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見面,著實刷新了方師長對池皎皎的刻板印象,也讓他意識到自己先入為主的思想有多可笑。
原以為和很多農村兵的妻子一樣,是個言行粗魯,沒多少文化見識的農村姑娘,可事實上呢,人家能說會寫,隨手一篇稿子就被首都大眾日報採用發表,從農村到軍區一路上更是立過不少功。
還長得白淨漂亮,說話舉止嬌嬌柔柔的。
方師長別有深意地看了顧錚一眼。
怪不得這小子一直不接受勝楠,卻在回老家幾個月後匆忙結婚,原來是喜歡漂亮溫柔的,甚至在婚前就把人家小姑娘給辦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吶,他手底下最強的兵也沒扛住。
此刻的方師長哪裡知道,殘廢一條腿+中春藥+被兩百多斤大胖妞霸王硬上弓,任你是再強的兵也扛不住啊。
孔司令也沒管方師長在瞎琢磨什麼,開門見山對池皎皎道:
「小池,我就這樣叫你了,這次你及時跟部隊預報颱風立了大功,無形中挽救了很多的人和財物啊,我代表島上的全體官兵和老百姓向你表示感謝!」
池皎皎適時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謙遜地微笑:
「我是軍嫂,是島上的一份子,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而且主要功勞也不在我,是周叔憑藉他多年漁民經驗推測出來的,我頂多算一個跑腿傳消息的。」
前世的周叔也曾預警過颱風,可惜別人只當他在發瘋亂說沒有相信,周叔後來也因救人而犧牲。
池皎皎自認不是什麼善良好人,但對於周叔這種深陷泥潭依舊心懷善意之人,是尊敬敬佩的。
所以這件事上她沒打算居功,還存了幫老周祖孫倆一把的心思,在大眾日報那篇文章中用了不少筆墨描寫老周的事跡。
出來的效果不錯,市里派人過來慰問老周,送了錦旗和獎勵,周念也得到了一份在部隊食堂後廚的工作,祖孫倆的生活境況得到了很大改善。
孔司令看著池皎皎,眼中又多了幾分滿意和欣賞。
小同志沒有居功自傲,不卑不亢,思想覺悟還很高,顧副團能娶到這樣的媳婦鎮守後方,是他的福氣啊。
「你也不用謙虛,那天發生的事調查組同志都查清楚匯報給上面了,沒有你出手,颱風的消息根本傳不出那片沙灘,為此上面專門給我來了電話,點名表揚你和周同志。」
「周同志那邊部隊會做出表示,倒是你的獎勵還沒定,我和方師長過來也是想問問你的意見,願不願意參加工作,部隊這邊可以給你一個正式編制。」
有編制的工作只要不犯嚴重錯誤可以一直干到退休,可比什麼印大紅字的搪瓷缸、筆記本鋼筆來得持久,是實打實的獎勵。
池皎皎笑了,編制啊,方師長不是剛剛給她卡了一個嗎?
結果兜兜轉轉編制還是送到了她面前,不知方師長此刻心裡作何感想?
方師長很尷尬,尤其對上池皎皎似笑非笑的眼神,一張老臉都有些發燙。
因為水培基地負責人的工作編制確實是他故意卡下的。
當時他審批一團司務長交上來的水培基地報告,還不知道池皎皎立了功,深刻的偏見讓他下意識否定池皎皎的一切。
水培蔬菜是個新事物,一旦成功利國利民,他支持下面的人研究嘗試,但編制,隨意給一個剛進島的年輕軍嫂就是浪費。
但現在作為獎勵給池皎皎,方師長是不反對的。
誰料池皎皎語出驚人,「這個編制我不能要。」
「為什麼?」
「孔司令,您有所不知,就在前不久有人告訴我,我前面有大把家庭困難、資歷老的軍嫂排隊等編制,若我要了這個編制,那就是明搶,不符合部隊規定,會引起家屬們的不滿。」
此「編制」非彼「編制」,當著幾人的面,池皎皎明目張胆地偷換概念。
敢卡她編制,她就敢告狀,絲毫不虛。
方師長面色一僵,剛想開口解釋就見孔司令擰起眉頭,語氣不悅道:
「無稽之談!誰這麼跟你說的?」
池皎皎像是被他的呵斥聲嚇到了,抿了抿唇角,表情無辜中帶著點委屈,「……方師長呀,他讓司務長轉告我的。」
「方師長是我男人領導,處事公正嚴明,我男人特別尊敬他,所以我相信方師長肯定不會故意為難我不給我編制,他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這個編制我不能要,還是給其他嫂子吧。」
這小語氣,這小話術,真是泡得一手好茶,倒進海里,沿海人民都能喝上碧螺春。
孔司令板起臉看向方師長,「方建華,有沒有小池說的這回事?」
方建華頭都大了,「有,但不是一碼事。」
頂著老領導威嚴的注視,他老實交代了自己拒絕給池皎皎水培基地負責人編制的經過。
海島缺蔬菜一直都是部隊的心頭病,孔司令也很關注這方面情況,聽到無土水培種植技術時,深陷的雙眼亮了起來。
激動歸激動,他還是不忘先把方師長指著鼻子臭罵了一頓。
部隊建水培基地是增加工作崗位,自然也能申請增加編制,完全不存在搶老人編制的說法,這個方建華,就是故意給人家小姑娘添堵呢,真是胡來!
「人家小池同志這麼信任你,你卻把私人情緒帶進工作,虧你還是一師之長,今天回去你就給我反省寫檢討,明天交到我桌子上。」
「是。」
方師長理虧心虛,又拉不下面子跟池皎皎道歉,只硬邦邦蹦出來一個是字。
孔司令沒好氣地擺手,轉頭對池皎皎露出笑臉,「小池,咱別理他,走,你給我仔細講講水培蔬菜的事兒。」
池皎皎瞥了一眼表情尷尬僵硬,原地罰站的方師長,心裡小人捧腹大笑。
她乖巧地伸手,「司令您屋裡坐,正好快到飯點了,您留下來用個便飯,我們邊吃邊說?」
孔司令一般不參加家屬院的小飯桌,以免有心人拿著這種事在外面招搖,但顧副團和小池給他的感覺很純粹,並非別有目的之人。
他欣然答應,從兜里掏出錢票,「小池懷著孩子就別麻煩了,小顧,你上食堂讓司務長燒幾個菜帶回來。」
顧錚看了眼池皎皎,沒接。
孔司令虎著臉,「就算我是司令,在你們家吃飯也得給錢給票,貪污腐敗就是從吃吃喝喝上開始的,必須堅決杜絕,拿著!」
其實家常便飯算什麼吃吃喝喝呢,不過考慮到小兩口經營一個家不容易,當領導的不想他們吃虧罷了。
顧錚只從他手中抽走一張糧票,「你們談事情,我去做飯,我媳婦孕吐,吃不慣食堂的菜。」
他跟軍事匯報一樣,站姿筆挺,聲音鏗鏘有力,說完,標準的向後轉向廚房走去。
剛走沒兩步,又轉身回來,硬邦邦地問:「方師長,您要在我們家吃飯嗎?」
方師長熟悉自己愛將的脾氣,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司令都留下來了,他中途走了算怎麼回事,而且總得找機會緩和一下吧,顧錚就是頭倔驢,不緩和能跟他冷臉到明年去。
他清了清嗓子,立馬就順著台階下來了,「一起吧。」
見他還拿架子,顧錚扯了下嘴角,不客氣地朝他伸手,「給錢,還有糧票肉票。」
方師長:「……」這癟犢子,怎麼沒見他收孔司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