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四將一張印有池金寶血手印的欠條拍在池老頭面前,煞是駭人。
「哎,怪就怪你孫子賭癮太大,手氣又太差,打著打著居然輸了一萬塊錢。」
「大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您說對不對?」
池老頭臉色難看,「我大孫子從來不玩牌,肯定是你們故意做局坑他的。」
「是又怎麼樣?」曲四挑眉,吐了口煙,表情囂張,「誰讓你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呢!」
「道上規矩,不還錢的,一律斷掉雙手再加第三條腿。」
他涼颼颼的目光往池老頭兩腿之間掃了眼,威脅意味十足,「池金寶說他是家裡大房唯一的兒子,這要是沒了根子,池家大房可就斷香火了。」
池老頭心口一梗,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
可那是一萬塊啊!
別說見了,就連聽都沒聽到過這麼多錢。
他們死乞白賴找華家要了十九年的錢加起來也才幾千塊,這群人一開口就要一萬,獅子大開口也不是這樣開的。
池老頭想要破口大罵,可看見曲四等人凶神惡煞的臉和手上把玩的刀時,又憋屈地咽了回去。
首都這地界兒,強龍都壓不住地頭蛇,更何況他們還不是強龍,是長蟲。
見自家老頭也沒辦法了,池老太急得雙腳直跳,小聲支使池老三:「老三,你,你快帶著建業去喊人過來救命,快去!」
池老三抹了把額頭虛汗,戰戰兢兢打量屋子裡的人,想找機會衝出去求救。
曲四冷笑,遞給麻子一個眼神,麻子立刻會意,揮手讓幾個兄弟把池老三和池建業按在地上,二話不說就開始拳打腳踢。
「還想跑?跑啊你!」
「兄弟們,給我狠狠地打!」
池老太和錢紅燕尖叫著撲上來,還沒靠近就被一人一個大嘴巴子給扇飛了,男的手勁兒大,打得她們腦瓜子嗡嗡的。
見狀,池老頭連忙將嚇哭的小孫子摟進懷裡,不停抱拳作揖向曲四求情。
過了好一會兒,曲四才抬手,「行了,別打了。」
他站起來,用刀拍了拍池老頭的臉,「給你們兩天時間,籌不到錢的話就等著給池金寶收屍吧。」
「也別想著報公安,附近都是我的人,敢耍小聰明,別怪我不客氣。」
撂下恐嚇和威脅,曲四帶著人揚長而去。
……
離開招待所又拐進一個胡同,池皎皎和鄒竹生正等在那兒。
曲四看見兩人,兇狠危險的黑老大瞬間變身痞里痞氣的老大哥,揚手打招呼,「鄒老弟!」
身後跟著麻子和其他幾個兄弟,也卸去了一臉兇相,如同毛頭小子般,勁頭十足地爭論起來。
「老大第一,我第二,拍電影要是找上我當男主角,那不得紅遍大江南北啊!」
「滾你的,就你那演技也好意思吹?」
「麻子哥用力過度,都把那個叫池老三的給嚇尿褲子了,哈哈哈!」
「……」
曲四哥倆好地搭上鄒竹生的肩膀,樂呵呵道:
「老弟,為了你和弟妹,我可是拿出了畢生演技,一張老臉都裝僵了,這次的貨你可得給我加碼啊。」
聽見那句弟妹,鄒竹生胸口倏然悸動,心跳漏掉了一拍,像個偷盜者暴露在陽光下,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緊。
他知道這樣有悖倫理,可心底卻因為別人一個誤會的稱呼,瘋了般的滋長出甜蜜味道。
「曲哥,不是和你說了嗎,我是他妹妹,親的。」池皎皎無奈道。
這個曲四,長相兇悍,惡名在外,實際卻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貨,不然早年間也不會中仇敵的圈套,被陷害蹲了好幾年冤獄。
曲四朗聲大笑,拍了拍自己的嘴,「哥嘴瓢,嘴瓢了,不是弟妹是妹妹,皎皎妹子!」
這也不能怪他啊,印象中鄒竹生和他奶奶相依為命,哪來的妹妹,突然帶個懷孕的姑娘來黑市,他下意識就以為是鄒竹生媳婦。
誰讓鄒竹生看皎皎妹子的眼神那麼深情,可一點不像哥哥看妹妹的啊。
池皎皎拿出準備好的錢,「曲哥辛苦了,後面還有一場戲要演,這點錢先拿去給兄弟們加餐。」
「這……」
曲四看向鄒竹生,想說什麼,話頭被池皎皎接過,「我是我,我哥是我哥,親兄妹也要明算帳。」
「眼看就要到年底了,多份收入兄弟們也好多備些年貨不是?」
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要欠人情,她不想鄒竹生為此在和曲四的交易中處於被動地位。
能看得出來,鄒竹生並非表面看起來那麼的柔弱無害,頂著黑五類帽子都敢沾染黃貨,膽子和野心不可謂不大,如今的他應該是想在首都黑市分一塊蛋糕。
鄒竹生沖曲四點點頭,心中難免失落,皎皎和他分得這麼清楚,是還沒把他當自己人嗎?
