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潼深吸了一口氣,拉開窗簾。
外面雨越來越大,窗簾一拉開,秦十五便敲了敲窗戶。
路潼打開窗戶,立刻把秦十五從外面拽了進來。
床上被秦初踩得那一塊還沒有干透,現在又被秦十五踩了一腳。
好在兩人知道裡面是床,還有點分寸。
進來的時候都很有分寸的把鞋脫了。
秦十五渾身上下濕透,沒比秦初好多少。
「你跑這兒來幹什麼?」路潼問他。
「不幹什麼!」秦十五不好意思地開口:「我就是想看看你。」
路潼無語:「這是什麼理由?在學校里不能看嗎?」
秦十五:「不知道!但就是想看你!」
路潼拿了一條干毛巾過來,裹在了秦十五身上。
秦十五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寒顫。
干毛巾很快就被秦十五身上的水汽給打濕了,絲毫不管用。他穿著濕噠噠的衣服,這個天氣,在屋子裡待久了,很快就會感冒,路潼嘆了口氣,開口:「去洗澡。」
這兩個人,為什麼總是一起來給他添麻煩?
每次都是成雙成對的來,他路潼上輩子欠這兩人的嗎?
秦十五嘿嘿一笑,乖乖地跟著路潼去了浴室。
他一邊走,一邊打量,心裡想道:看來這十多年,我媽的臥室也沒怎麼變嘛。
十六年後,秦十五也是來過路潼臥室的。
路潼跟秦初結婚之後就很少回杭州,一直住在北京那邊。秦十五有幾回來杭州玩的時候,就是住在他外婆家。
林嗣音對這個小外孫十分寵愛,每次他來,就住在路潼以前的房間裡。
只不過,十六年後的路潼房間,書桌上已經沒有了霸王龍,並且屋子的裝修還要舊一點。
秦十五鑽進浴室,迎面來一股水汽。
路潼扯了下嘴角,撒謊道:「我剛洗完澡。」
秦十五沒有懷疑,點點頭。
路潼打開了熱水,嘆了口氣:「趕緊洗。」
他關上浴室門,立刻折返衣帽間。
拉開衣櫃,秦初十分悠閒的打著手機遊戲。
路潼的衣櫃還算大,但是對秦初而言依小了。
他長手長腳被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小密室里,施展不開。玩手機都玩的不過癮,路潼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頭都大了。
「你出來。」路潼在邊上的衣櫃裡翻了幾套衣服,是給秦十五準備的。
秦初:「我出來?你這會兒又不怕被發現了?」
路潼:「我是說,你出來之後趕緊走,有什麼事情後天去學校了再說。」
秦初賴在衣櫃裡不出來,晃了下手機,他指了指天氣預報:「接下來還有雷陣雨,我不走。你太沒良心了吧,這麼大的雨也要趕我走。」
路潼啞然。
兩人都是壓低了聲音說話的。
浴室里的水聲嘩嘩響,秦十五聽不見外面的動靜。
過了會兒,水聲停了。
秦初饒有興趣,一臉促狹地盯著路潼,像是準備看他的笑話。
路潼被他這個樣子看的臉皮發熱,心裡想:秦初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他現在這副模樣,衣衫不整地盯著路潼,玩的哪門子美人計?
關鍵是他長得確實還、還挺美的。
稍有不慎就容易把持不住。
路潼揉了揉眉心,開口:「你等等,我想個辦法。」
他焦頭爛額。
浴室門咔噠一聲響了,路潼連忙關上了衣櫃門。
秦十五眼巴巴地看著他:「我沒衣服。」
十六年後,秦十五隔三差五就會往外婆家跑,林嗣音在這個房間裡,也給秦十五準備了不少他的衣服。
但是十六年前,這世界上還沒有秦十五這個人,當然也沒有秦十五的衣服。
他比路潼稍微矮一些,大概是因為這具身體是ega的緣故,看上去年齡也偏小。
秦十五自己不說自己是高中生,別人一定會把他當初中生看。
所以秦初穿上短了一截的衣服,秦十五穿上還十分寬鬆。
路潼替他把頭髮擦乾淨。
秦十五像個剛洗完澡的小狗崽子,乖乖地任憑路潼蹂躪。
路潼一邊擦,一邊猶豫,怎麼開口把秦十五送回去。
秦十五肯定是要走的。
等送走了秦十五,再把秦初也送走。
秦十五看他想的入神,隨口問了一句:「你在想什麼?」
路潼沒反應過來,也隨口答了一句:「我在想,你怎麼知道我房間在哪裡的。」
秦十五愣住了。
路潼是隨便問的,結果問完了,自己回味了一下,終於體味到了一絲詭異地不對勁之感。
秦初來的時候,他的房間窗簾沒拉。
只要繞著小別墅走一圈,傻子都能從窗外找到他的房間——一樓往二樓看,路潼靠牆的又是落地窗,一張望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因此,他並不疑惑秦初能找到他。
但秦十五怎麼找到的?
