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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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初的胃病折騰了一天才好,感冒則是當天晚上就好了。

  路潼下午的考試沒去,老周晚自習的時候還跑來質問了一番,最後問不出個所以然,老周又捨不得路潼缺考,於是找時間又給他安排了一次補考。

  至於那位彩英姐打的電話,路潼等秦初醒了之後,一字不落的告訴了他。

  秦初從床上爬起來:「她打電話來了?」

  此時,路潼正坐在書桌前翻看一本書,「是。她說你打算去機場接她,我告訴她你來不了。」

  秦初沒說話。

  路潼停止了翻頁:「怎麼了?我棒打鴛鴦破壞了你的愛情?」

  秦初嘴角扯了一下:「你吃醋了?」

  路潼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勞駕。停止你的自戀。」

  秦初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以前的朋友還在孜孜不倦的給他發簡訊。

  他刪掉了簡訊,眼不見心不煩。

  路潼說的那個彩英姐,全名韓彩英,是秦初在英國讀書的時候,住在他隔壁的一位姐姐,比他大五歲——跟他母親的關係不錯,兩人很小就認識。

  秦初小時候話少,除了待在自己屋子裡拉小提琴之外,很少與外人有接觸。他母親有時候出去演出,就讓隔壁的韓彩英替她照顧秦初。

  一開始兩人的年紀都小,身邊的人還不怎麼開他們的玩笑。

  後來秦初漸漸長大,少年人英俊的眉眼也逐漸明顯,韓彩英與他站在一起,像極了青梅竹馬長大的情侶。

  一來二去,兩人經常同進同出,秦初身邊的同學便自然而然的認為:韓彩英是他的女朋友。

  老實說,秦初對韓彩英,也不是全無感情。

  只是這份感情實在是微乎其微,在他還是個六七歲小孩兒的時候,的確說過喜歡彩英姐、長大要娶彩英姐云云。但童言無忌,秦初還說自己喜歡暴龍獸呢,怎麼沒人覺得暴龍獸是他女朋友?

  總之,韓彩英和他一同長大,眾人誤會他單相思韓彩英,秦初也沒有直接開口否認,畢竟對方是女生,他否認的太直接,反而見面尷尬。再者,秦初確實沒什麼喜歡的人,誤會就誤會了,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自己的滑板和遊戲機。

  但是現在又有點兒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不過,與之相反,韓彩英十分享受秦初對她的愛慕,不但不回應,還談起了戀愛,大有玩弄秦初這個小少年單純感情的架勢。

  秦初當時忙著跟他爸鬥智鬥勇,完全沒注意韓彩英有男朋友了。他和秦珩的漫長戰略相持的結果,以秦珩獲得勝利為結束,在韓彩英公布戀情的第二天下午,秦初就被扭送回國。

  這一切,在秦初朋友看來,可不就是為情所傷,怒而回國嗎?-

  你也別太難過了,你彩英姐那男朋友不是什麼好東西,騙了她十幾萬跑了,現在她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輪到你出場了!

  朋友的簡訊還在發給他,連著幾條都是勸他去趁虛而入的-

  再說了,韓彩英長得那麼漂亮,你真的捨得把她讓給別人啊?

  秦初轉了下手機,靠在床上。

  韓彩英長什麼樣,秦初已經忘記了。依稀記得是長得挺好看的,他更快的轉動著手機,目光落在了路潼身上。

  路潼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只吝嗇的留了一個側影給他。

  秦初能看到他的領口——他在宿舍沒有穿校服,只穿了一件棉質睡衣,腺體所在的位置正是後頸,上面還有兩個牙印,昭示著秦初在這兒曾經咬的多麼用力。

  他望過去,除了後頸之外,還能看到路潼的一個側臉。

  對方的皮膚在日光燈的照射下面,白的近乎發著光,比起韓彩英那張早已經不知道長什麼樣的臉,路潼似乎漂亮的更加驚艷一些。秦初很少這麼仔細打量路潼,他看得久了,竟然生出了一絲得意起來。