……
曲四離開後,池家人餓著肚子在招待所躲到傍晚才敢出來,池老頭支使年輕力壯的池建業去報公安,卻發現幾個路口都有人蹲守。
池皎皎知道後直接加碼,如法炮製地讓池建業和池紅衛也消失了。
三個孫子,是老池家的全部香火,出點意外,那可就是斷子絕孫啊。
這下池老頭幾人算是徹底老實了,火燒屁股地跑到東城大院找池蘭香。
警衛員電話打進來的時候,華家正在吃晚飯,華仲遠難得也在。
他目光如炬,沉沉看向舉著話筒的池蘭香。
「若蘭,我聽門崗說昨天有幾個鄉下親戚過來找你,自稱是你的爺爺奶奶和爹娘,有這回事嗎?」
池蘭香心臟猛地一縮,正想辯解,就聽見華仲遠繼續說:
「想當我們華家的孩子,池家那邊就要斷乾淨,華家對你不好嗎,你還跟那些人有牽扯?」
「既然如此,你還是回鄉下當池家的孩子吧,我明天就讓人給你買票。」
池蘭香慌了,連忙對電話另一頭的警衛員道:
「我不認識他們,趕緊把他們攆走!」
接下來的兩天裡,池老頭、池老太和池老三夫婦來找過池蘭香數十次,池蘭香沒一次露面的,還讓警衛員將他們攆走,無情至極。
又一次吃了閉門羹,池老頭四人又飢又渴地往招待所走,經過一個路口時,被等在那裡的曲四等人拖進了小巷。
曲四扔出三件帶血的衣服,「時間到了,你們籌的錢呢?」
「沒,沒錢。」池老頭臉色灰敗。
池老太一眼認出那些衣服是三個孫子的,抱在胸前哭得撕心裂肺,「作孽啊,是誰,到底是誰要害我的寶貝孫子啊!」
這時,曲四突然冷笑一聲,「老太太,這就是得罪華蘭香同志的下場,你還不明白嗎?」
「你說誰?」池老太驚愕道。
池老頭和老三夫婦也瞪大了眼睛,五官因為震驚顯得有些扭曲。
曲四撣了下菸灰,「華蘭香同志,華家二房剛找回來的女兒,她讓我給你們帶話,趕緊滾回桃源村,不然她有一千種法子讓你們再也不能張嘴說話。」
這番話宛若驚雷砸進幾人心裡。
對啊,他們怎麼就沒想到呢,誰最不想他們待在首都?
除了池蘭香,還有誰?
她怕被他們賴上,更怕冒牌貨身份泄露,所以想出了如此狠毒的辦法來封他們的嘴。
池老太死死攥緊寶貝孫子的血衣,眼神怨毒,「我們放出去一個白眼狼啊,親兄弟也下得去手,心可真狠吶!」
「金寶他們出事,她也別想好過!」
池老頭臉上烏雲密布,原以為來首都能享到孫女的福,結果把三個孫子折進去了。
比起孫子,孫女就是外人。
既然孫女不仁不孝,就別怪當爺爺的絕情了。
池老三和錢紅燕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擔心兒子的情緒占了上風,跟著咒罵起池蘭香來。
曲四見刺激的差不多了,沖麻子抬了抬下巴,麻子看到後,立馬悄悄從另一條小巷溜出去報信。
因此有了下面一幕。
池老頭幾個喪家犬被拳打腳踢,絕望之際,正好路過的池皎皎和鄒竹生宛若神兵天降,解救了他們。
「居然敢當街打人,還有沒有國法?公安和民兵馬上就過來了!」
池皎皎清亮的嗓子一吼,曲四等人像是被嚇住了,頓時停了手。
曲四踩滅菸頭,聲音狠戾的對池老頭道:「算你們走運,我們走!」
一群人眨眼間就跑沒影了,池皎皎這才走進巷子,看清人後語氣驚訝做作:
「居然是你們?晦氣,早知道不救了!」
池老太連滾帶爬地過來抓住她的腿,一把鼻滴一把淚地哭訴,「皎皎丫頭,你幾個兄弟快沒命了,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