他為了不節外生枝,秦初爬上來之後,路潼就拉上了窗簾。
窗簾一拉,他的房間就與世隔絕了,從外面,根本看不出哪間屋子是他的這個問題,直接把秦十五給問懵了。
他總不能說,因為十六年後自己經常在這裡住,所以閉著眼睛的都能找到你的房間吧?
「我……」
秦十五剛開口了一個字,路潼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門外,任遠野的聲音響起:「小路,人在嗎?」
路潼頓了下,瞬間睜大了眼睛。
他猛地扭過頭看著秦十五。
秦十五乍一聽,一個陌生男人再敲他媽的房間門,他心裡就格外不爽。
「誰啊?」
還沒聽出任遠野的聲音。
路潼則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了。
他聯想到他媽剛才跟他說的,任遠野一會兒要過來,現下恐怕就是那個「過來之時」。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秦十五福至心靈,觀察路潼臉色,十分體貼:「我是不是應該躲起來?」
路潼:「去書房。」
他當然要把秦十五藏起來。
一個秦初就夠他受的了,現在又多一個秦十五,任遠野進來了,他要怎麼扯謊?
雖然沒必要跟任遠野解釋,但是一會兒鬧大了,林嗣音上來追問,那這件事情就麻煩了。
路潼最怕麻煩,他打算把秦十五塞在書房裡,然後不讓任遠野進門。
書房門跟房間門是一個方向開的,只要不進門,就看不到書房裡面的人。
但是一進來,一覽無餘。
秦十五很有反偵察意識,連忙道:「躲在這裡容易被發現,萬一他進門了怎麼辦?」
路潼剛想說:沒事的。
結果秦十五的動作比他更快,他的目光落在衣帽間,三步並兩步跨進了裡面。
路潼:……
路潼:!!!
「等等!你去衣帽間做什麼?」
秦十五手腳麻利:「我躲柜子里。你放心,柜子很大的,我完全能躲進去,沒問題!」
路潼現在已經不糾結秦十五為什麼會知道他家柜子很大的疑點了。
他滿腦子都是冷汗。
只是柜子大不大的問題嗎?
關鍵是這柜子里還躲著一個人呢!
外面,任遠野敲門敲了半天,沒見人來看們,心中有疑:「小路?我聽林阿姨說你在房間裡,怎麼不開門呢?」
他頓了下,直接道:「那我直接進來了?」
路潼唰的一下拉開衣櫃。
猝不及防,秦十五和秦初面面相覷,目光對視中,秦初看到了秦十五眼中天崩地裂的震驚感。
說瞳孔地震都是往小了說,秦初覺得秦十五的腦漿都在搞地震了。
他只裹了一床薄薄的空調被,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秦初裡面幾乎沒穿什麼衣服。
一個沒穿衣服的少年,一個沒穿衣服的alpha,躲在一個ega的衣櫃裡,可想而知,這背後的深意是什麼。
路潼已經來不及留出時間給他們父子倆敘舊,他像塞棉花一樣,把秦十五打包了直接塞進去。
然後猛地關上衣櫃門。
外面,任遠野正好打開了門。
路潼背對著他,站在衣帽間裡。
任遠野跨進來了一步,往右邊看,問道:「小路,你站在衣櫃前面幹什麼?」
屋內,氤氳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從浴室飄出來,遮蓋住了空氣中十分寡淡的alpha的信息素。
路潼:「沒幹什麼。」
任遠野:「你剛洗完澡?」
路潼轉過身,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找我有事嗎?」
任遠野:「聽林阿姨說,你二次分化了?」
路潼:「我媽真是個大嘴巴。沒指望她能守住什麼秘密。」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衣櫃,為了遠離這兩個麻煩。
路潼提議道:「去書房喝茶吧。上次你給我從湖南帶的茶葉還剩一點。」
任遠野欣然接受。
衣櫃內,秦十五跟秦初大眼瞪小眼。
秦十五的三觀在碎裂之後,又重新組建了。
天吶。
秦十五心想:這什麼事兒啊……
我和我爸,一起躲在衣櫃裡?
