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
午後的陽光暖人心,風帶著淺淺的暖意吹著,春天悄無聲息地準備而來。
鹿靈一時半會無法完全接受下來自己突然一個意識之間回到了十八歲的這個事實。
太玄乎了。
強撐著頭痛欲裂的腦袋,她睜眼看清周圍的環境,隔板,淡淡的藥味,醫藥箱。
她不是在機場暈過去了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視野里的環境過於熟悉,這裡是校醫室?是南中的校醫室,還是大學?
終於,她回想起來了。
南城市中心第一中學。
一所師資雄厚,根深底蘊的貴族學校。
你光有背景還不能進,成績也必須突出才行。
在高三的運動會上,她為了能去看裴韞玉的比賽,還和好友們組織了場啦啦隊來應援,明明事先和學生會談好的,卻在占位期間和其他班的女生有了衝突,她不小心被推倒在地,腳踝不慎扭傷。
裴韞玉站在操場不遠處,如漆似黑的眼睛看著那場鬧劇,估計認為她大費周章又在做什麼戲。
可惡的是,鹿靈低血糖癮還犯了。
校醫室內混雜著同學們的嬉笑聲。
「進忠公公,求您疼我。」
「滾。」
「哀家要小鹿子馬上醒過來,能做到嗎你們。」
「這個·······奴才,不敢保證。」
「小鹿子的情況是為愛所困,把校草抓來即可醫治。」
「明醫啊明醫。」
校醫室內周圍圍滿了湊熱鬧的同學們,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是一般地吵。
鹿靈頭疼欲裂地看著這群狐朋狗友,為了能靜一靜,便把他們都趕跑了。
臨走前,鹿靈的死黨顧彥安在門口處停下腳步,他戴著銀色的邊框眼鏡,氣質乾淨儒雅,細眉下的鳳眼夾雜了點複雜的情緒。
重新折返回來,他看著坐在床上發呆的鹿靈,「需要我把他叫過來嗎。」
鹿靈愣了一下,與顧彥安對上目光,「誰?」
女孩呆萌迷糊的眼睛漆黑明亮,迷茫一片。
顧彥安還想說點什麼,想了想,「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再次走到了門口。
鹿靈收回目光,剛剛同學們一張張熟悉又青澀的臉龐還歷歷在目。
她不敢相信的是,她真的回到了十八歲!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場景。
至於剛才的那個人的臉,顧彥安!
突如其來的興奮感淹沒了她的大腦。
欣喜若狂的鹿靈恨不得把曾經恨過的數學老師的課都再上一遍也無悔了。
「校醫,我的林阿姨,您今天好像又年輕了點呢。」
鹿靈嘴角都快咧到耳根那塊兒去了,抓住對方的手左看右看,給面前正在給她換藥的林校醫笑呵呵道。
說完,便要站起來上手去動作點什麼。
「給我老實點,鹿靈。」
「哎,疼疼疼。」
校醫臉色一下子就板了起來,伸手拽著她的腳踝不鬆手,並警告道。
「鹿靈,這是這個學期第幾次來了,現在還不乖就算了,再發癲,我就告訴你媽媽。」
「別別別。」
一聽到自家老母親的大名,鹿靈馬上就慫了。誰還不知道她家那位的脾氣,母老虎似的。
她天不怕地不怕,某個人也不怕,就是怕自家的母上大人。
林校醫瞪著她,過後又低下頭。「那就安分點。」
鹿靈乾巴巴地應了聲。
隨後,她看著眼前林阿姨的側臉發呆,「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最好不是在夢裡。
「是在做夢,不然怎麼會分不清現實,非要和地板來個親密接觸。」
鹿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她是受害者的那方好不,怎麼到她這就成主動的了。
出神的剎那,記憶里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潤純正男聲緩緩在校醫室內響起。
「你沒事吧。」
好聽又陌生。
陌生的是,這是十八歲的他。
鹿靈做好了心理準備裴韞玉重新見面,可再次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睛時,她還是忍不住心裡一顫。
與學生時代的他再次重逢,她像是被打上了鎮定劑。整個人動彈不得。
見鹿靈不說話,裴韞玉本身也不是話多的人。
於是,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沉默了許久。
林阿姨回頭掃了一眼來人,眼裡有複雜的眸光閃過。
十八歲的裴韞玉,風華正茂。
十八歲的鹿靈,也正值花年,只不過,她去追尋另外一個人了。
校服衣領整潔又乾淨,身姿挺拔,皮膚白皙,容顏如玉,翩翩少年郎的模樣如天神下凡,氣質出塵得不像是這個次元的。
關鍵是那雙清雋的眉眼,跟她記憶最深處的初相識般乾淨。
鹿靈盯著那眼睛下的硃砂色紅痣,愣愣出神。
裴韞玉以為她又是在犯花痴,不適地皺了皺眉,移開了眼。「腦子被摔壞了?」
裴韞玉毫不客氣地說。
鹿靈反應過來,收回注意,面色不悅道,「跟你有關係嗎,嘴巴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不知道場地誰負責的?那麼大的比賽,你該不會以為我是故意摔的吧?」
他為什麼會過來關心她。
也對,他身為班幹部,有義務關心班裡的同學情況,每次她一有什麼事,他都會這樣解釋。
這下。
空氣當中變得十分安靜,感覺也很微妙。
尤其是對面的少年,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又或者又說,有史以來,他第一次遭到鹿靈的「冷臉」對待。
所以他眉眼的神色有些不對勁,整個人的反應像是懵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幾秒般。
鹿靈諷刺的嘴角微微上揚。
前世的這個時候,裴韞玉可沒有過來,在操場上跟大家開心地慶祝比賽的事,聽到她受傷,還沉著臉說人要為自己的粗心負責。
可是他有沒有想過,他比賽的場地都是她負責的,之中遇到不公平的事情,他反而沒有站出來替她說話,還在那說風涼話。
今天他突然出現在校醫室內,也是非常稀奇古怪了。
「鹿靈,你哪裡抽風了嗎。」
一口氣說這麼多,她很生氣?
