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市的東大街附近聚集著不下七八家報社。
一輛軍綠吉普車駛來，停在大眾日報門口，從上面下來一個身高腿長的英俊男人，闊步繞過車身至另一側開門。
「到了，下來吧，慢點。」
顧錚大手扶住華皎皎，視線不經意滑過那抹被自己欺負的嫣紅水潤，微微腫起的唇瓣，喉結滾了下，抬眸去觀察她的神色。
剛才在車上親得有些狠，還好小媳婦沒生氣。
地上有雪，華皎皎挺著大肚子行動不便，抓著顧錚的胳膊穩穩下車。
相處得越久，越能發現悶葫蘆藏在骨子裡的溫柔體貼，除了坐墊、上下車這些小細節，還有很多很多，沒有人教他這些，可他卻在日常生活中默默落到了實處，嘴上也從不邀功。
被這份涓涓暖流的愛滋養呵護著，華皎皎眼角眉梢都透著柔軟甜蜜的光彩，宛若一朵初綻的海棠花，鮮艷明媚。
這就是他們走進來後報社工作人員的第一印象。
俊男靚女，簡直比畫報上的人還要養眼。
華皎皎拿出文件袋，沖一個脖子上掛著照相機的同志笑了笑。
「記者同志你好，我是海島部隊的通信員，部隊和農科院研究的大棚蔬菜採收了，領導讓我過來交一篇新聞稿，這是我的工作證。」
是的，既蔬菜基地負責人、特派研究員、特聘教授後，華皎皎又迎來了她的第四個兼職。
只不過這兼職是方師長看了那篇抗擊颱風的稿子後，死皮賴臉硬塞給她的。
一沒編制二沒工資，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多發一份福利。
想著出門在外多個身份好辦事，華皎皎就應下了。
這不，報社記者看了她的工作證後，立馬態度熱絡道：
「同志你先坐，我這就去喊我們傅主編過來。」
沒一會兒，傅主編就找了過來，看完華皎皎的稿件和現場照片，他面露驚喜和欣賞，試探道：
「小華同志，之前我們報紙刊登的那篇特大颱風搶險救災紀實的稿子就是出自你手吧？」
華皎皎點了點頭，薛宋兩家已經查到是她投的稿，也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了。
「起初我以為那篇稿子的作者定然是一位閱歷豐富的中年人，沒想到居然是你這麼一個小姑娘，年紀輕輕就有這等才華和文風，真是叫人欽佩啊！」
傅主編豎起大拇指，誇讚連連。
看得出來，他很欣賞華皎皎的行文風格。
「傅主編，您過獎了，我是咱們大眾日報的忠實讀者，家裡大眾日報的報紙摞起來比我人還高，論起來您還是我的啟蒙老師呢。」
華皎皎謙虛嘴甜，拍馬屁於她而言不過信手拈來，只聊了一會兒，就把傅主編哄得樂不可支，說話口吻宛如對待自家晚輩。
「傅主編，不知這篇有關大棚蔬菜的稿子達到咱報社的發表標準了嗎，如果有哪裡不好，您指出來，我立馬修改。」
「不用改，稿子寫得非常好，要不是時間不對，我都想現在發報讓全市人民知道這個好消息！」
傅主編抬手招來一個小幹事，將稿件交給他，「審核過了，你拿到後面去排版印刷，就定明天的大版面。」
「好的，主編。」
聞言，華皎皎勾起唇角，沖旁邊的顧錚眨了眨眼。
初戰告捷！
明天一早，大棚蔬菜成功問世的消息就會傳遍千家萬戶。
首次採摘產量就達到了七萬斤，部隊和樓觀公社的蔬菜隊按照上級指示繼續擴大規模，再等一個月產量就會來到幾十萬斤。
從此以後，北方冬天的飯桌上不再只有蘿蔔白菜，實現蔬菜自由指日可待。
華皎皎提前了解過，這年頭北方居民為了囤冬儲大白菜，那可是半夜晚上就起來排隊，甚至還有人為了搶幾斤菜大打出手的，拉回去的菜也很少吃新鮮的，得醃鹹菜、積酸菜以備過冬。
大棚蔬菜問世的消息，絕對會成為這個冬天最熱議的新聞。
那麼問題來了，作為市區老百姓購買蔬菜最主要渠道的蔬菜公司，買不到新鮮的蔬菜，合理嗎？
會不會引起民憤呢？
華皎皎已經開始期待蔬菜公司，以及那位賀經理的反應了。
「小華，大棚蔬菜是上頭重點扶持的項目，關乎民生福祉，我想聯繫電視台一起，持續跟進報導，不知部隊那邊方便不方便？」
傅主編問道。
這件事華皎皎拿不了主意，她看向顧錚。
顧錚對傅主編道：「我會向上級打報告，回頭聯繫您。」
「好，不著急，過兩天有國外的導演來我們市拍攝紀錄片，報社也要派人跟著，等他們拍完才騰得出人手。」
聞言，華皎皎眼神微頓，「那拍紀錄片，肯定會去菜市場、百貨大樓這些標誌性的地方吧？」
說起這個傅主編就嘆氣，「我倒是希望他們不去。」
「百貨大樓的商品勉強算豐富，就算被拍進紀錄片也不丟臉，可冬天的菜市場要啥啥沒有，那不招洋人笑話嗎？傳出去還以為咱們華國人吃不飽飯！」
說完，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因為是真的吃不飽飯，尤其農村，面黃肌瘦是最普遍的寫照。
可過得再艱苦，他們都不想被洋人看低。
傅主編給自己圓場，「相信物資保障部門已經在想辦法從其他省市調貨了，再說還有你們的大棚蔬菜，往攤位上一擺，綠油油，水靈靈的，也夠洋人拍的了。」
華皎皎和顧錚出了報社，又開車前往下一站，百貨公司對面的茶樓。
他們約了紅星機械廠的採購科主任佟顯琴談訂單，她和華明蘊是好友，聽說幾個單位聯合毀約的事後，主動打電話到部隊，提出要給機械廠食堂購進蔬菜。
剛好佟顯琴今天有事來百貨公司，雙方就定在了對面的茶樓見面。
夫妻倆剛到茶樓門口，就看見街對面百貨公司走出來一行人。
其中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笑了笑，開口道：
「佟主任，真是不好意思，年底各大廠子都要給工人發福利，老張他們很早就來找我了，先來後到，質量好的貨自然要先緊著他們。」
他身邊的幾個中年男人發出笑聲，說了幾句恭維感謝的話。
佟顯琴冷哼，「我看不是張主任他們先來，而是許給你的好處更多吧？」
她一個女同志，站在這群老油條中顯得格格不入。
中年男人也不反駁，等其他人都走了才道：
「佟主任，你們機械廠沒有其他進貨渠道，連續幾年福利都是市里最差的，聽說工人為此都鬧起來了，要是鬧大了，你採購科主任的位子還保得住？」
「其實我們庫房裡還有一批貨，如果你答應不買島上的大棚菜，我保證這批貨今晚就送到你們機械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