別的也就算了,我爸居然什麼都沒穿?那他剛才在我媽房間裡幹什麼?
秦十五的臉色都白了。
他摸出手機,在屏幕上瘋狂打字-
你什麼時候來的?
這是問秦初的-
比你早。
秦初也在手機上打字回他-
正門進來的?-
翻牆。你來幹什麼?-
我?我是來做正經事的!我問你呢!!你跑到路潼家裡幹什麼,還在人家柜子里躲著,衣服都不穿一件!!要臉嗎!!!
秦十五的怒火都快從眼睛裡冒出來了。
救命啊……
這回是真的救命了!
秦十五覺得自己的小命,在秦初的一番騷操作下面,搖搖欲墜!
他爸要是真的一不小心色慾薰心忍不住了,和他媽發生點兒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那現在要是整出人命來了,這人是誰啊?
這人到底是誰啊!!
秦十五可不記得自己有什麼哥哥姐姐!
他咬牙切齒,壓低了聲音:「你就不能多等兩年嗎!」
秦初:「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秦十五大逆不道,犯上作亂,利用衣櫃裡空間小的優勢,以及自己穿了衣服,秦初只裹了被子——他施展不開——這兩點,掐上了秦初的脖子,瘋狂地搖晃。
「禽獸啊你!禽獸啊禽獸!」
秦十五無聲地控訴。
秦初被他搖的暈頭轉向,扯開他的手,也不甘示弱的反擊回去。
打的天昏地暗,衣櫃發出了「砰砰」的動靜。
任遠野在書房:「什麼動靜?」
路潼後背一僵:「可能是外面的風大,樹枝在打窗戶。」
任遠野開口,笑道:「之前我就跟林阿姨說了,把你們後院的這棵樹給砍了。你現在要準備高考,晚上要是一吹風就這樣,還怎麼安心複習。」
路潼:「不用。我住校了。」
任遠野:「聽阿姨說過了,怎麼忽然就想去住校了?你現在二次分化後身體很不穩定,我建議是留在家裡,叔叔阿姨也好照顧你。」
路潼最煩的就是被管著了。
不過給任遠野三分薄面,壓著情緒沒露出來。
任遠野皺眉:「怎麼聲音越來越大了?」
自然是秦初跟秦十五兩人對掐的越來越厲害了。
秦十五一想到自己的小命懸著,也顧不得是什麼父子情深,跟他爸對掐起來毫不手軟,兩人在衣櫃裡面搞「哪吒鬧海」,攪得天翻地覆。
這衣櫃幸好是直接打在牆上的,否則照他倆這麼鬧,早就四分五裂了。
路潼黑著臉站起身:「我去看看。大概是衛生間的窗戶沒關。」
任遠野疑惑地看著他,也沒起身跟著一塊兒去:「好。颱風剛走沒多久,最近風大,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他向來關心路潼。
以前路潼是個alpha,沒能敏感的察覺出來。
但是現在他成了個ega,事情就有些過線了。
任遠野關心他不假,可是路潼根本不需要這些關心。
拉開衣櫃門,秦初正把秦十五按在地上摩擦。
路潼:……
秦十五淚眼汪汪:……
秦初惡人先告狀:「是他先撩架的。」
路潼兇巴巴開口:「不想被趕出去就閉嘴。」
他面無表情地做了個「關上嘴巴拉鏈」的動作,然後用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居高臨下看著秦初。
「懂了嗎?」
秦初鬆開秦十五。
秦十五被揍習慣了,男孩子皮糙肉厚,也沒放在心上,看到路潼的動作,小雞啄米似點點頭。
任遠野從書房走出來。
路潼關上了衣帽間的門。
「怎麼樣?窗戶關了嗎?」
「關了。是外面有兩隻野貓,跳到了空調上面,扒拉窗戶。」
任遠野:「那跳的是挺高的。」
路潼不著痕跡地下逐客令:「小遠哥,你要走了嗎?」
任遠野點頭,走到門口,他忽然看著路潼:「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遇到了什麼麻煩的事情,儘管來找我嗎?」
路潼:「我不想麻煩你。」
任遠野笑了一聲:「可是我很想被你麻煩。」
路潼表情沒變。
任遠野說的這話已經曖昧的過界了,而且暗示意味十足的強。
只可惜路潼這人的心是石頭做的,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叫任遠野嘆了口氣。
路潼啊……
任遠野嘆息一聲。
哪兒都好。
性子也好,成績也好,長得也好,氣質也好。
越是難以攀折的高嶺之花,就越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路潼就是這麼一個高冷的性格,拒人於千里之外,也不說是特別的冷漠,但那個性子就是捂不熱。
外冷,內更冷。
甚至,有時候連他父母都想不到,路潼這樣的人,會和普通人一樣陷入感情旋渦嗎?
