甜頭?

  那打下來的這一棒子也太狠了。

  秦十五想過很多父母不理會自己的理由,工作忙、沒時間、甚至還想過這就是有錢人的空虛煩惱,但他從來沒想過,也許自己一出生就是不被期待的。

  路潼曾經想做腺體摘除手術,以此來避免標記或是懷孕。

  秦初尊重他的意見,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想過要一個孩子。

  說的也是。

  秦十五嘆了口氣。

  他們根本就沒有孩子,對孩子又哪裡來的感情。

  路潼好不容易找到他的時候,秦十五坐在凳子上,不停地用手臂揉眼睛。

  他腳步放緩了,坐在他身邊,把秦十五手臂拿下來:「怎麼哭了?」

  那小孩前幾分鐘被他媽給帶走了,秦十五哭的抽抽搭搭,頭頂上的呆毛都萎了,說:「我想我媽了。」

  路潼提議:「不然給她打個電話?」

  秦十五轉過頭,路潼說:「你能打國際電話的吧?」

  他記得,秦十五他媽一直都在國外,家裡只有一個保姆照顧他。

  「我去借個充電寶,不要哭了,臉都哭花了。」

  路潼起身,找到了一個臨時充電的地方。他把電充上,過了會兒就開機了。

  這幾天,路潼擔心自己錯過秦初的簡訊和電話,手機一直都是開機狀態。

  他翻了下簡訊,對方果然沒給他發。

  路潼不免有些生氣:真這麼有決心?

  白色的簡訊頁面忽然暗了一下。

  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閃爍不停,來電人是秦十五。

  路潼回頭看了眼秦十五,有些遲疑,按下接聽鍵:「這麼近給我打電話做什麼?」

  秦十五沒說話。

  兩人隔了一條街,就這麼遙遙相望。

  路潼心臟用力的跳了一下,街上的人來來往往,似乎都成了虛影,在他們之間劃開了一道十六年的距離。

  秦十五張了幾次嘴,才開口:「路潼,你……」

  你真的不愛我嗎?

  既然不愛我,為什麼又要生我呢?

  既然生下我,為什麼又不理我呢?

  我看見你,覺得你特別好,想做你的兒子,又覺得自己沒那個運氣。

  我好希望一睜眼,就在你懷裡。

  他鼻子酸的厲害,眼淚不停的在眼眶裡打轉,想到路潼壓根就沒想要過他,更是傷心委屈,於是在電話的那頭嚎啕大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哭到打嗝。

  路潼茫然地聽著他的聲音,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心也跟著被哭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