裴韞玉嘴唇動了動,死死地看著鹿靈那張臉,少女稚嫩潔白的側臉對著他,那雙微垂的杏眼沒有曾經見他時的崇拜喜愛之情,他以為自己眼花了。
再仔細看,只有數不盡的冷漠和平靜。
不願多看他一眼,仿佛他是什麼見不得的髒東西般,看一眼都覺得反感和厭惡。
生性傲氣的天之驕子裴韞玉哪裡受得了這種眼神,他好心好意來關心鹿靈,對方居然不領情。
少年的眸底暗了好幾個度,周身的氣溫硬邦邦地逐漸下降。
他嘴唇抿緊,涼薄的眼皮子抬了抬,幾個字眼從喉嚨間擠出。
「別後悔就行。」
一時的任性,過後別又屁顛顛地尋他笑臉就行。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原地。
鹿靈聽到後只想笑。
這算是施捨了點關心,她不打算接就是不識好歹了。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裴韞玉是這麼狂妄自大又搞笑的人,看來是年少時給他增添的濾鏡太深厚了。
結果呢,她的一廂情願居然只是某個女生的替身。
那個女生,除了姓氏,她至今都不知道對方的長相和情況,裴韞玉可真是把她藏得夠好的,怕自己發現呢。
如果在京城早早就有自己的白月光,他何必來給予她一次次希望的機會!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那個高大的人瞬間不見蹤影。
守在門外的任祁等幾人抱著籃球,有點驚訝。「吃蒼蠅了裴哥,臉這麼臭?」
緊接著,「還是說,鹿靈委屈巴巴地不讓你走?向你求親親安慰?」
裴韞玉單手插進兜里,睨了嬉皮笑臉的人一眼,對方馬上安靜了下來。
林校醫拿著紗布掀開帘子,從裡面走出來,語氣悠哉悠哉的。
「阿姨要是有你這個顏值和勇氣,年輕時早就把我們大學校草追到手了。」
鹿靈的媽媽是林校醫的好朋友,鹿靈也算是林阿姨看著長大的了。
她啊認為,這個孩子什麼都不缺,就是缺根變通的腦筋,一旦認定的事情,誰勸都徒勞,不撞南牆不回頭。
她喜歡京城來南城這邊借讀的那位太子爺,誰不知道這件事,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的。
在林校醫眼裡,這兩個人般配是般配,鹿靈性格好,家境雖不如京城少爺,但在南城也不差,懂藝術,能說會道,包括外在條件各方面都不錯。
可以林校醫過來人的眼光,雙方則有一人需要受氣。
如果受氣的是男方,那還好說,可目前的現狀來看,怎麼看都不像是。
所以。
「放棄吧,鹿鹿啊,好好學習。」林校醫嘆了口氣道。」你還年輕,多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鹿靈從床墊上起身,她態度淡淡的,馬上應下,三根手指對著天。
「行。」
「答應得倒是挺快的。」林校醫輕笑了兩聲,上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反正她都習慣了,這孩子,隨她去吧,既然還年輕,吃點虧也能長長記性。
對方這反應,顯然是不相信。
不過鹿靈也已經習慣了,不放在心上。
重新回來,享受青春才是正經事。
「林阿姨,我能走路,沒什麼大礙,我就先回去了。」
林校醫拿了盒藥膏塞進她校服外套的兜里,囑咐道,「回去後洗完澡,塗一下,傷口儘量別碰到水。」
鹿靈笑了一下,「知道了。」
面對許久未見的林阿姨,心裡暖暖的。
走到門口,差點和一個人迎面撞上,她心臟一跳,待看清人後,鹿靈疑惑道。
「不是讓你先回去嗎。」
顧彥安沉默了一會,「我扶你。」
鹿靈揮了揮手,「不用了。」
其實,她和顧彥安算是青梅竹馬了,兩人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所學校讀書,兩人的關係很鐵。
當然,這是在前世,顧彥安沒有去恆城前。
上了大學後,一次聚會,顧彥安的酒後吐露心聲,說他有了喜歡的女生,他想去恆城追尋自己的幸福。
鹿靈肯定是非常支持他的,但是後來,他接連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那時候的她一心撲在裴韞玉身上,準備畢業就和他結婚,自然而然就隨這段關係去了,也沒有去刻意緩和什麼的。
後來的某一年裡得知,顧彥安去了偏遠城市義城,成為了一名外科醫生,從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和那個女生有沒有結果。
他過得好不好?
顧彥安不忘提醒她道,「前面台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