他知道什麼是喜歡嗎?知道什麼是傾慕嗎?
任遠野與他算是一起長大,只不過差了五六歲。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特殊的,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在路潼眼裡,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那我走了。」任遠野道:「對了,上回我媽去靈隱寺請了一串手鍊回來,是保平安的。她一定要我給你帶過來。」
路潼:「替我謝謝阿姨了,我不……」
任遠野:「帶都帶來了,我要是送不到你手上,我回去就交不了差。」
他把口袋裡的菩提手鍊拿出來,放在了路潼的手心裡。
「走了。」
任遠野一下樓。
秦十五就從衣櫃裡滾了出來。
路潼連忙關上大門,轉過身就把秦十五從地上扶起來。
秦十五的小臉蛋被秦初捏的東紅一塊,西紅一塊,他捧著臉欲哭無淚。
路潼:「你掐他幹什麼?」
秦初長腿一跨,就從柜子里出來了:「掐他怎麼了?你怎麼不問問我?這小兔崽子掐我的時候可沒少用力。」
秦十五裝可憐:「我沒有。」
秦初:「你還敢裝!」
路潼:「別吵了。」
他看著兩人,一個站著,一個躺著。
……都沒把自己當外人。
「什麼時候走?」
「走?」秦十五抬頭看了眼窗外。
路潼後院裡的那幾棵樹被狂風吹的東倒西歪,砸的窗戶噼里啪啦作響。
路潼:「沒商量,我房間就一張床,睡不下這麼多人,你們都給我回去。」
他看起來好像真沒得商量的樣子,鐵了心要把秦初和秦十五給弄走。
秦十五剛才還跟他爸掐架呢,這會兒兩人互相望了一下,忽然對上了腦電波,一時間,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打配合。
「走……」秦十五說:「我本來也是要走的。我是聽說你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過來看看你,沒想到給你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真不好意思。」
路潼挑眉。
他也算認識秦十五這小子,什麼時候見他這麼成熟懂事了?
秦初也開口:「我從窗戶這裡走吧。從門外走,怕你爸媽看見,不待見我。」
這話說得,活像路潼家裡虐待他一樣。
秦十五慢吞吞地拉開窗戶,找了個路潼看不見的死角,著急忙慌的給秦初使了個眼色。
秦初忽然就「體弱多病」的咳嗽起來。
並且越咳越厲害。
秦十五見狀,一個箭步,一改剛才父子倆要掐到天荒地老的架勢,父慈子孝,驚恐地說道:「秦初,你感冒了?」
秦初咳得太入戲,真給他自己口水嗆了一下,後面咳的愈發真情實感,他擺手:「沒事,小感冒。」
秦十五四十五度角抬頭仰望天空,心酸道:「這麼大的雨,你要是淋著回去,豈不是會加重感冒?」說完,覺得自己語言有漏洞,連忙補充:「就算是撐傘也不行啊!這麼大的雨,一把傘怎麼可能擋得住呢!」
秦初瞥了他一眼,默默無聲地豎起了大拇指。
秦十五堅定地點點頭。
準備給他們倆拿傘的路潼:……
秦十五再接再厲,戲癮大發,戲台子越搭越大,伸手摸了摸秦初的額頭:「好像發燒了誒。」
路潼坐不住了:「發燒?」
秦十五:「我想起來了!秦初前幾天身體就不舒服!」
路潼回憶起前幾天生龍活虎的秦初,實在是看不出哪裡不舒服。
但剛才,他確實是淋著雨的。
秦初的身體有這麼差嗎,發燒來的這麼快?