  這麼高冷的一個人,最後還不是成為了我的——勉強算是。他想了下,又降低了標準——勉強有四又三分之二是自己的吧。

  秦初想的入神,就這麼睡了過去。

  又過去一天,窗外的颱風天終於歇了下來,傾盆大雨在一中的上空短暫的停止了片刻,轉成了陰天。

  省一中的運動會照常開幕。

  一大早,路潼就打著哈欠坐到了觀眾席裡面。

  操場的觀眾席被中間的司令台分成了左右兩邊,高中一部的學生在右邊,二部的學生在左邊。參加運動會的只有高一和高二的學生,高三因為備考的緣故,所以不在運動的範圍內。

  走完了開幕式之後,路潼找了個心滿意足的安靜角落,準備睡一會兒。

  他的一千五百米項目不在上午,路潼還能有好幾個小時的睡眠事情。

  儘管整個學校又吵又鬧,廣播跟音樂聲幾乎填滿了所有人的耳朵,路潼還是毫無壓力的歪著頭睡了過去。

  在這種充滿了alpha信息素的公共場所,他總是會變的格外睏倦一些。

  可惜,秦十五讓他不那麼如願。

  排球的項目也在下午,方陣走完之後,秦十五就從觀眾席上面溜達下來,目光迅速的略過高二的座位,找到了最靠裡面的路潼。

  除了運動員之外,學校要求所有的學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過這一個要求顯然大家很難辦到。就算是學生會的人在觀眾席前面站成了一排,也還是有渾水摸魚的學生趁機跑到操場上觀看比賽。

  秦十五在觀眾席上面蹦躂的時候,觀眾席上的學生已經溜了不少。

  座位稀稀拉拉,他一眼就看到了路潼。

  路潼昏昏欲睡的時候,邊上擠過來了一名少年。

  「路潼!」

  路潼睜開眼,一看是秦十五,懶得搭理他。不過也正因為是秦十五,所以他也沒有遠離對方,而是待在原地不動。

  換做是別人,一旦靠的這麼近,路潼早就站起來拍拍屁股揍人了。

  「你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不下去看比賽嗎?」秦十五問道。

  「在上面一樣能看。」路潼敷衍他,實際上,他誰的比賽都不想看,這幾天照顧秦初照顧的他沒有睡一個好覺,疲憊的很。

  秦十五心道:那怎麼行!

  他此番過來,就是為了帶路潼下午看秦初比賽的!

  除了明天的一千五百米之外,秦初上午還有一個項目,就是四百米的接力跑。

  秦十五看了眼台下盯著他爸的女同學們,虎視眈眈,心裡就忍不住一陣唏噓。

  「秦初上午有四百米接力跑呢,沒人給他加油啊,真慘。」

  路潼閉著眼睛:「你來幹什麼的?」

  秦十五連忙湊近他:「要不然我們去看看?」

  路潼:「不要。台下多的是人看他,我不想去遭這個罪。」

  路潼說的沒錯。

  男子四百米的檢錄已經開始了,高一十二班秦初的名字一處來,在檢錄處的地方,就匯聚了一批女同學。

  除了一部的,還有二部的,可見秦初平時在學校里招蜂引蝶的盛況。

  路潼要是想下去看清楚的比賽,就得跟這群女同學擠。

  ——開什麼玩笑。

  平時看到那張臉還沒看夠嗎,現在去擠什麼?

  再說了,去跟女生擠多沒面子,要是被秦初看到了,指不定他怎麼想呢。

  遂提議:「你要是想看秦初,晚上可以到宿舍來,看個夠。」

  秦十五急了:「那是我想看的問題嗎!那你——那你不給他加油嗎,作為舍友!」

  路潼終於睜開一隻眼,不明所以道:「我給他加油有什麼好處嗎?」

  什麼好處都沒有。

  秦十五憤憤地想道:因為你是他老婆!你不給他加油誰給他加油!

  十六年後的路潼明明不是現在這樣的。

  秦十五依稀記得,路潼還是很黏秦初的,為數不多的幾次在家裡的光景,秦初大晚上的開會回來,路潼都會在樓下等自己的丈夫。哪像現在這樣——像個餵不熟的白眼狼!

