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蘭香扶著腰，大搖大擺地走進顧家。
灶上鐵鍋里燉著羊湯，溢出縷縷飄香，寒冷冬日裡聞上一口這樣的香氣便覺得渾身都暖烘烘的。
林杏花正坐在廚房門口，一邊看著火，手上一邊做虎頭帽。
明亮鮮艷的彩色繡線被縫進布料里，勾勒出老虎的嘴巴、鼻子、眼睛，虎頭虎腦，甚是可愛。
虎頭帽有兩頂，其中一頂已經做好了放在笸籮里，池蘭香直接伸手拿了起來。
「二嬸，以前在池家的時候咋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手藝，帽子挺好看的，這頂就留給我兒子戴吧。」
她滿意地打量虎頭帽，自說自話就要將帽子塞進挎著的包里。
那些年，但凡林杏花手上有點好東西，池蘭香就像這樣招呼一聲後直接拿走，也不管林杏花同不同意，所以這虎頭帽她拿的十分順手。
林杏花一驚，急忙伸手去攔，「不行，這是我給皎皎孩子做的……」
池蘭香甩開她的手，沖笸籮里努努嘴：
「二嬸，你咋這么小氣，不就是一頂帽子嘛，又不是啥值錢東西，那兒還有一頂，這頂我要了！」
就在她以為林杏花會像以前那樣忍氣吞聲時，林杏花突然拔高聲音：
「不是啥值錢東西你也不能上手搶啊！」
「皎皎懷的是雙胞胎，我做兩頂虎頭帽給兩個孩子一人一頂，你要是想要自己上市里買，你男人不是營長嗎，買頂帽子的錢都沒有？」
趁池蘭香愣神，她一把搶回虎頭帽，放回笸籮里一起端著收進了柜子。
池蘭香恨恨咬牙，怪不得華皎皎的肚子那麼大，原來懷的是雙胞胎，再過不久就要生了。
憑什麼她的孩子保不住，華皎皎卻可以一下生兩個？
憑什麼！？
林杏花收好虎頭帽，又留心眼把女兒女婿房間的門給關上，轉身對池蘭香道：
「皎皎和顧錚等會兒就下班回來了，你趕緊走吧，我們家不歡迎你。」
她沒什麼本事，要是連看家都看不好的話，那她還不如回鄉下種地去。
不料她話已經說得這麼明顯，池蘭香居然厚臉皮的賴著不走。
「二嬸，巧玲的事可還沒個著落呢，華皎皎肯定不會幫忙，你要是想救巧玲，能出力的只有我。」
她自認為拋出的誘餌足夠誘人，孟巧玲一定會跟她合作，所以那通電話後沒有再和孟巧玲聯繫，不知道孟母和獵戶家早就被抓進革委會。
是以說這話時信心十足，好像吃定了林杏花。
沒成想林杏花竟然不買帳，拉著她就往門外推。
「巧玲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趕快走！」
過會兒皎皎該回來了，林杏花不想她看到池蘭香心煩。
池蘭香扒著門框，對林杏花突然變硬氣感到詫異。
她不死心道：「二嬸，我好心幫你，你咋不領情？」
「只要你讓華皎皎給我保胎，讓我順利生個兒子，我就幫你把孟巧玲接過來，還給她安排一個正式工作！」
「保胎你找醫生去，關我們皎皎什麼事？再賴著不走，我就拿掃把轟你了！」
林杏花抄起掃把，作勢揮了揮嚇唬她。
池蘭香羞惱，「林杏花！我願意給巧玲安排工作，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你別不知好歹！」
林杏花記著華皎皎叮囑她的，不管池蘭香說什麼都只當放屁，用力把她往屋外推。
「別說了，你趕緊走吧……」
「啊——我的孩子！」
一聲慘叫划過家屬院上空。
下了班正往回走的華皎皎眉心一跳，她抬頭望向慘叫聲的方向。
「皎皎，聽聲音好像是從你們家那邊傳過來的……」
結伴一路的政委媳婦梁菊芳道。
華皎皎蹙眉嗯了聲，「梁嫂子，我娘在家，我就先走了。」
「誒，皎皎！」
見她挺著大肚子健步如飛的模樣，梁菊芳嚇壞了，大步追上去，陳磊也連忙跟上。
梁菊芳抓著華皎皎的胳膊：「恁慢點，這地上滑得很，摔著可咋整！」
等她們趕到時，院門口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嘰嘰喳喳的很是吵鬧。
華皎皎拉住鄰居大嫂的手，「嫂子，我才回來，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妹子，你可算回來了，薛營長愛人來你們家和你娘吵起來了！」
「我聽見吵架聲出來，就看見薛營長愛人抱著肚子靠在門板上叫喚，說她肚子疼，還說你娘要害她肚裡的孩子！」
「你娘把人扶屋裡去了，這會兒已經不叫了，門帘擋著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你趕緊去看看吧……」
「好，謝謝嫂子。」
華皎皎眼睛微眯，撥開人群走進屋裡。
此刻，池蘭香正像個大爺似的躺在沙發上，使喚林杏花：
「要是我今天在你們家流產了，薛家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我肚子疼，還不趕緊去給我盛一碗羊湯過來暖暖胃！多舀點肉，別摳摳搜搜的！」
轉頭看見華皎皎進來，池蘭香嚇了一激靈，反應過來後立馬伸手扶腰，哎喲哎喲叫喚起來。
華皎皎一個眼神也沒給她，把林杏花從廚房喊了出來，奪過她手裡的碗擱在桌上。
「梁嫂子家的狗吃飯都知道自己叼著盆甩尾巴，這上門要飯的，還擺起譜來了！」
池蘭香臉色瞬間黑了，「華皎皎！你說誰要飯的？」
聞言，華皎皎冷笑一聲，這表現，可半點不像情況危急的孕婦。
哪個孕婦肚子疼還想著喝羊湯、跟人鬥嘴，若真有事，早就趕去醫務室了。
林杏花自覺闖了禍，慌得六神無主，看見女兒才找到主心骨。
華皎皎心裡猜了個大概，詢問她事情原委，又讓陳磊去喊醫生和保衛科的人來一趟。
林杏花眼眶急得通紅，「皎皎，我不是故意推她的，我只是想讓她快點走，沒想到她會撞到肚子……」
華皎皎打斷她，「當時有誰在場？」
「只有我們兩個。」
林杏花很無助，只有她跟池蘭香，就代表沒人能證明她是不小心的。
可到了華皎皎那裡，卻成了：
「哦，只有你們兩個，那就是她自己摔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林杏花抬頭愣愣看著她，嘴巴張了張。
還、還能這樣？
不止如此，華皎皎又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林杏花抿抿唇，聽得格外認真。
池蘭香聽不見她們說話，嚷嚷道：
「嘀咕啥呢，華皎皎，還不快點過來給我保胎…啊…我的肚子好疼啊…」
「林杏花推了我，你是她女兒，你就得負責！」
「要是我孩子沒了，我就上領導那兒去告你們，你們一家子都別想好！」
華皎皎既不說話也不靠近，站在原地靜靜打量池蘭香，池蘭香被她的目光看得後背發毛。
「你、你盯著我幹啥？」
華皎皎正要說話，就聽見外面有人喊：「顧團長和薛營長來了！都讓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