雖然有疑惑,卻也不忍心。
他:「算了。我睡書房,你們就只能在這裡睡一晚,晚上不要吵。」
秦十五和他爸不動聲色的擊了個掌。
擊掌完畢,秦十五立刻叛變。
「秦初身體不好他睡床上就行了,我晚上睡相差,會壓著他的,對病人不能這麼兇殘,所以我決定我也睡書房!」
他說完這句話,路潼已經抱了新的棉被,準備在書房打個地鋪。
秦十五積極活躍地接過棉被,「我幫你鋪!」
這下,輪到秦初不樂意了。
「你們倆會鋪床嗎?」他諷刺了一句。
路潼:「要不您來?」他頓了下,有點心虛:「是不太會,但是也不能喊我媽上來啊。」
這兩人在房間裡,他怎麼敢叫林嗣音來鋪床。
秦十五毛遂自薦道:「不用她,我來就行。她夜盲症,晚上就別叫她了,不然上下樓多危險。」
路潼怔住。
秦十五絲毫沒覺得自己話里說漏了什麼,還反問道:「怎麼啦?」
路潼道:「我沒跟你說過,我媽有夜盲症。」
秦十五背後的冷汗唰的一下全掉下來了。
秦初適當的插嘴:「我也要睡書房。」
路潼回過神,沒再深究:「你幾歲了?衣服穿好。」
秦初的衣服穿到現在,還只是穿了一個袖子而已。
秦初從床上爬起來,秦十五的地鋪一打好,他就堅定不移的表示自己要睡這裡。
路潼:……
「既然你們都想睡地上,那我睡床好了。」
書房裡爭奪一床被子的父子倆:……
到了晚上,路潼洗完澡出來,秦初和秦十五正互看不順眼,大眼瞪小眼地盯著對方。
路潼坐在床上,不由覺得十分好笑。
他關了燈,開口:「我睡了。」
秦十五見狀,蓋上棉被,翻了個身,冷酷的哼了一句,跟秦初背對背的睡著。
結果到了半夜,這小子就開始在被窩裡拳打腳踢起來,秦初直接被他兒子一腳給踹醒。
路潼睡得淺,書房裡一有動靜,他就會被驚醒。
大晚上的,他開了一盞小夜燈,走到書房,給秦十五蓋了好幾次被子。
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醒過來了。
昏暗的燈光下,秦初開口:「混帳小子,難伺候。」
秦十五睡得昏天暗地,嘴巴微微張開,十分嬌憨。一張臉肉嘟嘟,眉眼舒展開,穿著路潼那件小恐龍睡衣,小肚皮也露出來,四仰八叉地睡在地上,毫無形象可言。
路潼忍不住輕笑一聲:「和你挺像的。」
嫌熱,秦十五一腳踢過去,被子又從他身上滑了下去。
路潼把被子拿起來,給秦十五蓋上。
秦十五睡夢中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他側過身去,下意識抱住了路潼的手,微不可聞地嘀咕了一句:「……媽。」
路潼的手頓了一下。
秦初沒什麼表情,依舊是原來那個樣子。
秦十五雖然說得小聲,但是在萬籟寂靜的夜晚,磅礴的雨聲被隔絕在書房之外,什麼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小子管秦初喊爸,管他卻喊媽,其中古怪之處,不止一點兩點。
當然眼下更為重要的是,他是喊完了,睡著了,徒留兩人尷尬無比。
「小兔崽子,管誰喊媽呢。」
路潼氣不過,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秦十五被掐痛了,雪白的臉蛋紅了一塊,嘟囔了一聲,翻過身往秦初的方向睡去。
秦初開口:「你去睡吧,我看著他。」
路潼心道:你要看著他?這小子一晚上踢二十多次棉被,你要是看著他,你今晚就別睡了。
想到秦初還有「傷」在深,路潼嘆了口氣:「別看著了——」秦初其實挺喜歡逗秦十五的,看著他一晚上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反駁道:「看他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不用……」
路潼說完自己的話:「你感冒沒好,睡床上吧。」話畢,才聽到秦初的聲音:「不用什麼?」
秦初立刻從善如流的改口:「不用盯著這小子。」
他當即把棉被往秦十五身上一裹,將他裹成了一條春卷。
秦初就不信,裹成這樣,他還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做完這一切,他乾脆利落的爬到了路潼床上。
路潼靠窗邊睡,他靠書房睡,關了夜燈之後,房間裡又歸於寂靜。
只是聲音雖然寂靜了,但是有些人的心思卻靜不下來。
路潼幾乎有些輾轉反側,腦子裡全都是秦十五剛才的那句話。
管他喊媽?