  路潼不願意挪動腳步,秦十五怒其不爭,但也捨不得拋下路潼,一個人去下面看秦初。

  兩人在觀眾席上面坐了一會兒,賀年從檢錄處回來,看到路潼,又看到他身邊的秦十五,什麼都沒說。

  喝了一口礦泉水之後,他才開口:「你們怎麼不下去看比賽?」

  秦十五氣不打一處來:「路潼不願意去!」

  賀年「哦」了一聲,他看著秦十五坐的離路潼非常之近,遠遠超過了路潼的安全距離線。

  賀年雖然與路潼同班兩年,表面上看起來關係不錯。但真要跟路潼交心,還是差了一段距離的。

  他不太敢離路潼太近,畢竟對方身上冷冰冰的氣場實在太強了,離得太近,一不小心就會越過路潼的安全線,反倒招惹對方不快。

  像秦十五這麼不知死活,黏的這麼緊的,賀年看到的是頭一個。

  關鍵是,人路潼也沒有拒絕啊。

  這就耐人尋味了。

  在賀年來之前,觀眾席上不少人都看到秦十五過來找路潼,此刻也在暗暗打量。

  賀年開口:「你跟路潼是住一塊兒的嗎?」

  秦十五搖頭:「沒有。我們住在同一棟樓。」

  賀年開口:「幾樓啊?」

  秦十五:「國際部的十二樓。」

  賀年喝水的動作一頓,新奇道:「你們住在十二樓?」

  秦十五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賀年開口:「國際部的十二樓不是鬧鬼嗎?」

  路潼半閉著眼睛,背後波浪似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秦十五正無聊,聽到「鬧鬼」兩個字,興趣大盛:「鬧鬼?我怎麼不知道!」

  「省一中鬧鬼的地方還少嗎。」就在這時,秦初忽然從欄杆外面翻進來。

  路潼聽到他的聲音,瞥了一眼:「高一的班級不在這裡,你走錯了。」

  秦初一指秦十五:「我來抓人的。」

  賀年看了眼秦初,咽了咽口水,心裡又驚又怕,同時感慨:秦初這小子,這張臉怎麼長得?上帝不但給他開了門,還把所有的牆都替他拆了嗎?

  他一出現,高二的觀眾席小小的熱鬧了一把。

  不過這些學姐還算矜持,只敢遠遠地打量秦初,不敢湊近來。

  秦十五問道:「你四百米接力跑完了?」

  秦初道:「沒跑。還有一段時間呢,我上來休息一會兒。」

  秦十五好奇心旺盛,又轉頭看著賀年:「你說的鬧鬼是怎麼一回事?」

  賀年道:「聽論壇上說的,國際部十二樓的學生總是丟東西。」

  秦十五:「那也是鬧小偷啊。不過我怎麼沒丟。」

  賀年:「就是一直抓不到小偷,才說是鬧鬼的。窗戶和門都鎖的好好地,寢室里卻平白無故的丟了東西……不是鬧鬼是什麼!」

  秦十五大為驚訝,看著秦初:「你知道這事兒嗎?」

  秦初漫不經心道:「今天早上聽到有人討論了。」

  秦十五:「你們丟東西了沒?」

  秦初開口:「怎麼可能丟?真以為鬧鬼啊。」

  這句話說出來沒有一個下午,秦初就被打臉了。

  當天晚上回到宿舍,路潼翻遍了整個書桌,臉色瞬間變了一番。

  秦初洗完澡,問了一句:「你找什麼?」

  路潼開口:「我東西丟了。」

  秦初:「鬧鬼?你丟什麼東西了。」

  路潼卻不開口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丟的是「秦初」寫的那封詛咒信一樣的情書,全篇都是不知所以的火星文,路潼一直把他收在裡面,看過一次之後就沒再拿出來了。

  誰知道它會不翼而飛?

  ——能說嗎?

  顯然不能。

  秦初似乎從來沒有表現出對這封情書在乎的模樣,好像情書根本不是他寫的一樣。

  老實說,這還真的不能算他寫的。

  這情書就是秦十五代筆的那一封,寫的幼稚又好笑。

  路潼擺手:「沒什麼重要的。我再找找。」

  秦初見他挺著急的,制止他:「你要找什麼,跟我說一聲,說不定我看見了。」

  路潼猶豫了半晌,才開口:「……一封情書。」

  秦初愣住了。

  「情書?你寫的,還是別人給你的?」

  「別人給我的。」

  「……很重要嗎。」

  「……你覺得呢。」

  不重要,也不會在這裡急著找了。

  可是說重要的話,又為什麼重要?

  路潼頭一次感到騎虎難下。

  「你看見了嗎?是一封粉色的。」他問秦初。

  秦初面癱著臉,一改剛才熱心腸幫忙的樣子,「沒看見。」

  ——早看見早給你撕了。

  路潼本來就不指望秦初有什麼建設性的發現,他嘆了口氣,認命的繼續翻找。

  秦初看在眼裡,心裡極為不爽:有這麼重要嗎?誰給他寫的,難道是陳安琪?還是上次告白失敗的那個只老蛤蟆?

