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訓練間歇。
薛家振站在顧錚對面,掃了眼他的左腿,眼底情緒複雜。
大演習在即,顧錚挑這個時間點歸隊,是有意跟他搶副團長的位置?
他承認,論單兵作戰能力,論立功實績,自己不如顧錚,可那已經是五月戰役前的老黃曆。
該翻篇了!
今時不同往日,一個左腿曾被炸成殘疾的人,就算走運康復了,身體素質和運動能力肯定也大幅下降。
能正常走路,能扛得住高強度訓練嗎?能重新回到之前的巔峰狀態嗎?
掉隊的人就該被淘汰回老家種地,那麼多活生生的例子擺在前面,他顧錚也不會是例外。
想到這,因顧錚歸隊,倍感壓力的薛家振心中安定了不少。
他微笑的表情下,藏著幾分挖苦,「顧營長,考慮得怎麼樣?回農村休養幾個月,不會把你的膽子磨平了吧,不敢跟我比?」
他身後幾個二營的戰士跟著起鬨,「顧營長,反正這會兒沒事,跟我們營長練練唄!」
「政委說您的傷都痊癒了,正好可以活動筋骨,咱們都跟著學習學習。」
「顧營長一直不說話是不是怕輸給薛營長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攀比,更何況這一群年輕氣盛的大小伙子,作為整體對外時很團結,內部卻競爭激烈,暗暗較勁。
小到喊口號檢查內務,大到出任務立功。
他們比誰進步得更快,比誰訓練成績更好。
當然,私下也會比誰的營長更強更優秀,比贏了的那一方,走路都要比別人昂首挺胸些。
等他們七嘴八舌說完,薛家振才命令安靜,催促道:
「大伙兒都想看咱倆比一場,別掃興啊!」
哪怕這麼起鬨,顧錚眉目間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靜深沉的視線掃過來,二營的人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時隔幾個月,顧營長的眼神依舊那麼嚇人,還好他們是二營的,不然被顧營長操練,非得脫層皮不可。
薛家振一看自己的兵被顧錚唬住了,心中不滿,「顧錚,是男人就跟我比!」
說完,他頓了下,挑挑眉笑道:「要實在不想跟我比,也行,你就當著一營二營的面,承認一句你慫了。」
越猶豫,就越代表顧錚體能下降,比不過自己。
無論接受還是拒絕,他今天都得在戰士們面前丟臉,不出一天,消息就會傳遍軍區,傳到幾個領導耳朵里。
一個手下敗將,慫包,有什麼資格當副團長?
一營戰士因為他的話氣紅了臉,咬著腮幫子,拳頭捏的綁綁緊。
這個薛家振以前就跟他們營長不對付,但一直被他們營長壓一頭,今天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有個叫雷鐵軍的大塊頭衝出來,嗓音粗嘎,「薛營長,你說的話我都替你害臊!」
「我們營長的腿剛好,你跟他比體能,不明擺著占便宜嗎,你臭不要臉!」
薛家振臉色一青,呵斥:「雷鐵軍,注意你的言辭!這是部隊,不是你們老家農村。」
雷鐵軍是一營的副營長,北方漢子,海邊長大水性極好,脾氣就跟雷雨天的海浪一樣,直衝暴躁。
剛入伍那幾年誰也不服,是個極為扎手的毛蛋子,後來幾場對抗輸給比自己小的顧錚,心服口服,漸漸成了他忠實的擁躉。
有雷鐵軍帶頭,一營其他戰士也不忍了,喉嚨一個比一個大。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不公平,營長,咱不跟他比!」
「不管是野營拉練還是技術比武,俺們營長從來都是第一名,有啥可比的?」
五月戰役後,一營的人少了近三分之一,元氣大傷,此刻站在二營對面,竟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老話講得好,不蒸饅頭爭口氣。
顧錚不在的這幾個月,薛家振代理兩個營的營長,不管訓練還是出任務,都偏心二營,一營眾人就像被丟給後娘的娃,日子過得十分憋屈。
問他們想看顧錚比贏薛家振,揚眉吐氣嗎?
當然想!
可他們更怕一時衝動給顧錚造成不好的影響,畢竟誰也不清楚顧錚目前的身體狀況。
那麼重的傷,恐怕治好了也會落下後遺症,體能退步很正常。
若是答應比試,真的輸了,對營長的打擊該有多大啊!
「我跟你比。」
男人低沉有力的嗓音響起。
啥?
顧錚答應了!?
一營的人嘩地圍上來,勸他冷靜。
「營長,你的腿……忍一時風平浪靜啊!」
「娘的,老子去跟他比,讓他們知道營長你帶出來的兵都比他強!」
雷鐵軍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小聲道:
「營長,政委說這次大演習上頭很重視,提拔副團長的事被放在演習後了,你別中他的計啊。」
誰說大塊頭有勇無謀的,他分明把薛家振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顧錚拍拍雷鐵軍的肩膀,「我心裡有數。」
他低頭覆在男人的耳邊說了兩句話,雷鐵軍銅鈴大的眼睛一亮。
顧錚看向薛家振,語氣沉穩平淡:
「換個賭注,拿大演習當兒戲,你就算贏了,也得跟我一起關禁閉。」
一旦被關禁閉,有可能無緣大演習。
薛家振不敢冒這個風險。
他羞惱自己的心思被顧錚拿捏,衝動道:「好,那就換個賭注。」
「你要是輸了,就給我當一個月的通訊員,早操時間半小時來我宿舍,整理床鋪、打掃衛生、打好洗臉水、準備好洗漱用品,再把髒衣服髒鞋子洗了!」
在場眾人一片譁然。
通訊員在某種程度上就是首長的生活保姆,薛營長居然讓顧營長給他當保姆,這不是故意羞辱人嘛!
雖說小戰士們私下比試打賭經常有類似的約定,比如誰輸了就請吃一個月早飯、洗一個月臭襪子,願賭服輸的事,不算違反紀律。
可顧錚是誰,尖兵營的營長,戰鬥英雄,深受軍區領導重視的幹部人才,他會答應這種讓自己顏面掃地的賭注嗎?
眾人視線齊刷刷地盯著顧錚。
只見他漆黑鳳眸幽深,薄唇冷冷掀出一絲弧度,「可以,那薛營長的賭注呢?」