什麼需求?
只是多關照了他一段時間,這小子還能到處認媽了?
那就是認也是認爸爸吧,這不是他們這群中二病少年最愛玩的遊戲嗎?
喊他媽又是怎麼回事?
他想起自己對秦十五莫名其妙的親近感。
又想起秦十五對他家一切的熟悉,甚至還知道林嗣音有夜盲症。
進而想到了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2020年。
路潼越想越糾結,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他似乎抓住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抓住。
就這麼糾結一晚上,最後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林嗣音打開院子門,門口停著一輛車,秦珩從車上下來。
「嗣音,又來打擾你了。」
林嗣音意外道:「怎麼忽然過來?早飯吃了嗎,進來吃點兒?」
秦珩開口:「我是來問一下,有沒有看到秦初這小子?」
林嗣音:「秦初?他昨晚沒回家嗎?」
秦珩:「和我賭氣,沒回家。」
林嗣音:「沒看到他來找路潼。可能是出去玩兒了,這個年齡的孩子,貪玩兒。」她招呼道:「先進來吃頓飯吧,來都來了,我讓老路多準備一雙筷子。」
敵不過林嗣音的熱情好客,秦珩盛情難卻,被請到了客廳里。
林嗣音笑道:「你先坐。我上樓喊路路起床,都睡到現在了還沒起。」
她上了二樓,一開路潼的門,發現對方反鎖了。
林嗣音嘀咕了一句,去自己房間拿了鑰匙,擰開了房間的門。
屋裡沒開窗簾,還是一片漆黑。
林嗣音囉囉嗦嗦地開口:「趕緊起來了,兒子,你秦叔叔來了。」
她一遍說,一邊拉開窗簾,然後跟往常一樣,去掀路潼的被子。
這一掀,林嗣音愣住了。
床上卻是躺著兩名少年,他兒子路潼的睡姿還算端正,只是側著睡。
秦初的睡姿可不算標準,都快睡到床中間去了,抱著路潼的腰,上半身沒穿衣服,少年白皙的背直接落在了林嗣音眼裡。
秦初的腦袋則是埋在了路潼的腰間。
下一秒,林嗣音振聾發聵地尖叫聲,響徹了整個別墅。
秦珩在樓下,被這一聲嚇得筷子都沒拿穩。
路之言皺眉,兩人察覺到事情不對,三步並兩步往樓上跑。
秦初被林嗣音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門口站著的秦珩。
他腦子還沒醒,昏昏沉沉,茫然地喊了一句:「爸?」
緊接著,秦初看了眼自己身上缺斤少兩的布料,猛地拽過被子,捂住了上半身。
路潼被他吵醒,反手給了他一巴掌:「能不能別吵了,我昨晚都沒睡!」
別吵?
沒睡?
一晚上沒睡,在幹什麼?
秦珩腦袋發暈,往左一看,正有一根順手的掃把。
秦初頓覺不妙,下一秒,他還沒從床上跳下來,秦珩一棍子就打在他背上了。
起跳失敗,直接砸在床上。
路潼終於清醒了。
「我靠——!」
秦初慘叫一聲。
這酸爽,難以想像。
秦珩火冒三丈,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秦、初!」
「——你可太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