  寢室里,燈閃了三下,忽然熄滅了。

  路潼像只受到驚嚇的貓咪,立刻退回了床邊。

  哐當一聲,屋子裡有東西掉了下來。

  走廊里一片黑暗,有別的寢室學生朝著宿管阿姨喊道:「怎麼又停電了啊?」

  「阿姨,跳閘啦!」

  「操!我還在洗頭!」

  秦初按了兩下開關,宣布道:「好像停電了。」

  昨天下午也停電了,颱風天學校的電閘不穩定,運動會一結束,外面就又下起大雨。

  明天似乎雨轉晴,但今晚依舊是難熬的一個晚上。

  還好路潼洗澡洗的早,停電大不了睡一覺就過去了。

  「那我睡了。」他簡單粗暴的做了決定。

  秦初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他靠在牆邊,反問道:「你怕黑?」

  路潼:「你看我願意理你嗎?」

  秦初又作恍然大悟地模樣:「難道是怕鬼?」

  路潼背後的毛都炸起來了。

  沒聽到動靜,秦初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怕鬼?

  意想不到的弱點。

  他正想抓著路潼的這個弱點再乘勝追擊,白撿對方的笑話來看,宿舍門就被敲響了。

  「叩叩叩」三聲之後,大門被推開。

  秦十五拿著蠟燭,一臉興奮道:「同志們!我有一個好提議!」

  秦初挑眉看著秦十五,以及秦十五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國際樓的紀讓等人。

  秦十五大義凌然道:「為了守護同學們的安全與和平,我決定在今晚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把那隻犯上作亂的偷東西的鬼給揪出來!」

  他說完,看了紀讓一眼,示意他:鼓掌!

  紀讓:「好!」

  啪啪啪。

  秦十五滿意的點點頭:「收!」

  他把蠟燭從左手換到了右手:「路潼睡了沒?」

  秦初:「剛睡下。」

  紀讓和胡四等人面面相覷,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難以置信」四個字。

  ——真住一起?

  秦十五跟他們說路潼住在秦初宿舍里的時候,他們死都不信。

  這難道不比見鬼更恐怖嗎!

  秦十五擠進宿舍里,拿出了一張白紙:「噹噹當!閃亮登場,本人精心製作了一下午的筆仙工具,現在就要派上用場了!」

  他手裡那張白紙上寫著不少漢字,以「唐宋元明清」開頭,一看就是玩筆仙用的紙。

  「閃開閃開,給我個位置。就坐地上玩兒吧,路潼呢,把他叫起來,咱們這兒才五個人呢,怎麼玩!想起來了,不是玩,是怎麼把那個鬼給抓出來!」

  路潼早就爬到了被窩裡,閉目養神,一副只要我不跟人說話,別人就發現不了我的縮頭烏龜狀。

  秦初扯了下被子,開口道:「他睡著了。」

  秦十五不太相信:「真的睡著了?」

  紀讓開口:「好學生嘛,總是睡得比較早的。明天又沒課,晚上也沒作業。」

  當然,他更想說的是:能不能別去招惹路潼了!沒察覺到氣氛不對嗎!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下降了!

  秦初和秦十五經常招惹路潼,倒是不覺得路潼這人有多高冷。

  但別的人可不一樣。

  例如紀讓和胡四等,對路潼的敬畏之心可就遠遠大於他們倆了。這位傳說中的冰山美人、高嶺之花可是出了名的難搞,特別是胡四這種,從初中開始就聽著路潼的校園傳說長大的小朋友,對待路潼就跟對待畫報里的貼紙似的,有一種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距離感。

  說白了,就是都有點兒怕路潼。

  秦初坐在床邊,秦十五搬了一張桌子過來,其餘兩人坐在凳子上。

  「算了,他睡了就不喊他了。我們玩。」

  秦十五看起來十分興奮。

  被子裡,路潼閉著眼,企圖無視宿舍里詭異的氣氛。

  秦初就坐在他邊上,桌上只有一支蠟燭燃著微弱的光,路潼翻了個身,右手撞到了秦初放在床上的手。

  指尖和指尖挨著,在黑暗中的感知被放到了數十倍。

  路潼不由一愣,下意識地把手往被子縮。

  卻不料,秦初忽然發難,將他的手猛地捉住。

  棉被下面,路潼的右手被他抓緊了。

  秦十五對此毫無察覺,興奮至極的翻出一個小碟子:「一會兒我先問啊!」

  他抬起來,看著秦初,忽然頓了下,問道:「你臉色怎麼這麼蕩漾?」

  秦初道:「我有笑嗎?」

  秦十五更加鬱悶:「沒說你笑啊。」

  ……不打自招、此地無銀三百兩。

  路潼在被子裡掙扎了一下,沒能把手抽出來,他臉皮紅的厲害,閉著眼,眉心抽搐,在心裡惡狠狠地罵道:狗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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